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糖早就融化、再凝固、融化、再凝固。他把那颗糖用密封材料塑封,单独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再置于他平时用来放糖的大罐子里。大罐子总是装满了各色各样的糖果,淹没这个小盒子。
管那些狗屁的纠结、伤害和自我否定,舒易终于不再迷茫。
是啊,他爱着向宇。
连同那些年的愤恨、绝望、埋怨、质疑,所有情绪糅杂在一起,形成一份独特浓烈的爱。
“我要回去。”
舒易的眼泪终于止住,段亦平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样子,看到他手上的那张纸心中一沉,隐约猜到了原因。
段亦平还是稳了稳心神,“出什么事了?”
“我要回去找向宇。”
舒易一直疑惑不解,喜欢一个人究竟是喜欢他的特性,还是因为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
如果是特性,那是不是找个和向宇性格差不多的,便可以代替;
如果是因为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就像那天他对向宇说的,是不是在他年幼时对他伸手的是其他人,他也一样可以爱上;
他一直觉得痛苦的,是因为向宇施加在他身上的枷锁太紧,这份爱经过时间的沉淀太沉重,所以他恨过、逃避过、离开过。
在读到那封信的时候,舒易才明白,他的爱只是爱而已。无论时间和空间,只有那个人可以,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这种感觉好像在浑浊的泥水里沉溺了数十年,终于有朝一日看见清明。
溺水的人一朝抓住浮木,便不会再放手。
向宇不是浮木,是他赖以生存的树。
段亦平沉默了许久,不再回答,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对舒易出现怨怼的情绪。
两个小时的航班本就很快,两人相顾无言许久,飞机快要落地,滑轮也已经下放就位,段亦平深吸一口气,很想转头问一句:“舒易,你知道我喜欢你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该问出来的,舒易欠他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他终究没能问出口。只是轻声说,“你决定了?”
“嗯。”
“还回来吗?我指,回B城。”
舒易摇摇头。
“研究所那边怎么说。”
舒易想了想,“怎样都可以,转回原职,辞职,都行。”
“这个带着吧。”
他掏出袋子里已经被焐热的糖,这是最后一袋了,本来他打算下个五一去东京,带舒易一起去,他们两个人可以一起爬东京铁塔,逛浅草寺,吃日本料理。
舒易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轻轻扫到右眼下角的泪痣,“不用了,师兄。”
他们一起步出出口,舒易向段亦平挥挥手,道了一声再见。
段亦平看着那个他守了这么多年、瘦瘦小小的身影乘坐电梯往上,去往出发层,走到柜台,购买最近航班回程的机票,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摸出那包糖,他从未尝过,是软糖,弹弹香香的,迷漫着一股浓郁的葡萄香味,拆了一颗放到嘴里。
好吃吗?
怎么这么苦啊……
晚上十点,舒易坐在向宇家门口整整四个小时了。
冷风从门厅走廊边的窗户缝里灌进来,舒易试了好几次把窗户关紧都失败了,他又累又饿又冷,哆嗦着缩在门口,背靠冰凉的防盗门,整个人蜷缩起来。
一时冲动下,他连行李都没有取,直接跑B城机场出发层航空公司柜台买票,柜台小姐微笑地说最近一班只剩头等舱,并且只有全价票价格5600元。舒易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却还是拿出钱包刷了卡。
上了飞机,他尴尬地发现回程的飞机就是他飞过来的这班,机组人员都一样。头等舱的空姐对这个外表漂亮举止奇怪的客人印象深刻,他入座之后还特意蹲到他身边,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两个小时的行程心焦如焚,他一直想着要见到向宇,见到之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却完全不知道。其实头等舱是可以使用机上wifi的,但凡舒易有一点理智,他应该在飞机起飞前给向宇打个电话,或者至少在飞机上用微信联系一下。
因此当他站在机场出口,却茫然不知该往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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