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雪就有人杀猪,周氏一大早就让大儿子出去卖猪肉,陆千山又要了几根大骨头和肉皮,说要煮皮冻吃。陆千帆买的多,卖肉的还分给他半块猪肝,算是饶头。
周氏下了炕去拾掇肉,一边看一边道:“说起来红梅你进咱家一年了吧?以前日子过得不好,也就罢了,以后咱可都过好日子了。这几天让孩子们跟我这边睡,你那边也该有点儿动静了吧?”
曾红梅飞红了脸,嗔道:“娘,这个……这个也要看他的嘛。”
陆千帆看了看自己媳妇儿,憨憨的笑。
周氏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絮棉花的陆千山,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二儿子是真的被陆张氏坑了,这才十六岁就落得个被休了的下场,以后怎么找好人家呢?实在不行……就招赘?可是家里又不是没儿子,招赘名不正言不顺的……
真是愁死了!
周氏发了面,又用热水泡了晒干的马齿苋,打算包两个馅儿的包子。三指厚的肥膘都切成了块在锅里榨了油出来,酥脆的油渣成了孩子们最爱的零食,吃的满嘴流油。
一锅锅的大包子蒸了出来,一半放在盖帘上直接拿到院子里冻上,留着以后吃,另一半在盆子里堆成了山,散发出浓郁的肉香。曾红梅捣了酸用醋跑上,又挖了一碗大酱,剥了几根葱切了个萝卜放在桌子上,一家子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吃着白菜猪肉馅和马齿苋猪肉馅的大包子,脸上笑开了花儿。
包子很大,陆千山吃了俩就有点儿吃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他耳朵微微一动,往外扫了眼,道:“娘,我出去方便一下。”
牛棚里多了半个窝头,冻的硬邦邦的。铁蛋站在窝头边上叽叽咕咕的跟他告密,小母牛安静的听着,偶尔发出低低的叫声。
陆千山冷笑道:“等她睡着了,给她放枕头边儿上去。这大冷的天儿都不让人清净,那她也别想清净了。”
第二天,听说陆大田两口子都病了,一个拉肚子拉的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一个脸色青白,似乎是被吓到了。
能不吓到吗?一大早睁开眼看见枕头边上那半个窝头,陆张氏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蹦出来。还没等她回魂,陆大田就嘟囔着浪费粮食,啃了那窝头几口……
倒了大霉了!
第22章
第一场冬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村子里不少人都半夜爬起来扫屋顶上的积雪。不管是村东陆家还是村西陆家,在这个村子里其实算得上是富户了,有大砖房,有几十亩地。可是村子里仍旧是穷人比较多,那些土坯茅草房如果不勤快的扫雪,怕是一宿过去就要压塌了。
陆广明半夜起来了一回,叫了大儿子去村里大贵婶家帮忙扫雪。大贵婶的儿子走得早,就带着儿媳妇一起过日子。膝下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哥儿和一个小闺女,开了三亩的荒地,日子过得十分辛苦。不过大贵婶懂接生,所以村子里的人时不时的也经常照应着。
周氏是跟着一起去的,毕竟那家还有个寡妇,只让男人们去不太合适。周氏过去还给带了一篮子包子,看着那俩孩子黑黄的小脸儿,心里不落忍。
回来的时候又把牛棚收拾了一下,小母牛睡的倒是安稳,见人来了也只是整了整眼。
等终于放晴了,积雪都已经没过小腿儿了。
村里的老把式们都挺高兴,这场雪厚厚的盖住田地里的小麦,冻死土层下面的虫子虫卵,来年就会是个丰年。只是这雪太厚了也不太好,老人都没法出门了。所以一大早各家各户都有人出来把村里道路上的雪都清理干净,避免化了冻成冰。
太阳一出来,房顶上的积雪就开始融化,顺着房檐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水,没一会儿就冻成了一串串的冰溜子。
“都别跟屋檐下呆着,小心砸了头。”周氏抄了根长木棍,挨个的把冰溜子都敲下来。听说隔壁村就有小孩被冰溜子砸的头破血流,差点儿小命都保不住了。周氏担心自家孩子,只要冰溜子过了一扎长,就全部敲掉。
黄婶子最喜欢来这边找周氏拉闲话了,主要也是因为这家人勤快,攒了一年的柴火堆了好几堆,足足的能烧一冬。这个时候,柴火也是可以卖钱的。黄婶子喜欢陆家的这个大炕,宽绰又暖和,周氏人也柔和,从不跟人红脸。
“大哥上山了?”黄婶子带了一卷麻线来纳鞋底子,坐在炕上就不想下来了。
周氏有些担忧道:“是呢,老大也去了。”
因为山里下来了野猪拱塌了房子,村长怕再伤了人,雪一停就召集了人去山上抓野猪。其实没人想让自家男人去,大雪都封了山了,进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但是村长说去的人抓到野猪可以多得两斤,为了那两斤肉,不少人都愿意冒这个险。
曾红梅端了一盆子冻梨进来,放在炕桌上,身后跟着大丫悠悠和两个双胞胎。冻梨都已经泡好了,黑乎乎的厚皮包裹着一汪甜水儿,哪怕现在天寒地冻的,小孩子们也好吃这一口。
“你家哥儿呢?”黄婶子拿了个冻梨,猫着腰吃的稀里哗啦的,生怕汤汁落在人家炕上,让别人嫌弃。
周氏一听这个,就更犯愁了,“山山非要跟着去山上,还跟我闹脾气了。你说他一个哥儿跟着一群爷们凑什么热闹?再磕着碰着的……多危险啊。”其实不少穷人家还是把哥儿当男孩用的,毕竟现在劳动力最值钱。就算是姑娘家,生在穷人家仍旧也是要下地干活儿,没有说要在家里娇养着的。
但是周氏担心她二儿子的身子还没养好,再说那山上现在是能玩的吗?可是死活拦不住,非要去,一转眼就跑了。幸亏她眼疾手快把小海拽住,否则这孩子也想要跟着去凑热闹。
“诶,我跟你说个喜儿。”黄婶子吃完了冻梨,那桌子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嗤嗤笑道:“那一家前两天闹出事儿了,一大早去镇上请大夫,你知道不?”
周氏点点头道:“听了两句,但是不知道咋回事。”
黄婶子笑得不行了,“那老太太晚上嘴馋饿了,摸了个窝头吃了一半,另一半放枕头边上。结果一大早被她男人吃了两口,你说怪不怪,她吃了没事儿,她男人吃了两口,结果拉肚子拉了一天差点儿死茅房了。大夫说了那窝头里有巴豆,你说谁好端端的往窝头里整巴豆啊?幸亏她男人吃了两口觉得味儿不对……”
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拉了一天肚子,弄了一身臭味,裤子都没得换了。就这么脸色苍白的躺炕上,嘴里一个劲儿的说报应。但是最令人吃惊的是那陆张氏竟然一声不吭,一没骂人二没撒泼,给老爷子拆洗了两条棉裤之后也不知道怎么的,也病了。
如今俩老的都躺炕上了,让赵氏孙氏里里外外的忙乎伺候,院子里洗过的裤片子晒了一长溜。
“我觉得他们家这是惹了鬼神了,以前好端端的,自从从你家搬走就开始各种作。现在好了,都作躺下了。”黄婶子嗤拉嗤拉的拽麻线,继续唠叨:“刚我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家老二了,急匆匆回来,还背了个挺大的包。”
“他家就老二回来了?”周氏问。
黄婶子道:“听说老三还在县城上工呢,暂时回不来。老二不是在镇上吗?给一家地主干活,估摸着是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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