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垂着头了,抬头陪我好好看风景。我们很久没一起看过风景了,还记得上次看是在拉斯维加斯。你定的酒店房间正好对着了摩天轮。拉斯维加斯的夜景很美啊。”
“你这个骗子,那时候和我说会有机会再来的,可你后来一直推脱说没时间。”
尚雪臣无奈叹口气,“是没时间啊。齐梁的酒吧不是在我们手上重开业了吗,谁知道生意那么好都走不开。好久没想起齐梁了,这次他要是见了我肯定惊讶我已经这么老了,还有爸爸和叔叔。他们这些人啊,肯定还是从前年轻的样子,就我一个老头相了。”
季书平搂着他的手又紧了紧,“你不老,一点都不老。所以你别走。”
尚雪臣没再叹气了,好像真就怕把最后一口气给叹走,他劝季书平,“好了,这么大年纪就别孩子气了,等会儿他们进来肯定笑你。快陪我看啊,这间病房选的好,正好看见外头的夕阳。”
季书平抬头陪他看,尚雪臣不停絮叨着,“这么多年了,和你也看过不少的日出和日落了。”
“日出可看得少,你总起不来床。”
尚雪臣嘿嘿笑了两声,带着点老年的顽皮,“没办法,起床气这个毛病总也改不了。就单说日落吧,想想还是那年在海边看的日落最好看。”
“你倒是记得久。这次只要你打起精神来,我立马带你去海边看。”
“恐怕是……”尚雪臣想了想还是改口说了好。
日头眼看着渐渐沉了下去,房里越来越黑,天边只剩那一点苟延残喘的红。尚雪臣看着天边仅剩的那一点红,眼睛眨了又眨,像是不甘心又用力瞪了瞪,抓住季书平的手把之前交待的又强调一遍,“你可千万别急着来!你的身体我可清楚着呢!”
季书平的喉头动了动,只是不答话。等不到回答,尚雪臣有些急了,眼看天边最后一点亮也快被黑吞噬了,他等不及季书平回答了只问最后一句,“这么多年,你过得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尚雪臣欣慰笑一声,这一笑终于放跑了他攒在胸口的最后一口气。季书平渐渐感觉到怀里的人再往下滑,双手绕过他的腋下把人往上提了提,仍是在背后抱着人去看窗外的风景,只眼泪不争气落下了。他感觉的到,怀里的人已然没了生息,胸口就这么再没了起伏。
“季哥。”乐乐听完了医生的话,还有些不敢相信,明明那人刚刚还在病床上颇有生机的和自己开着玩笑,怎么转头就被告知那不过是回光返照呢?他听到这句当下就要冲进房里,被身旁的周哥及时拉住。他们在病房外看到了,看到那俩人倚在窗户边说着悄悄话,乐乐明白了,得给他们留最后的空间。
等他们说完,乐乐这才推门进来喊了季书平一声。
“嘘。”季书平掉着眼泪抱着人,“他睡了,别吵他。你知道他起床气很重。”
先是佳佳捂嘴落了泪,周妙摁了摁她的肩膀想要安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掉了眼泪,周哥和乐乐只是垂头握紧拳头站着,可谁都忍着没有出声,好像真怕惹出了尚雪臣的起床气。其实他们是想惹一惹尚雪臣的起床气的,好让他聒噪的跳起身,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再嘲笑他们哭了鼻子,只是不敢惹,因为怕这一次是真的听不到他的骂声了。
季书平彻底服了老,在尚雪臣的葬礼过后。原先总早起锻炼,现在也不锻炼了,原本有尚雪臣帮他把白发染黑,现在自己也不染了,累人的葬礼过后,人苍老的很快。
“季叔,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尚叔不是骂过你的吗?”周妙想让他打起精神来,最后却被叹着气的周哥给拉走。
乐乐看他这样原本也想劝,可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话开口。季书平倒是明白他的意思,只说,“你不用劝,我记得他的嘱托。我只是没了力气,你们也该让我老了。”
乐乐就再也没说什么。等人走后,季书平坐在阳台的藤椅里看一眼阳台外的夕阳,低头看看胸口的白花,“你算错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结实。你一走,我内里就塌了,怎么会像你说的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季书平戴了一整年的白花,身体也就撑了一整年。没什么大病,就是慢慢耗老了。这次换大家来送他了,他躺在病床上觉得身体十分沉重的时候就想,原来他当时是这么个感觉。回头看见坐在病床边的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季书平反倒轻松的对他们笑了笑,“别担心,我不过是和他去团聚而已。”
“季哥!”乐乐着急上前拉住他的手,“医生说康复还得看你的心态。你是能好的!”
“好了又怎么样?没他的日子,我怎么都好不了。”
乐乐还要再说,季书平却摇了摇头指指窗户边。乐乐抬头看一眼窗户,扶着他起身坐进了轮椅把人推到了窗户边。
“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大家互看了两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静静离开,窸窣的脚步声之后一声门响隔开了所有的声音,季书平就这么安静坐在窗边,一点一点开始回忆他们的过往,干净的窗户成了时间的幕布,季书平笑着看上面倒映他们一起走来的日子。
七十岁的时候他们吵过一架,因为尚雪臣爬椅子拿东西不小心扭着了腰。晚上季书平给他揉药酒的时候无心说他一句,尚雪臣倒跳起脚来,说他是嫌自己老了。季书平记得自己那时候还当他只是在普通的无理取闹,收好了药酒瓶子回他,“你怎么年纪越大脾气越差呢?”
尚雪臣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你还嫌我脾气差?!你是看中哪个年轻又脾气好的,想去和他过了吧!”
季书平被他骂的一头雾水,后来才知道降霜的那天早上自己外出跑步没戴围脖,尚雪臣赶着出来给自己送,正好就看见他和隔壁小区一个五十多岁保养得当的小伙子同跑了一段路。季书平笑着和他说,“那小子小了我快二十多,我怎么可能对他有心思。”
尚雪臣听了却突然一笑,“到了我们这个年龄,五十多的都喊他小子,想想还真是有趣。”
季书平听了也跟着笑,这场吵架就这么不了了之。
六十多岁的时候,尚雪臣遇到了人生关卡。邵霁过来坐了坐,两人相对无言,只是这么坐着,坐到最后邵霁起身临走前才丢了一句,“妈去世了。临走之前说希望你能来送她。”
尚雪臣等到邵霁走了之后才用力一拍桌子生气的大喊,“凭什么?!”季书平听到只坐在他身边,拉过他的手给他揉了揉通红的掌心。尚雪臣看他一眼伏在他的肩头,带着哭腔说着,“凭什么我要去?去也还是偷偷摸摸的,让我别在宾客前露面,只到晚上给她守夜,对我公平吗?”
季书平揉完他的手心一点他的鼻子,“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像话吗?”
“哼!”尚雪臣糗他这一声,季书平也不在意,低头继续给他揉着手心,“所以你这是为她去世哭的?”
“才不是!”
“那就别哭了。”
尚雪臣苦着脸憋了半天,季书平叹口气把人揽进了怀里,没一会儿胸口那一块就湿了,他就听见尚雪臣闷在自己的胸口重复念着,“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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