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灯花噼啪作响,似是要燃尽了。祁云起身去换蜡烛。谢清迟伏在床上,忽然道:“我今天听了个故事,是元宵夜发生在城门外的。”
祁云的动作停顿片刻,又继续。他没有说话。
若是以往,谢清迟或许也就跟着沉默下来。但今天听过梨花灯的故事,谢清迟却还想再说些什么。一股久违的悸动驱使着他,谢清迟试图积极一点,即便不能承诺,也要做出回应。他道:“你今日捡到的灯骨可还在?你若不嫌弃,可以留在我处。待回到扶摇庄上,我再给你做一个灯。”
祁云道:“被我毁了。”
谢清迟一怔。
祁云已上完药。他站在床边,俯身替谢清迟把被子拉过肩头,道:“明日若是好些了,便将马车换回马匹。我与你同乘。”
他的话语与动作截然不同,只是冷淡的通知,也没有给谢清迟留下回答的余地。说完,祁云便离开了。谢清迟听到蜡烛熄灭的声音,然后门扉吱呀一声合上。隔壁房间有些轻微的动静,是祁云回到了他的床上。俄顷,万籁俱静,只剩轻吹过纸窗的簌簌风声。
第26章二十六·入瓮
二十六·入瓮
次日清早,祁云去到谢清迟房里时,那人早已起了,正坐在窗边不知想些什么。祁云无声息地看了他片刻,问道:“今日可能骑马?”
谢清迟闻言回头,向他一笑:“应当无碍。”
祁云嗯了一声,出门去寻套车人将马车解下来。车辕上还留着那盏梨花灯的灯骨,马行的小厮问他如何处置,祁云接在手里,想起昨夜向谢清迟所说的,心道,好在谢清迟看不见,他说谎也不担心立即现形。祁云掂了掂手里的灯骨,又想,谢清迟为何要提起给他做灯呢?对谢清迟而言,这不过是盏普通的花灯而已,他却说得那样认真。他是真的以为祁云喜欢那盏梨花灯吗?
祁云边牵着马往回走,边不着边际地想着谢清迟的事,转过街角,忽然见到前方不远处有身着玄机教服饰之人。他不着痕迹地慢下脚步,仔细去看,原来是一队玄机教人正当街拦下一辆马车。车夫被推倒在地上,车内人不论男女,皆被揪着衣领仔细查看样貌,而后又有人瑟瑟然下了车,被要求沿街走一处台阶。
路边已松松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只是见对方势大,不敢靠近。祁云心中疑惑,又退回原来那条街上,找了间凉茶铺子坐下。茶铺老板也正向那边眺望,祁云问道:“这位老丈,可知那边是在查什么?”
那老板皱眉道:“查的乃是盲眼人哩。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听说单是这两天,便已抓了七八人去。”
祁云心中一紧,付了茶钱,转身换了条小路回到客栈。
玄机教要查盲人,找的显然就是谢清迟。这时代能出门的盲人本就不多,玄机教宁可错抓不肯放过,很快能查到这里来。祁云想明白这件事,回到客栈,当即便上楼到了谢清迟房里,告知他路上的情况,又道:“玄机教人必然知道你形貌,我们得赶紧离开。”
谢清迟点头同意,又道:“离开之前,须得做些准备。”他沉吟片刻,道,“我在客栈,应当没有显露过眼盲之事。他们暂时查不到这里。趁此机会,我要为你我二人易容,还得你帮忙。”
谢清迟看不见,仍旧是他说话,让祁云照做。这样的易容自然不如谢清迟亲自动手来得可靠,但到底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祁云手上有持剑留下的茧,且走路姿态一看便是练家子,谢清迟便让他给自己涂了黄粉,装扮成中年侍卫,自己则上了一层铅粉,扮作雇佣祁云的富家公子。
面上功夫做完了,还欠衣着。祁云倒也罢了,谢清迟多日来风尘仆仆,并不似富家子弟。他便让祁云下楼去买几身锦缎衣服,又叮嘱他小心行事。
祁云心中记着谢清迟所说,学起风雅风流的架势,比平时更内敛些。他特意经过了一队正在查验药行的玄机教人,也没有惹起怀疑,心中稍稍安定。
申城不大,布行离客栈亦不远。或许是因为玄机教大张旗鼓的搜查,此刻布行没什么生意。祁云在铺面挂着的许多成衣中扫视片刻,一眼便看中当中一件青色底纹绣着黄色花团样式的锦缎袍子。他记得,谢清迟喜欢穿青色,并且他穿青色也总是好看的。
祁云正要招呼老板将那青袍买下,手指抚过那面料,却忽然想到,谢清迟总穿青色,是否因为顾友青?这想法使他心中刺痛。祁云抛下这件,又转去看旁边一件玄色底纹酒红滚花的袍子。他没见过谢清迟这样穿,心道,或许那黑色可以衬托出谢清迟的气度。他买下那身黑色袍子,临走时,视线不经意落在那件青袍上。
在祁云认识谢清迟时,谢清迟就是这样穿了。他此时一点气愤又有什么作用呢?他是春夜宴来迟的那一个,酒冷羹残,什么都不剩了,唯有天心一线月光依旧。祁云就是被那一线月光扰乱心绪的。他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将那件青色袍子也拿上了。
因谢清迟要多穿内衫撑大身形,祁云便把谢清迟的尺码略往大说了,报给布行老板。布行师傅很快将衣服尺寸修改好,祁云将袍子抱在怀里,回到客栈。
谢清迟正在等他,听到开门声,回头向他一笑。他此时已经扮上了,神情间意态风流,果然像是个富家公子。祁云将两领袍子铺在床上,道:“这一领是黑色滚红纹,那一领是青色绣黄花。”
谢清迟道:“黑色有些沉闷。”便去拿了那件青色袍子穿上。
祁云望着他摸索着更换外袍,心中那隐隐的不满更加鲜明。他忽然道:“你为何喜欢青色?”
这是两日来,祁云第一次讲起这种略显亲密的话题。谢清迟一怔,答道:“我幼时给父亲做药童,家中惯例,都是衣青的。”
祁云抿紧嘴唇,只觉得自己有些蠢,好在谢清迟不知道前因后果。即便如此,他也生起自己的闷气,不说话了。
谢清迟听不见他回应,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客栈的银钱住宿时便已结过,二人趁着中午人流往来出了门,牵了马儿,向城外去。谢清迟步履从容,走在祁云身后一步。祁云尽量不回头看他,只是自己小心选路,避开了水洼台阶之地。两人一路行到城门,并未受到盘查。
到了城门附近,祁云眼神一凛,见城门口摆了个临时岗哨般的亭子,样式极其华贵,有个白衣的华服男子泰然自若地坐在当中,身边站着两个侍卫般模样的人。祁云远远望去,发现那正是风雅与风流。周围许多玄机教人把持住城门,原本守门的兵卒坐在一边躲闲。要出城门的百姓因这检查而滞留城中,人流缓缓前行。
祁云叫住谢清迟,低声向他说明了情况。谢清迟问过那白衣男子的样貌,眉头微蹙,道:“那是玄机教三掌令中的天掌令,齐春风。他恐怕是猜到我们远离峡州必定经过申城,早早便等在了这里。昨日入城时,我便觉得城门处声音不对,现下想来,应当是齐春风已打过了招呼。”
此刻申城许入不许出,齐春风算计得正好,要来个瓮中捉鳖。
祁云想到这层,道:“我们是否再等等?”
谢清迟摇头道:“等也没用,你说他们今日已在搜查药房,想必下一步便是搜查城中客栈。我们只能尽快离开。”他拍了拍马儿脖颈,道:“走吧。”
排到近前,祁云看清了这群人查验的方式。出城之人先是被仔细查验五官样貌,然后要在门楼边的石阶上走一个来回。他们已经易过容,祁云自己伸手去摸,并不觉得有异样,想来样貌上不必忧心,只看谢清迟能否过得石阶那一关。
祁云走在前头,被查验之后便牵着马等在一边。谢清迟随后登上了门楼边的石阶。城门石阶为了防止外敌攻入,每一阶都是特地设计成长短不一的,眼盲之人看不见,必定会走得跌跌撞撞,甚至摔倒。祁云之前目测了石阶每步的步长,又观察前头人的步履,一一讲解给谢清迟听过了。此刻谢清迟一步步踏着脑中记住的石阶步长而下,走得不快,但是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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