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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这不是范丞丞第一次听到修复剂。

彼时陈立农还没有叛逃,蔡徐坤也没有出现,他们还是和万千情侣一样,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塔里偷偷逃出去,脚下是细密的白沙,耳边是温柔的海浪,仿佛外面愈演愈烈的政治斗争都随风而去,广袤天地间只他们两人而已。

陈立农拉过他在一块凸起的礁石坐下,脱了皮鞋放到一边,将双脚浸入水洼里。海水偏冷,他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拉开身边人的大衣直往怀里钻。没有预料中的平坦胸膛,他被一个凸起的东西咯得噘嘴。

“是修复剂。”陈立农小声解释,“作为我参加下次任务的奖励。”

范丞丞没应声,半晌才抬起头,用清澈黝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修复剂有市无价,能拿到一支已经很不容易了。”陈立农顿了顿,继续说道,“反正你也发现了,正好可以把它送给你。”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陈立农张了张嘴巴,又再次合上。范丞丞的拒绝向来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回旋余地。他只好苦笑着把试剂重新塞回口袋。让恋人情绪低落了,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对方对他频繁出任务本来就有很大的不满,现在恰好撞在枪口上,小火苗蹭的就冒出来了。

好在范丞丞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陈立农勾起他的膝弯放在自己腿上,十指相扣。他们像两只孤单的幼兽,相互依偎,相互厮磨,固执地将所有的信息素覆盖到对方身上。陈立农哑声道:“丞丞知道修复液是怎么发挥作用的吗?答对了奖励你一颗糖果哦。”

“降低生命体征达到延缓细胞死亡的速度。”

“是哦,非常快速的药剂。也是一把双刃剑。短时间内它会达到躲避死神的效果,但长期使用相当于把死神接到面前,”布满人造星辰的夜空下,陈立农背光的模样看不清楚,只有盯着范丞丞的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盘旋其中的情愫翻涌沸腾,似有火苗在烧。范丞丞被烧得疼了,于是避开视线。陈立农摩挲着他的耳垂,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他的鼻尖,“修复液比海水还要冰冷,它会渗透进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将你全身的细胞都冻起来,你会渐渐失去自我操控的能力,像是脱离身体的灵魂,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爱的人笑了,你不能给他亲吻;哭了,你不能给他怀抱;受伤了,你甚至不能为他挡刀。那是一种如坠地狱的感觉。生不如死。时间一久,也就真的死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需要去了解它。”

后来他也没再得到了解的机会,那支试剂随着陈立农的失踪一起失踪了。

☆、Chapter6

24

王子异第一眼就看到了蔡徐坤,连带着也无法忽视后者身边百无聊赖的哨兵。

范丞丞。他早前就听说过这人很多次,优越的外貌,敏捷的身手以及捉摸不定的情绪变化。如果他对自己诚实,眼前的两人确实如传言中般配,那是一种他也无法否认的与生俱来的双向吸引。倘若将任意一人丢进人群中,他们都能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只要对方出现,视线纠缠的瞬间,外部的一切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王子异被范丞丞脖颈上的两颗小痣晃了神,像被蛇吻过,他因为这个突然的念头愣怔住,甚至忘记了蔡徐坤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目光。

范丞丞是蔡徐坤现任搭档。前任搭档是陈立农。

王子异拧起眉头,忽略了心底的不快。他参加过很多次所谓上层人士的聚会,各种艳若桃李的名流小姐带着香气蝴蝶似的飞来,又轻飘飘的离开,也仅仅握住她们的指尖求一段露水情缘,春宵过后便再次泯然众人。然而,他始终没法忘记一个多月前,陈立农的存在也如当下这般锐利,狠狠地刺进他的胸口,连同他的心脏也一并挖去了。

25

伫立在眼前的房子大而明亮,屋顶很高,在西南角甚至装了塔楼这种毫无意义的装饰,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至玄关处的石阶,落地窗反射出来的光斑点点映在缝隙上。这是一栋典型的西式建筑。王子异不是第一次来。他曾经在这间空旷的宅子里一直住到十八岁,紧接着,在成人的午夜时刻收拾好足以做长途旅行的家当,就头也不回地搬离了。他对这个所谓的‘家’没有留下值得留恋的回忆,所以再次踏足也只是单纯收到继父的邀请而已。

似乎早料到他的到来,管家一直在门口候着,对王子异礼貌的鞠了个躬,接过大衣挂好。他点了点头,随着对方的指引穿过温暖的走廊,直到继父的书房前停下。屋里没有开冷气,门窗紧闭,厚重的天鹅绒将光线挡在外头,送来令人焦躁的烦闷。或者说烦闷是唯一投射到王子异身上的情绪。他在黑暗里无法像哨兵那样清晰视物,继父也是如此,他们是占据这个时代最大比例的群体——普通人——他上扬嘴角嘲讽得显而易见,那些拥有诸多特殊能力的哨兵和向导,恰恰是处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监管之下。

蔡徐坤是其中一个,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同样是王子异回到这里的原因。如果说曾经有谁最接近给这个骄傲的士兵打上烙印,或许就是眼前人。最接近的,他再次强调,蔡徐坤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那双无机质的玻璃珠里装不下除了自身以外的东西。

“这阵子国内动乱频发,三天前,克什米尔广场发生了静坐示威,不知道哪个疯子传了消息出去,说塔里在进行人伦丧失的人体试验。”似是没有听见王子异嘲弄的轻笑,继父拨弄了一下琉璃瓶中鲜红欲滴的玫瑰,“看看这群人的嘴脸,在接受庇护的时候对你歌功颂德,转头就站在道德制高点讲起人权了。”

“人权斗士在什么时代都多余到累赘。”他对政治素不关心,也很少掺和进去,“激怒你的不是这个,让我想想,既然提到人体试验,元老会那群人想要把他们的存在公布于众?”

“为了证明他们的可控性!没有人可以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是我拯救了他们!是我将他们藏起来的——宝物、对,我的宝物——”继父粗哑的声音变得愈发暴躁,狂乱的情绪在眼里汇聚成风暴,“元老会那群老家伙们想夺走我的宝物!我的!狡诈、混账、不知羞耻的强盗!”

“未知恰恰是最令人恐惧的,他们对你占据研究结果的行为不满已久,你也靠握着把柄拿到了不少好处。那三个人是谁?”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换做我,也会要求把他们置于镁光灯之下,一来利用克什米尔□□借机摆脱你的威胁,二来实验成果的一举一动自有所谓的人权斗士定期汇报。他们总是无孔不入,不是吗?”王子异拖长调子,慢吞吞走到继父身边,橙红色的火光从指尖窜起,裹住花瓣迅速收缩变黑,“你的眼界太过狭隘,这就是你被反将一军的理由。”

“还是你已经有了私心。”他带着嫌恶扫了一眼被瞬息点亮又熄灭的房间,转身下楼,没理会后方紧跟着响起的脚步声。

※26

熙熙攘攘的宴会,长桌上餐盘擦得铮亮,食物满满当当,客人用着虚伪的欢声笑语打发时间,说着道听途说的八卦消息。王子异选了个偏离人群中心的位置,远远地看继父将一个英俊的青年介绍给各个来访者,青年的脸上挂着疏离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从容不迫地游走在那些企图和他发展更进一步关系的女孩们中间。

像朵遗世独立的玫瑰花。

“蔡徐坤。”林彦俊的声音在旁边凉凉地响起。

王子异斜了眼看他,又快速收回目光,他注意讨论的对象不知何时转向了他们这边,又好像没有看向他们,他的视线是毫无实质的,带着一种凉薄的漫不经心。

林彦俊举起酒杯对他示意。蔡徐坤背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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