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看见驿馆被烧成这样,着实吓了一跳。但训练有素的他很快回过神来,冲着张浚汇报道,“司丞,太学那里忽然聚集了大量的学生,似乎在密谋什么。”
“你说什么?太学?”张浚眉心一拧,回头看了眼空荡的废墟,疾步朝外走去,“你们几个留下,同种大人再在驿馆中仔细搜寻一遍。”
“不必了。”种伯仁走到角落的一个水缸前,停了下来。
张浚转过头去,只见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刃,朝着面前的水缸骤然劈下。水缸乍裂,里头的水浇在温度尚高的地面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紧接着,意料般地从中摔出一个人来。散落在地上的瓷片犹如一把把刀刃,瞬间割破了对方的小臂,使得鲜血横流。
是了,这样的驿馆本就是极易走水之处,定会摆上几个救急的缸子。只是这里头东西太多太杂,缸子的位置又太过隐蔽,才没有轻易被发现。
这么说来,种伯仁放火烧馆也根本不是想要张子初的命。只是他笃定了对方会藏入水缸中,索性一把火烧光了碍眼之物,好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他们想找的人。
此人虽心狠手辣,却也颇有才干。
地上的人仰起了脖子,湿答答的头发散落在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看起来尤为狼狈。
“张翰林,今日本该是大喜的日子,怎落到了如此境地?”种伯仁蹲在他身前,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颊。
那一瞬间,王希泽似乎回到了十年前陈留县的那个晚上,只是这一次,只剩他孤身一人。
“张,子,初。”张浚与他四目相对,瞧着他满脸狰狞的疤痕,面颊轻微抽搐了一下。这伤势,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巧啊,张司丞。”王希泽用手拨开了种伯仁的刀,故作轻松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可此时,他心中无比焦急,急得不仅是自己,更是陈东。
这犟书生,当真沉不住气!明明让他等到天亮再行动的,这才什么时辰。无百姓众目睽睽以作人证,他们闹给谁看,若再教张浚带人围捕了他们,那便功亏一篑了!
“是巧得很,既然碰见了,不如随我去清平司坐坐?”
“……乐意之至。”
邓询武坐在马车里,任由两旁宫墙驰骋,只觉恍如隔世。时间太久,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进宫是几年前的事了,只那时他还应着紫袍绶带,乘八抬大轿。
马车很快停在了宫门前,可宫门紧闭,本该在门前接应的陈宁也不见踪影。
“怪哉,这陈宁人呢?”郑居中从宫里出来的时候陈宁已经将所有禁军都部署好了,现在除了集英殿外,所有侍卫应该都是他们的人。
“喂,我是郑居中,你们家将军人呢?快把宫门打开!”郑居中冲着城楼上的士兵大喊,意外的是,对方竟无动于衷。
“听见没有!都是死人吗?!”
“达夫,切莫急躁。”
邓询武到底比他沉得住气。老人透过车窗远远去瞧那巨兽一般的巍峨宫殿,禁闭的朱门就像是巨兽的嘴巴,仿佛一张开便要吞噬一切。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邓询武闭目静坐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
“声音?什么声音也没有啊。”
“是啊,什么声音也没有,不奇怪吗?官家就算再迟钝,也该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邓询武一语惊醒了郑居中。他惊恐地再次抬头,看向那城楼上站得笔直的士兵,越看越不对劲。如今,官家与文武百官理应还候在集英殿前,就算他们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什么,可这天色都黑透了,童贯还没到,至少也该有些反应才对。
可整个皇宫静悄悄的,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吱呀一声,宫门忽然打开,扑鼻的血腥味显示着里头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一盏孤灯自远而近,等缓缓飘出了宫门来,才看清提灯的人是本该待在官家身旁的赵野。
郑居中见是他,心下稍安,却也迫不及待迎上前问,“怎么回事?宫里发生了什么?陈宁人呢?”
赵野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郑公莫要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是陈将军临时被叫去了圣前,这才不得已让我赶来接应你们。”
“当真无事?”
“岂会有事?”赵野冲他一笑。
“走吧,有事无事,也就只有眼前这一条路罢了。”邓询武透过宫门直望着前方漆黑一团的宫道,命车夫重新驱起了马车。
☆、三春白雪归青冢
清平司的牢房里,从未有过这般人满为患的情形。
张浚面对着眼前这些叽叽喳喳,不停吵闹的太学生,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他按住两边的太阳穴,再一次去问那个昂着脑袋,桀骜不驯的邋遢书生,“你叫陈东?”
书生不理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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