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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双腿盘起，十指捏诀，一一照做。他的身体很快开始放松，身周的所有声音自他耳边如潮水一般退了开去。庄梓寒以为明镜挂科的缘由在于对心法口诀的不熟练，殊不知太薇心法四早已被明镜熟读并背诵全书，哪一章节被印刷在哪一页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巩固真元，由丹田集气，遂成涡流；沿脉络推行，打通孔窍，清荡污浊。

他的额上微微见汗。太薇心法必修四之前就是先学体内炼气，那是最基础的功课，学成之后有助于强化筋络和骨骼，获得远超于一般人的体能。明镜在太薇山庄住了十五年之久，学习太薇心法也比正常考试进来的学生早得多，前三本书学习起来虽然困难，也并非不能克服。但必修四的内容开始疏通穴位孔窍，这本书的内容对于他而言就像直插入云霄的陡峭山峰，勉力攀登的下场可能是会摔得粉身碎骨。

内力自气海而上，依次经过大横、中脘、巨阙，抵达膻中穴……抵达膻中穴……

明镜顿时胸口一窒，像是有只手戳穿他的心窝，将底下那颗心脏大力攥捏。他胸痛欲裂，一股腥甜从喉头涌起，充盈了整个口腔，明镜猛地把嘴捂住，喉结微微一动，竟将血全吞了回去。

内劲被打岔，很快就泄得一干二净。明镜胸口剧烈起伏，耳朵嗡嗡作响，他只觉疲倦不堪，身子靠着墙软软滑倒下去。

这是他第一百二十次运气失败。前几遭他以为是自己练功的姿势不正确，后来慢慢意识到蹊跷，还特地跑过几趟校医室，而知晓他底细的校医详细检查后，只能爱抚他的狗头说道：“歹势。就你这体质，更高深的内功已经没办法再修习下去啦！”

“怎么可能！”当时才十五岁的明镜根本不相信，“我身体里的蛊毒不是已经被抑制住了吗！”

“孩子，你的体质属寒属阴，学习正派心法本来就会比别人困难。”校医摇头，“而且你全身都是毒，就算现在被蛊虫控制着，但筋脉天生就脆弱得很，强行用真气去冲，搞不好就要断了。”

狗屁的现实。明镜狠狠抓过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脸。他想起今天在浴室里听到的师弟讲过的话，就连一个晚进了太薇十多年的人都能这么评论他。

——基础不稳，心法也不精，估计徒手还斗不过一只鸡，凭什么非要占着关门弟子的位置……看着明镜那缩头缩脑的样子，我就为洛师兄感到不值！

这些话明镜听多了，尽管他早能将心法倒背如流，估计比那位帅气又刻苦的洛师兄背得还熟，可会背又有什么卵用？好比手头拿到了江湖中人抢破头的九阴真经，光会冲敌人比比两句口诀，就能将人打倒了不成？所以基础不稳，心法不精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其实他当时很想冲出去，居高临下地对他们说我完全不care，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我还有其他地方比你们这些武学白痴强多了，科科！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就算说了他们也不可能理解，而且就冲着“武学白痴”这四个字，那几个浑身腱子肉的家伙就够把他揍得鼻血长流。那他还能说什么呢？还不如乖乖闭嘴惊艳，换得平白无事，风平浪静。

并不是这个世界不讲道理，而是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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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镜在床上躺了很久，待那钟鼓一样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后，才爬下床踢拉个拖鞋，叼着月饼就联网上游戏去了。

他今天玩的是上个世纪出的策略游戏《英雄无敌3》，因为玩法多样，现在仍有很多死忠玩家。对手是太薇山庄游戏公群“兄弟会”里面的Q友，网名叫“路难行”，是个刚入群没多久的家伙，双方都选用了城堡势力，禁用掉挂比姆拉克伯爵，很快就进入了战斗。

明镜的算术能力很强，这类重数据的策略游戏很少有人能玩得过他，偏偏他今天心不在焉，上游戏也只是想让自己满是负能量的脑子清醒清醒。激战一个小时后，他还是被对方的十字军队伍攻破城堡输掉了对战，在公群里发了甘拜下风的表情，就准备断网去睡觉，没想到有个陌生的头像在任务栏里跳动起来，“路难行”通过Q群给他发了私聊。

——你玩得心不在焉，这局不能作数，改天我们再战。

明镜笑了出声。那家伙还能通过网线读心不成？于是回复。

——何以见得？

——我看过你在群里发的战役攻略，何处来风下手谨慎，精通数据分析，不可能犯今天这种低级错误。

对方发完一句后，Q名旁仍显示着“正在输入”，明镜等了一阵，那人很快就把分析发了过来。

——你身上有魔法披风，魔法值剩下10点，在没有高级土系魔法的情况下至少还能再放两轮减速魔法。我的投石车被轰掉了，你只要放一队骑士守住被炸开的缺口，光靠箭塔和护城河就能耗死我的十字军。而你今天失败的地方，居然是没能注意到城墙被炸开了两格，轻易就把我的十字军放了进城。

确实是个白痴得叫人捂脸的错误。明镜顺手发了个大拇指过去。

——看来你很细心嘛。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上游戏也只是想排解一下。

——这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尤其是你这种挑战起来需要勇气的大神。

明镜在输入框打了“抱歉抱歉”，还没来得及点发送，对方很快又发过来一句。

——不过心情不好的话，闷在宿舍也是没有用的。我们群主计划约兄弟会的人出来聚会，何处来风大大久闻其名，不见真人，下周中秋节如果不回家的话，不如也去第二餐厅聚一聚？

☆、线下聚会

中秋佳节，太薇山庄第二餐厅。

相对供应低档贫民餐的第一餐厅和面向富家弟子的第三餐厅，价格和菜品相对亲民的第二餐厅是山庄中绝大部分学生会选择的地方。学生们除了节假日不得轻易进出山庄，一些颇有商业头脑的毕业生看准了商机，围绕着第二餐厅建立起时尚小吃店，甚至是小酒吧一类的娱乐场所，周边俨然已形成娱乐一条街。像这样的节日路边还会挂起霓虹灯，远远看去就像嵌在太薇山上的一条彩色腰带。

约好的六点钟集合，明镜在宿舍里拖拖拉拉，到那个名叫“水木”小酒吧时天色早已暗了。

以往“兄弟会”线下聚会时，何处来风大大总是事多缠身，能推则推，这使得大神面目更为神秘莫测，殊不知这只是明镜掩饰自己典型见光死宅男身份，以及避免公摊费用的借口。路难行向他发出邀请的时候，明镜也只是随口一应，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直到“兄弟会”的群主六六大顺亲自给他打来电话——那是他在勤工俭学时认识的师弟，负责档案室看管，三次元名字叫陆凯龄，是唯一知晓何处来风三次元身份又自来熟的家伙。

“兄弟会”也是陆凯龄恭恭敬敬地把明镜请进去的，用对方的原话就是“能请到明师兄脑子这样好的策略大神压阵，我群走到哪里地都得摇三摇”，每次发攻略贴也是那小子第一个点赞，然后送上不少于五百字的长评一篇，溢美之词洋洋洒洒。明镜嘴上不提，毕竟不高冷些难以维持大神气场，实际上心里受用得很，这次聚会也是经受不住对方三催四请，用陆凯龄的原话就是“见不得大神中秋佳节与硬盘里的老婆举杯邀明月”，明镜虽然很想说跟一群死宅男（尤其是一个个腰圆膀粗不同寻常的死宅男）举杯邀明月也不见得令中秋美好到哪里去……但看在对方情感之真挚，态度之诚恳，就差没绕着大大膝下转三圈抬头喊“汪”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宠粉的心，以不暴露网名为前提点头答应了。

明镜推门进包厢的时候，里面俨然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乖乖，死宅的聚会跟现充就是不一样，居然连电脑和主机都搬了来，一群人正吆喝着打《死亡国》，大屏幕都是枪林弹雨以及丧尸血肉横飞的画面。他们身周横七竖八倒了一片啤酒瓶子，有人已经喝得光着膀子，甚至有人只剩条内裤，暴起的胸肌大腿肌晃得人眼睛疼……明镜还没见识过这般兄贵云集的地狱光景，僵在门边不敢动弹，里头的陆凯龄却眼尖发现了他，欢呼着扑上来，一手揽住明镜肩膀，锁死了他后撤的道路：“师兄你可算来啦！”

“这，这是在干嘛？大型搞基现场？”明镜想捂住眼睛，“劝你们善良，虽然山庄不禁止大学生娱乐，但群P什么的被抓到还是会记过处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