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颜看着他坦然的神情,心里竟是发憷,他觉得很冷,明明冬天已经过了,可此刻却冷到了骨头里。他的牙齿好像都冻在了一起,摩擦着牙齿,挤出声音,他说:“我以为一个孩子能让我们更完整。”
“有些东西破了就是破了,碎了一片也不能用别的来补上,那不是更完整,只是个累赘。”姜也南身体前倾,他揽住牧颜后缩的肩膀,他对牧颜说:“你看,就像现在,因为那个东西,我们产生了分歧。”
“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不是因为孩子,而是我和你也许本来就不同。”撇开了迷恋的目光,撤下了情人的滤镜,牧颜第一次这么正视姜也南,
他扯开姜也南揽着自己的手,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合,他说:“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没法像之前说的那样爱你了。”
姜也南的瞳孔收缩,他呆滞地看着牧颜,他听到牧颜说:“姜老师,我们不合适,我很喜欢孩子,很喜欢,很喜欢。当我知道自己能够怀孕,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宝藏。我幻想着和你组建家庭,我们一起照顾小孩,还可以养一只大狗,你写书,我就拉着孩子在旁边画画。可这些大概都是我自作多情,原来你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
牧颜吸了一口气,忍着蛮强的酸涩,他低下头,一颗颗眼泪掉了下来,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他握紧拳头,指甲掐在掌心里。
姜也南听到他说:“我们分手吧。”
耳边雷声轰鸣,紫光撕裂了房间里的昏暗,没关紧的窗户突然被风撞开,牧颜打了个激灵。
姜也南的脸似乎要被那电光撕碎,一个刹那,阴郁戾气布满了整张脸。
牧颜没有看到,他低着头和姜也南说对不起。
姜也南歪头打量着他,像是第一次看到牧颜。
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缓缓流淌,和那场暴雨一起,敲打在牧颜心口,姜也南问牧颜,“你不爱我了吗?”
牧颜抿嘴,他忍着身体的疼痛,坐起来,压着嗓子,“我不想爱你了。”
“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没有。”
“我们彼此都是坦诚的是吗?”
“嗯。”
姜也南站直了身体,后背绷紧,他低眉垂眸,额前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神色,嘴唇轻启,他说:“我虽然有些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可如果是你提出分手,那么我尊重你。”
牧颜看着他,这才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很多,脸颊几乎没有肉,肩膀上的骨头在衣服下都能看到,他笔直站着,投下的阴影笼罩在牧颜身上。
牧颜把手放在他的影子上,姜也南没再看他,转身往外走。
牧颜怔怔地盯着姜也南,他低声说:“对不起。”
姜也南面无表情拉开门,暴雨在他身后的窗外落下,雷鸣与风声围剿,他侧过头,对牧颜说:“是我该和你说对不起。”
那扇门关上了,姜也南彻底消失在了牧颜的视线里。
他一下子失去了对身体的支撑力,摔进了床里。
扎在手背上的针歪了,牧颜吃痛地一把拔掉,点滴瓶晃了晃,发出“哐当”声响。牧颜捂着自己的肚子,身体慢慢蜷缩在了一起。
他看着窗外的雨,听到雨中的风,想让自己变成一片云,随着风雨一同而去。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想到家。
牧颜拨通了牧正袁的电话,牧正袁正在开会,乍一看到儿子的来电,惊喜万分,直接暂停了会议,朝外走去。
他接通电话,喊了一声颜颜,等了数秒,却听到牧颜的哭声。
牧正袁一愣,他焦急问道:“颜颜,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和爸爸说啊。”
牧颜缩在被子里,哭得泣不成声。电话一头的牧正袁快要急疯了,隔了许久,才听到牧颜说:“爸,你来接我,快来接我走。”
牧正袁的车停在医院楼下,他没让助理上去,自己一个人来到牧颜的病房,推开门,便看到儿子缩在病床上,瘦瘦小小一团。
牧正袁的眼眶立刻就湿润了,他走过去,牧颜侧头过看向他,对他说:“我想回家。”
牧正袁问医院借了轮椅,他把牧颜背到轮椅上,推着牧颜坐电梯下去。
牧正袁低头看着他,刚才来时,他问过护士,牧颜的情况,因为他是牧颜的父亲,也没做隐瞒。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遭受这样的痛苦,他心里像是被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样。
可他没有去问牧颜,一句都没有。他们一路都很安静,到家后,牧正袁扶着牧颜进屋。牧颜靠在床上,看着牧正袁忙前忙后,突然说:“爸爸,前阵子我谈恋爱了,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很爱他,然后我怀孕了。”
牧正袁停了下来,背对着牧颜,不敢去看他。
牧颜望着自己父亲的背影,轻声说:“四个月的孩子,筛查出来是神经管畸形,就拿掉了。因为这个孩子,我和他吵架了,我们说了很多,最后发现不合适,就分手了。”
牧正袁沉默,他听到牧颜说:“爸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牧正袁转过身,他摇着头,柔声问:“好好休息,你是我的儿子,我到现在还会逢人就说你在法国跳舞,那个舞团里只有你一个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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