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涵。”
青年又靠得近了些,头都快靠上他的肩膀。
“郁涵,”顾黎又说,声音沉沉,“就剩你了。”
不知道为何,杜云停从这句话里头听出了十足的心酸。他忽然眼睛一热,没说什么,伸出手来把顾先生环住了。
杜云停没见过这样的顾先生。在他心目里,顾先生近乎是无所不能的。
少年时,杜云停常常想着让顾先生回来。
倒不是为了别的,十二三的少年往往精力无限,在对付别人的这件事上也很擅长,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纵使杜云停被人排挤惯了,也有些疲于应付。
这个阶层的孩子往往有更多的法子,不会让他安安稳稳地过一天。
他们有的是钱,也有足够多的小跟班。那些小跟班会堵在学校门口,堵在厕所里,堵在小区的僻静地……可能是满满的水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都不会是杜云停喜欢的东西。他的作业经常失踪,书本上满是乱七八糟的痕迹,去学校时,有可能连桌子带椅子都已经被人扔进了垃圾桶,校服剪得乱七八糟挂在黑板上。
见识的多了,连班里同学也已经习惯,只敢悄悄看他两眼。
少年紧抿着嘴角,面无表情把校服从黑板上拽了下来。
一周之内,只有一天可以安生。
那是在顾先生回来的时候。
每周六,那辆低调的黑车会从大门口驶入别墅区。看见那两道车灯,全区的孩子都会老实不少,起码在男人在的这一日,不会找什么大麻烦。他们打从心眼里畏惧顾黎,这男人好像从生下来起,便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所有小孩都听过他的事迹,故而在他面前安静如鸡。
杜云停有时想,顾黎可能根本不认识这一群孩子。
——但有什么关系。他的存在对于杜云停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上帝的眷顾。
顾先生,可以等同于不被欺负的安心。
只要他在这儿,杜云停就有了喘息的空当。
他在后来经常蹲在顾先生家门外,蜷缩在围墙的阴影里,后面就是大树。他蜷起双腿往这儿一坐,就是一下午。这地方很安全,总是找他麻烦的那些人不会靠近,他的便宜爹更不会往这儿来,这基本上相当于杜云停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有时,他也会在这里写写作业,处理处理麻烦事。他算准了男人回来的时间,基本上不会撞见。
只有一次意外。
那一次的捉弄有点过分,他狠狠摔了一跤,膝盖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皮,渗着血。那些人还在找他,杜云停忘了看时间,一瘸一拐往秘密基地跑——也就在那时候,他第一次迎面撞见了顾黎。
顾黎……
杜云停看过很多次他。在媒体的报道上,又或是在那辆黑车的玻璃后。亲眼看见时,男人眼窝比照片上更为深邃,眉毛上方有一颗淡淡的痣,有些西方人的轮廓,相当英俊,只是从头到脚透着冷意。
他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装,脚上的皮鞋也干干净净,擦的锃亮。杜云停目光盯着那皮鞋,再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球鞋,忽然之间涌上了点说不出的酸涩。
他没敢让男人看见染了血的裤子,拿只手捂着膝盖,狼狈地半弯着身子,装作是走错了,掉头就往反方向跑。还没走远时,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哎,小朋友!”
顾黎家的管家小跑着过来,给他塞了一沓绷带,还有药水。管家还想帮他上药,杜云停拒绝了。
他还不擅长接受陌生人的善意。
管家说:“小朋友,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和我家先生说。——你怎么伤成这样?头上也有包,用不用去看医生?”
牛仔裤好像黏在了伤口上,动的时候有些刺痛。杜云停摇了摇头,低声说:“不用。”
管家也就没再勉强,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走开。杜云停手里拿着东西,鬼使神差一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男人还站在别墅门口,目光遥遥地飘过来,像是在望着他。
又或者说,杜云停希望他正在望着这里。
那就是他的美梦了。承载了他整个少年时期的梦,沉甸甸的。在杜云停的心里,顾先生与神的作用也差不了许多,甚至神明在被无数次祈求跪拜之后,也并不一定会回应他——可是顾先生,却是切切实实地庇佑着他的。
他把顾先生视为恩赐的光。
而现在,顾先生就坐在他身旁。他的神反而被忽视、被利用。这种感觉并不好,哪怕是在任务世界中,也让杜云停无法忍受,他把男人的手握得更紧,好像喃喃自语般喊了声,“顾二哥……”
这一回换我。
该我保护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怂怂:我为顾先生打call到死!(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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