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单唱到最后一首。
“我再点几首!”易景行坐在高脚凳上,转头看许清嘉,“清嘉,你真不来?”
“你们小声点儿,温渔睡了。”纪月看一眼温渔,贴心地拿过许清嘉脱下的外套给他罩在身上,提醒陈千两个唱歌别太闹,“我刚发消息给时璨,他还在医院呢。”
陈千新开了一罐可乐:“要去探病吗?”
纪月笑:“他估计会觉得丢人吧……”
这些对话朦胧地传入耳朵,温渔哼哼两声,侧着身子靠上沙发。他徘徊在意识不清的边缘,那种失重感又袭来了。
梦里断断续续地出现很多人,有老爸,老妈,春节时来串门的一大帮亲戚,鞭炮声,重重的关门声,嘈杂的话语……
惊雷滚过,一阵瓢泼大雨,敲门。
砰砰砰。
他压抑着满腔委屈打开那扇门,时璨带着雨水的脸出现。
“是我啊。”
眼前亮光如惊鸿一闪,烟味散开,温渔猛地惊醒了。
他咳了两声,确定刚才听到的真是打火机的声音,眯着眼睛看向周围,顿时失笑。
梦中的烟味不是错觉,陈千正叼着一根,细细长长,薄荷味很浓。他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死去活来,纪月边拍手边大笑,嘲讽他没出息,几个好学生被不良少女带着挨个尝试新鲜事,没谁能坚持住平时的一本正经。
“你们几个吧……还是太菜了。”纪月叼着根烟笑,一口白气吐向许清嘉。
“这有什么啊!”不知道谁不服输地哼了一句,“多练练呗,能难过数学题?”
立时又是哄堂大笑,温渔揩掉眼角一点睡梦后的生理性泪水,跟着他们捧腹。
是吧,他对自己说,这有什么啊。
小插曲仿佛随着那场四月初的大雨就此消散,再次返校遇见崔时璨,他把校服包得严严实实,要死不活地睡过了整个晚自习。
不知道哪个校领导吹了校长的耳旁风,说隔壁国际学校的孩子都要上晚自习,我们学校只让高三自修,有失偏颇,而且养成习惯要趁早,不如一视同仁,大家一起学到九点再下课。这违背传统的提议一经出台,立刻遭到了重点班以外所有人的抵制。
然而抵制并没有任何作用,隔了一天教育局的批示就下来了,大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得不每晚开始静坐以示抗议。
温渔倒是没觉得多烦人,作业没变少,呆在学校和家里都一样。他本来以为时璨会就此发表一大通歪理邪说,结果他闭着嘴,往桌上一倒,开始休眠。
“我病了。”他闷闷地说。
“我也病了。”温渔应和他,两包感冒冲剂放在面前。
似乎有弦外之音。
这场感冒持续到四月中,崔时璨方才重新生龙活虎。而同学们也被老余千叮呤万嘱咐的“高三近在眼前”和每晚枯燥的自修课温水煮青蛙,逐渐不再动弹。
下课铃打响,一些人站起身接点水,也有不少小情侣趁机去操场上透个气。
纪月把墨水笔往桌边一扔,踩着运动鞋脚步轻快地走了。不一会儿,坐在后排角落的许清嘉像有所感应,心不在焉地拿了一本单词书往兜里一揣,也悄无声息摸出了门。
“哎。”温渔感觉后背被推了一下,时璨趴上前,“走走?”
温渔不想动:“懒。”
时璨踢他的椅子横杠:“走走吧,走走,你都坐一整天了——”
软磨硬泡,威逼利诱,从担心他变成乌龟到强调坐下去迟早肌肉萎缩,温渔被时璨说得心烦意乱,嗯嗯啊啊地应了,跟在他身后出了教室。
因为不在体育运动时间,操场上被戏称为“探照灯”的照明只开了最边缘的一盏。半边阴影,半边笼罩在白昼似的光里,温渔和时璨兜了半圈,突然被他拉住胳膊,接着那人神神秘秘凑过来:“你瞧。”
“什么?”温渔说,不太习惯地想抽手,却未果。
“许清嘉和月姐。”时璨指着远处两个影影绰绰的人给他看,像他们那次无意中发现了来自实验楼一层荧光色书包的秘密。
温渔笑着推他:“我行我素呗,这老余知道还不得气死。”
时璨说:“生气也没用。”
他们路过乒乓球台,最边缘是一棵两层楼高的大榕树,与几个单杠、双杠之类的健身器材。正巧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时璨走了两步,把住双杠两手一撑,熟练地翻上去坐在边缘,他拍拍旁边:“来。”
“不来。”温渔果断拒绝,倒不是因为爬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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