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马利克还是被地板上的脚步声和阿泰尔轻柔地在他身边坐下的声音吵醒了。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肩膀挫败地耷拉着。同样是他毫无挫败感地向马利克坦白了自己的过去,是他毫不畏惧地挺过了数不清的叫骂和来自同行粗鲁的嘲笑。
“你不必保住这个孩子,”马利克说,“没有理由认为它能在我们任务中幸存下来。”
“你真蠢,”阿泰尔对他说。但是他的语气中并没有恶意。他在马利克身侧躺下,挪动着直到他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并没有带着他的剑,但是他把一把小刀搁在了他们中间。(马利克不是很确定他应该为自己的威胁级别被降低了而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被小看了而生气。)“我不会杀了你的孩子的。睡吧。”
总有一天,当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争执时,马利克或许能向阿泰尔解释一个人是不能因为一句命令而简单地入睡的。现在,他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感受到、听到阿泰尔就在他身边,呼出那口气,然后闭上了眼。
“我们的床更舒服,”阿泰尔在闭上眼时说道。
——
第二天早晨,阿泰尔已经恢复到可以做饭并和马利克坐在一起吃饭了。他没有谈论昨天晚上或是先前几天跟随着他的阴郁。
“我需要尽快启程去大马士革,”阿泰尔说,“毫无疑问,拉希德会派人来刺杀马吉德?阿丁。如果刺杀时我不在这里的话他会知道的。我们必须等到刺杀完成之后,或者在刺杀之前赶紧行动。”
马利克吞下口中咀嚼的食物,然后喝了口冷水。“我们没时间了。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苹果是用来干什么的。”
“我们必须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拉希德背叛了兄弟会。”但即使他这么说了,阿泰尔的脸上依旧带着愠怒,他咆哮般地呼出了口气,“海达尔说我应该让你成为我的盟友,他说人们会跟随你的指引。或许你应该把大导师的真相告诉尼达尔。”
不,这个轻率的举动操之过急了。尼达尔或许会相信他,但是这个认知不会帮助缓解他疯长的焦虑。然而马利克没有忽视这个建议。“要等到时机成熟,等到我们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他的背叛。我们需要知道他拥有哪些武器。”
“所以我收拾好后就会立马启程,”阿泰尔说,“我会在大马士革找到阿布,然后回到你身边。”他坐在桌子后面,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尴尬,“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好你的孩子。你不用担心这个。”
这可真蠢(但是这为什么很蠢呢?为什么在得知阿泰尔会考虑保护他的孩子之后自己不觉得满足呢?)“保护好你自己,”马利克坚定地说,“孩子没了母亲也活不下去,而我——”但是他没办法理清自己这时应该说些什么,“仍然需要你。”
阿泰尔只是点了点头:“我去准备。”
——
马利克在阿泰尔穿好旅行用的衣服然后再次出现之前就已经在生气了。他不能穿上身为刺客的长袍,也不能穿上刺客的盔甲。他会在路上遇见的许多未知的威胁,在它们会造成的割伤和捅伤下他的整个身体是多么脆弱。仅仅是看到他被剥夺得只剩下平民的衣物就让马利克的心绞痛起来。
“要小心,”马利克对他说,“保护好你自己。你带上袖剑了吗?”
阿泰尔将左手伸到一旁,刀刃脱手而出,然后再次消失不见。他粉色的舌尖犹豫地伸出唇缝间,显眼地将重心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马利克,”他说,“我一直都冤枉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马利克追问道。
“我总是把你往坏处想。我总是轻视你。即使你在尝试补偿你认为做错了的事的时候我也总是嘲笑你。你证明了你自己能做出改变,你有同情心,即使我没做出什么值得的你这么做的事。我却做不到,”阿泰尔说。他咽了口口水,然后继续说:“我很抱歉从你身上夺走了那些东西。我很抱歉我的傲慢杀死了卡达尔。我很抱歉我没能救他,或者站在你身边战斗,这样你就不会失去你的手臂了。这些我早就应该跟你说的——无论需要我说多少遍来向你证明我的真心实意。而我没有。我给你安上罪名并借此惩罚你,却忽略了我自己的罪过。我很抱歉从你身上夺走了那些东西。”
“不,”马利克说。他的反应是如此强硬,以至于在开口之前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他要这么说。
“不?”阿泰尔重复道。
“你不要像一个将死之人那样向我道歉。我不想要你的道歉。我想要的是那个背叛了我们的人的人头。”马利克暴跳如雷,这股怒气让他的整个身体都焦躁不安起来,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他以为自己会打阿泰尔一拳,就因为他脸上似懂非懂的表情,还有他充血变红的脸颊。“回到我身边,”马利克说,“那会证明你真的感到抱歉。”
阿泰尔点了点头,嘴角微微地勾起一抹微笑,但他很快抚平了那抹微笑。“我会回来的,马利克。心宁平安。”
“心宁平安,”马利克说。但是当阿泰尔转身离开他的时候,那些言语看上去是如此苍白无力,而没有说出口的思绪却又是那么沉重。马利克仍然站在柜台后,身为堕落的主人的一位忠诚的仆人而被困在这里,而阿泰尔则渐渐走远。“一定要回来,”马利克(再次)对着渐远的身影说道,然后继续投入到他忽视已久的工作来让自己分心。
Chapter23
ChapterText
马利克(没有说出口的、没有表达完整的)担忧跟着阿泰尔出了城。这种担忧在他寻找一匹值得偷的马时困扰他,在他快速地逃离犯罪现场时在他的心中扎根。阿泰尔对他没能力完成这个任务的暗示感到气愤,但同时还有一些无法言喻的其它东西。是那些东西让阿泰尔想不明白。这感觉有点像在黑暗中马利克的身体在他身边躺下所发出的他现在已经熟悉无比的声音,以及那段阿巴斯身为他的朋友(而不是敌人)时远久的、遗失的记忆。
——
当然,更严峻的问题是这个任务的非常重要。拉希德精明地把情报交给了一个绝不会怀疑他会背叛那些信任和爱戴他的人们的人,但他毋庸置疑地拥有更多情报。杀死头生子是那个老人的主意,而(十七岁的)阿泰尔除了感到一阵迅速的、愚蠢的恐惧之外想都不想地同意了。没有理由留下那个孩子,也没有理由在从他的身体内剔除掉它时哀悼那个小生命。从受精时起它就是多余的,就像那个他在好几个月前打掉的孩子一样。然而它们的存在和它们死亡时那些血淋淋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阿泰尔不会让马利克的孩子像其他的孩子那样死去。然而,在他们准备刺杀那个老人的任务前夕,他让拉希德得知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
最不容忽视的问题不是他理不清的纷乱思绪,也不是在他踢着马肚子骑马飞奔时困扰他的担忧,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缺乏耐力。无论是疏于照顾他自己还是因为怀孕的影响,他就像一大团神经末梢,即使没有直接的疼痛刺激也会不停地做出反对。阿泰尔在旅程开始的几个小时后就不得不停下来。
在村落与村落之间的小路旁,他才能牵着马步行。他缓慢地移动的手和脚,有效地缓解了因马背上的颠簸而加重的酸痛。但是缓慢的行进也没法阻止他不去想的那些事情。
——
阿泰尔记得在他十七岁时来见的那些人。嗜血的欲望驱使光头的加尼耶将尖锐的指甲深深扎进阿泰尔背部的皮肤里。即使是在发情期的剧痛中,大导师(那是还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导师)的话依旧在他的脑海中回响,而阿泰尔一次又一次地在男人尝试在他身上划下道道血痕前把男人甩开。
另一个人,身形巨大,有着像他现在前往大马士革的土路一样坑坑洼洼的、变形的皮肤,他闻起来满身汗味,得意忘形地对着他笑。每当轮到他的时候,他的手如轻羽一般游走在阿泰尔身上。但是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很是沉重。他们没有使用名称,但是在他头顶上粗鲁地、自以为是地吹捧彼此的精力。实际上,他们两人天差地别。加尼耶一直都很粗暴,总是抓紧机会故意地、恶意地施加疼痛。而另一个人认为他是一位更加温柔的情人,但是他过度的热情很被难忽视或是忘记。
——
恶心不是头号问题。直到他意识到忽视它不会解决问题本身,恶心才变得难以忍受。阿泰尔不得不停下马来吃东西。直到离村落只剩下很短的一段距离,他才把马放跑,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再偷或者找到另一匹马。从他把马放跑到他或许能找到另一匹马的这段距离里他选择了步行。
即使他的胃叫嚣着无法忍受的饥饿,他依然把吃下去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困惑,他感觉糟透了。他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尝试寻找一位寡妇的家来过夜。通常村庄里都会有一两位老妇人。然而他能找到的只有一位年轻的妻子,还有他瘦弱的、相貌平平的丈夫,他同意在少量的金额下给他提供一顿饭并允许他睡在他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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