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在教学楼的拐角处听见她的哭声,那边是厕所,她应该是大哭过一场,出来时,控制不住情绪,所以一直在抽噎。
“你怎么了?”他关心道,毕竟他们是同班同学。
黄丽华眼睛不大,哭红了,更显得小,她没理田东,根本不想理,好像全世界都被她冷漠了,她提着红蓝格子的笔袋,看向楼下的教室,足足看了五分钟。
那是8班的教室……
田东似乎明白了什么,班里总有谣言说黄丽华喜欢一个男生,但她表现得不明显。
这瞬间,黄丽华的脸和顾琴的哭相重合在一起,她们为了同一个男生——董海。
抬头一看,原来这栋楼只剩他们两,空旷得幽凉,这明明是初夏……
田东想说点什么,却被黄丽华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挡着,说不出什么。
翻着身上的口袋,有点不爽自己的马虎,没带纸巾!
但黄丽华跑了,无视他的存在,跑得旁若无人。
毕业,就是纷飞的时节。
田东的恋情,半个月前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大多人都避着他,像避着比瘟神还可怕的东西。
所以他的关心对任何人来说可能都是一种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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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很远,必须赶大巴车回去,车上起起伏伏,车窗上切换的画面基调,是初夏的绿色。
别人的故事冲淡了自己的故事,田东想起黄丽华平日在教室里的平静,她不算开朗,也不是冷若冰霜,她总平平淡淡,不起眼也不碍眼,要说特别,就是她的成绩不太好,但老师也不讨厌她,因为她听话。
总结起来,她就是众多高中女孩儿中的一个,平凡又雷同,雷同大多女生一样,喜欢类似校草那样的男生。
这是通病,女生都喜欢帅气、阳光,又成绩优秀的男生。
身为异类的田东,也喜欢那种男生,现在却讨厌这一类,因为他被这样的男生给甩了,甩的理由很简单——“我只是好奇,才追你的!”
好奇心被满足了,于是被甩了。
田东觉得黄丽华一定跟董海表白了,选择在高考这一天,对啊,这是最后一天,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她的结果和顾琴一样,被拒绝。
但黄丽华哭起来比顾琴更真实,所以他觉得黄丽华更惨。
常有人骂这类女生叫花痴脑残,其实不用骂,她们知道自己脑残,而且自己尝食恶果,失恋、痛哭、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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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街的巷子口斜射几缕夕阳,青白灰的街景,破落低矮的棚户楼就在巷子背后。
眼泪从眼眶里迸出,不停在脸上肆意流放,瘦弱孤单的身影,像道悲伤的魂魄,穿过拥挤的人群,到一个吵闹的小区菜市时,黄丽华才抬手擦了擦眼泪,那神情里悲伤多了几分战栗,好像那菜市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无论有多少担心和胆怯,她还是必须回家,迈着沉重的步子,穿过菜市,她家就住在菜市尽头的小矮楼,这里拥挤、脏乱、贫穷,一栋小楼住了几十户人,大多都是小摊户,还有很多复杂的从无职业的人,例如她的养父。
楼下是摆面摊的婶子,见她回来就摆出热潮冷讽的笑意:“哟,黄丫头这脸哭相是见鬼啦?别怪婶说实话,就你那成绩还去参加什么高考,还不如早回来做事赚钱。”
黄丽华什么也不回应,她深知只有一句话不说,得到的嘲弄就会相对少一些,才尽可能不被更多的排挤。
婶子果然对这样不吭声的黄丽华提不起多大的兴致,不过她今天心情不错,刻意命令的口吻说:“你爸在家等你一天了,还不快上去。”
等了一天,对于那个成天不归家的赌徒来说,这样的事在这个家里是无比少见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黄丽华颓然下去,之前那股战栗感反而消散了,高考就意味一切的结束,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想着今天董海对她的拒绝,比死了还痛苦。
“回来了。”
一道阴干的声音在房门开始的同时响起,声音来自坐在不足三平米客厅的男人,尖瘦的身子,像把刀一样坐在陈旧的椅子上,脸色蜡黄,散发压抑的阴沉,眉峰高耸下面的眼睛灵活地转动着,这双眼睛像蛇捕狩猎物一样,有着渗人的令人后背发寒的眸光,带着高等捕猎者的精于算计。
他是黄丽华的养父,黄炳,长期的职业是赌博,以前开过一间小诊所,被要债的收掉了,除了精疲力尽或者输光一切,时常不归家,一旦回来,等待黄丽华的就是一顿莫名其妙的毒打。
黄丽华缩紧了身子,这是种条件反射,她侧身进门,小心站到客厅的角度,房子朝北,到下午客厅没有采光,显得昏暗阴森,她背对着窗户,脸上的泪痕被暗淡完美地遮挡。
黄炳从她进门就以一种奇怪的神色睨着她,嘴角仰着既阴暗又兴奋的笑:“我下午去过你学校,本来是想叫你出来帮我办点事,哟呵,我看到你跟一个小子谈情说爱,看不出来呐,儿女,你开窍了。”
黄丽华心里如山地崩塌,面色全无,像被判了死刑的模样。
“我……我……”她想为自己辩解,哪怕半句话,可牙齿不听话地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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