沈千和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
一声悠扬的汽笛声传来,乌黑的浓烟窜上天空,而甲板微微震颤,邮轮开动,缓缓地驶离了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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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是顾景羲。
说是顾景羲,可林骞从没有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他有些支撑不住地半靠在舷梯扶手上,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却向沈千和投射出前所未有的寒芒。而大片血迹以他衣服为底,开出了一簇又一簇艳丽的血色梅花。
“你杀人了?”
“你受伤了?”
两句话从顾慎之和林骞口中几乎同时说出,也许是话语中的焦虑和担心实在太过明显,林骞忽地住了嘴,而顾慎之停顿片刻,再一次平静地问道:“你杀人了?”
“王笑彤救出来了,现在在医院。王孟带着人在港口,刚刚走得急,他没赶上来。”顾景羲看也不看林骞,仿佛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而对于顾慎之的回答也十分答非所问。
他这句回答的避重就轻实在是太过明显,林骞顿时双膝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十八年,他在黑暗里一个人独行了整整十八年,为的就是能让顾景羲永远光明磊落地活着,永远不需要像暗处的蝼蚁一样畏惧阳光。可沈千和甫一出现,就狠狠地打破了这样的规矩。杀了人的顾景羲,他的手一旦沾上鲜血,就再也无法恢复清白,若有一天顾家亡了,他也无法再隐姓埋名,从此做一个岁月静好的普通人。
林骞死死地盯着沈千和,眼里的恨意几乎要把他的脸灼出一个洞。而一想到顾景羲沾满鲜血的脸,他的心脏就一阵克制不住地发着抖。
为什么要跟着王孟一起过去救王笑彤?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轻而易举地抛弃自己当初永不沾血的承诺?
海鸟扑扇着翅膀盘旋在甲板上空,顾景羲的脸上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光影。
父子俩一个跪着,一个站着,从彼此极其相似的两张脸上看出了一丝沉静和云淡风轻。顾慎之又细细看了他半晌,勾起嘴角微笑道:“不错,这才是我儿子。”
“来做道选择题吧。”随着邮轮渐渐驶向公海,沈千和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他用枪抵住顾慎之的太阳穴,朝顾景羲笑道,“你爸爸和林骞,你只能选一个。”
“你带了枪对吧?那把MP-75现在就在你的口袋里,对不对?”沈千和对顾景羲的配枪了如指掌,他看上去十分胸有成竹,“我知道你枪法很好,可是再好的枪法也不能一次射杀两个人,更何况你现在还受了伤。”
“做道选择题吧。你爸爸和林骞,今天你只能带走一个人。”沈千和说着,“咔哒”一声拉下了手|枪的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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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羲沉默着,他浑身是血,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他的,哪些是被他所伤的敌人的。而刚刚经历了一番激烈战斗,又立刻马不停蹄赶往这里的他呼吸凌乱,分明是伤势加重的症状。面对沈千和的挑衅,他缄默不语,过了很久才慢慢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枪,拉开保险栓,一点一点地抬起了胳膊。
他的状态很不好,从小在射击上就强压林骞一头的他,今天整只持枪的手都在微微地发着抖。林骞感受到身后的莫行书肌肉渐渐绷紧,抵着他后心的枪口仿佛烙铁一般透过血肉灼烧着他的胸膛。
林骞闭上眼睛。
血浓于水,顾景羲终究是要救顾叔叔的。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疯狂的大笑传来,沈千和笑得宛如疯魔,“顾慎之——你活得多失败啊!自己的亲生儿子!到头来却六亲不认选择了别人!”
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枪响,林骞睁开眼睛。
——顾景羲的枪口直直地指向了自己这边。
他沉默不语地盯着林骞,没说话,眼底却掠过一丝夹着痛苦的笑意。他对沈千和疯狂的大笑不理不睬,只微抬枪口,悍然扣动扳机!
“不要!”
砰。枪声响起,子弹飞速旋转着朝林骞身后扑去。
与之一起扑过去的,还有王文言。
子弹射入皮肉发出一声轻响,林骞感到自己的胳膊一片湿热,那是王文言的血。出乎意料的,身后的青年忽然撤开了对他的禁锢,发疯一般地冲上前,把跌倒在地的王文言抱在了怀里。
这变故实在太快,沈千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铁青了脸,正要扣动扳机,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传来,最前端的甲板被炸开一个大洞,飞溅的木料和铁质栏杆顿时消失在冲天的火光里,整个邮轮向前端狠狠倾斜!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顾景羲再次抬手,朝着沈千和的方向开响了第二枪!
沈千和的手|枪应声落地,他吃痛大叫,轮椅在倾斜的甲板上吃不住力气,猝然载着他朝甲板的大裂口滑去。眼看着就要消失在甲板尽头,却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在最后关头居然狠狠地攥住了顾慎之的裤腿。顾慎之本就失血脱力,这一下防不胜防,一下子就摔倒在地,随着沈千和一起从甲板尽头跌了出去。
顾景羲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两枪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在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他就跪了下去,摇晃的身影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林骞从禁锢中解放,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把那个被染成血人的瘦削身影抱了起来。
他的鼻尖里萦绕的全是浓烈的血味,那味道让他的喉咙仿佛针扎一般地疼痛。顾景羲静静地躺在他怀里,长而卷翘的睫毛温顺地低垂着,如果不是苍白的脸色和全身刺目到扎眼的血迹,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林骞曾无数次在梦里肖想过把顾景羲抱在怀里的场景,却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让他连呼吸一口都觉得疼得快要死掉。
“顾景羲!你别睡!顾景羲!”
林骞拍打着顾景羲冰凉的脸颊,他怕太轻叫不醒他,又怕太用力弄疼了他。往日条理分明的思绪乱成了一锅浆糊,林骞的大脑一片空白,从未像今天这样惊慌失措过。即将失去顾景羲的恐慌俘获了他,他缓缓跪了下来,抱紧顾景羲,邮轮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缓缓下沉。
怀里的人儿突然轻轻地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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