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躁动的情绪涌动在心头,成了潜意识里的阴翳,越是浓重,就越是拽着他往深渊里下沉,醒不过来。
有风透过窗缝钻进来,在脸上拂过,薄薄的凉,贺隅动了动眼皮,听见黑暗里传来的细微声响,是床畔微微下陷的痕迹。
掺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多了一丝特别的气息,极其的熟悉,像镌刻在脑海里无数遍,光是嗅到的瞬间,他就能循着这根引线清晰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那气息越来越近了,在昏茫的黑暗里,带着另一道呼吸的温度朝他包裹而来。
贺隅动了动嘴唇,在梦境里无声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然后他的唇被堵上了。
压上来的重量轻得像一场幻觉,比体温更凉,却比夜晚的风热烫,他慢慢地松开齿关,像拈下一片飘进来的花瓣,含住了探进来的存在。
这是很轻,又很长久的一个吻。
没有什么声音,只有床头仪器的滴答轻响,和黑夜里静默而温柔的风。
最后,风停了,与他的舌头缠绕搅弄的东西退了出去,片刻后,唇角传来一丝细微刺痛。
他被咬了一口,不太重,像不小心扎进掌心的短刺,痛楚也是来之不易的宝贵优待。
躁动渐渐平息,贺隅在熟悉的味道里,彻底地沉睡过去。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彼时他还顶着“虞渊”这个名字,虽然父母早亡,但作为虞家唯一名正言顺的长孙,依旧是当仁不让的未来掌事人,身体还算健朗的虞老爷子最器重他,而他那个私生子大伯,也尚未揭开虚伪面具,露出底下的阴暗野心。
那天是他的十九岁生日,偌大的别墅大厅里满是前来道贺的客人,衣香鬓影,金碧辉煌,还在桀骜年纪的虞小少爷最讨厌这样的场合,名贵的红酒和香槟都沉闷无趣,他什么也没喝,在主厅坐了一会,就避开人群躲进了吸烟室里。
虞渊没开灯,在黑暗的房间里开着终端打了两局战地模拟游戏,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侧旁传来“喀”一声响,走廊上的光照了进来。
他来时锁了一扇门,没注意到靠里还有一扇小门,注意力被突然闯进来的人吸引,一声枪响,游戏里的角色被敌方爆了头,gameover。
虞渊关上终端,咬着烟看过去,一个瘦削的人影靠在门边,似乎没想到吸烟室里会有人,短暂的怔愣过后,回身飞快锁上了门。
光线太暗,虞渊只看清一双眼睛,里头闪着的光有些锋利,像切割过的玻璃,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那道影子就在眼前一晃,径直倒了下去。
他一惊,站起身,朝门边走了两步,突然听得一道声音响起:“别过来。”
是清透的少年嗓音,听起来冷冷的。
“你是谁?”他停下脚步,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只在黑暗里警惕地盯着他,一动不动地倚墙坐在地上。
虞渊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让你别过来。”对方的声音陡得沉下来。
他不怕死地顶着不速之客刀锋一样的目光走到近前,蹲下身面对面地观察了一下面前人过于纤细的骨架,缓缓眯起眼睛。
“omega……”他道,语气有些轻佻,“发情了?”
“没有,”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毫无波动。
“那是被下药了?”
这次对方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什么药?”
“不是你想的那种,”少年道,“能请你先出去吗?”
措辞很礼貌,然而冰冷的语气却像是在说:“滚出去”。
“这里是我的地方。”
“那就请你离我远一点。”
“你为什么不站起来自己走开?”虞渊对着软在地上的人道,“完全动不了吗?”
少年眼神一凛,虞渊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投射在自己脸上刺人的目光,他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我对未成年的小孩没兴趣。”
“我成年了。”对方纠正道。
“嗯……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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