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殣别过头,假装不认识那个花衬衫夏威夷大裤衩的神经病,然而对方已经扑上来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么久不回来,我可想死你了。”
“要不是为了祭祖,我才不要回来。”楚殣抱怨道,“你说人死都死了……”
“嘘,嘘,你少说几句吧,被老爷子听到了不扒你的皮。”
“不是,我说,毛线啊……”
“别叫我毛线!”花衬衫顿时炸了。
辰溪辰家的家主都快四十了,还没有继承人,于是大费周章地去国外给辰家主母配备了一帮专家,自己也没事就往国外跑。也不知道是诚心感动了上苍还是洋人的医术果然高超,愣是给生下来一个带把儿的。辰家主心想,来得这么不容易,那便叫“莫先”吧,谁知在他老人家的口音里一滚便成了“毛线”,害得辰少家主被年幼不知事的楚殣笑话了十多年。
中国自古素有南巫北术之说,北方之执牛耳者乃咸阳齐家,南方的巫蛊之术则以沅陵楚家为尊。此外,孔家、辰家虽然有所逊色,但也是传承数代,底蕴深厚,各自与齐楚两家交好。
然而到了这一代,情况有些不同了,楚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这儿子倒是又生了四个,只是前三个到了二十岁头上都死于非命,只剩了个老幺。老四楚殣打小没有继承家族的压力,老爷子又宠得厉害,所以一直没有接触楚家的这些行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楚家素来没有好学的,唯有这个仅存的独苗学业有成,还被灌输了满脑子坚定的马克思主信仰,对那些怪力乱神的家传本事不屑一顾。后来吵着要出国上大学,楚老爷子拦不住,只能由他去。楚殣大学毕业之后,更是整年的见不到人影,成日浪迹天涯,满世界乱飞,热衷于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跑,研究些不着调的玩意儿。
楚老爷子气得在家日日骂街,称是白白落了齐家一头。可是他那孙儿一年大半时间在国外,一回家找着机会便溜,老爷子每次都放出狠话,可最后总睁只眼闭只眼。
“走吧,我带你逛昆明的花市。”毛线精神抖擞地拉过行李箱往机场外走,“我玩了好几天,贼有意思”
“我花粉过敏。”楚殣想到昆明比花朵还妖艳的大妈们,立刻拒绝。
“走嘛。”毛线试图拽走这个闷骚的发小。
“我不去,”楚殣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算盘,不就想拿我当幌子在外头多玩几天吗。”
“……”
与楚家不同,辰家主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看得相当紧,这样难得的放松机会,毛线当然不想错过。
奈何这次楚殣急着回去应付老爷子,绝不肯妥协,毛线只得遗憾地放弃了原有打算,转头拖着楚殣上了火车回家。
“为什么要乘火车?”楚殣木然地看着窗外。
“你以前不是说的火车旅行比较有气质?”毛线像大狗一样邀功道,“我特意买的火车票。”
“毛线,你明白吗,你现在在中国。”
“所以?”
“在中国乘火车,你能看到的,只有农田和枯树。”楚殣抬手便敲在了毛线头上,“你以为你坐的苏格兰皇家列车吗?气质啥啊,伟大的劳动人民农耕气质啊?”
“QAQ”
尽管旅行质量很值得质疑,但二人终究还是到了湖南,毛线回了辰溪,楚殣独自回沅陵。
楚家老宅子在半山腰上,到家是傍晚,下人打开门便消失不见像幽灵似的。
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头端坐在紫檀浮雕龙纹太师椅上,手里是一根阴沉木松鹤延年拐,正吹胡子瞪眼一脸的不爽。
“臭小子,过来跪下。”楚殉看了眼摆钟,指着祖宗牌位道,“你时间掐得挺准啊?”
“爷爷,这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跪啊拜的?”
“小王八蛋你长本事了祖宗都敢不跪了是吧?”楚老爷子举起拐杖作势要打。
楚殣膝盖一弯便跪了下来无辜地看着楚殉。
老爷子气哼哼地放下拐杖,踱回了椅边坐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老四啊你说说看,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楚殣做出洗耳恭听态。
“不小了,”楚殉略惆怅地仰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拘着,可咱们家只剩你一个孩子了,谁知道老头子我还再活几年,以后我们楚家怎么办呢。”
对于老爷子每年必打的煽情牌,楚殣已经习以为常毫不动摇,兀自神游天外。
“这次去哪儿玩的?”楚殉声东击西。
“刚到意大利,被您叫回来了。”楚殣幽怨地看向痛心疾首状的爷爷。
“你说你,跑那么远,你爷爷我一个人身体又不好……”
煽情完就到苦肉计了。
“我上次听医生说您身体比他还好。”
楚老爷子瞪了瞪眼,哼了一声,站起来踱向后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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