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样的话,他也不会二话不说就住过来照顾柳琵琶。
陆星迈还是说:“你留在这儿。”
有很多话,他们三个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却硬要有人来捅破这层窗户纸。柳文鹄做不到,刘家宇做不到,只有陆星迈来做。
引魂,炼魂,固魂。红衣男孩远非案卷综述上所说的那么简单,这是魔修残忍而猖狂的战帖。
一场精心构筑地虐杀——
引邪化灵的坠魂坨,无辜怨气的结灵;八字至阴,怨气至邪,聚生灵供养,假以时日,祸害无穷。
“柳琵……柳文鹄,”陆星迈说得有些艰难,他开始后悔招这么两个宝贝住在家里,闹得他的脑子也不像过去那么清明,“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刘家宇僵在原地。
柳文鹄心想,来了来了。他心里好像知道陆星迈总有一天会说这句话,他听到的时候心里波澜不惊,甚至认为有些理所应当。
伤口是不痛,但他不是毫无知觉,他每天在虫子的涌动里醒来,又在神经微微的抽搐间睡去,日以继夜。
他对蛊的认知、对魔的认知早已不像当初那般天真,只是他没说而已。
他们仨一起生活,一起互相遮着掩着,维持着虚假的轻松烂漫、多姿多彩。
陆星迈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带柳文鹄去。但他现在离了我不行。”
是了,至少陆星迈还可以给他输点灵力,聊胜于无地续着他这条命,柳文鹄想。
陆星迈还说:“南京很安全,只要明孝陵在,这座城池魔修攻不破。”
刘家宇的眼泪终于掉下来,哗啦啦地,像打开了的自来水龙头。
陆星迈从单位叫了辆车送他们,刘家宇想上车,他没同意。
柳文鹄说:“没事儿,在这儿等我回来呗。”
刘家宇的泪早干了,这会儿脸上横七竖八的几道泪痕,配上他泛红的眼睛,尤其地搞笑。他竟然还横眉冷对,冲柳文鹄龇牙咧嘴:“你他妈少说两句!”
陆星迈失笑,柳文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家宇也好不到哪儿去,亏他本以为这是一场依依惜别的。
柳文鹄特别委屈:“明儿你想听还没的听呢。”
“滚滚滚,”刘家宇作势就锤他,“明儿是卫星站爆炸还是中国移动灭亡,我他妈不会打电话还是怎么着,就你那张乌鸦嘴,快他妈闭紧点,可别让我知道你在重庆作妖,回来削你一层皮!”
他絮絮叨叨地像个老太婆,恶声恶气地像个土匪。
柳文鹄嘿嘿地笑了:“如果我回不来……”
“没他妈如果!”
“……记得糊弄我妈。”柳文鹄闭上了眼睛,这一会儿他有点想哭,可能是上了这倒霉贼船以来第一次想哭,“她会糊弄好我爸的,没事儿。”
他感到眼睛上一片温热,陆星迈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走了,回见。”陆星迈说,捂着柳文鹄的眼睛把他塞上了车。
眼前一片黑暗,车门关上,发动机启动,车轮滚滚的声音无比清楚地流入柳文鹄的耳朵,以及他的眼泪,顺着陆星迈的指缝淌了出来。
柳文鹄伸手捂在陆星迈的手上,老陆的体温就如同他的人,平和、强大、体贴,源源不断地送到他的掌心。
“我知道,我要死了。”柳文鹄的声音有点颤抖,“你不要吓家家。”
“我没有吓他。”
陆星迈的声音是这样的温柔,像林间的溪水,安静而清澈。
“我知道,陆星迈,”柳文鹄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他心里想,我在知道什么,我真的知道吗:“家家还会有很好的人生,很多的朋友,他跟我这浪费眼泪,我心里发虚。”
陆星迈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
还好柳文鹄的电话响了,陆星迈撤下手,将某人的几滴泪偷偷地擦在自己裤子上:“秦总?”
刘院的手脚够快,秦臻已经知道柳文鹄的重疾了。
“柳总,”秦臻的语调还像以前一样欢快,“最近在哪儿快活呢?”要不是他的句末走音走出一股羊肉串味儿,说不定还能当做平日里无所事事的一句玩闹,可惜此时,这一句蹩脚的慰问像重锤惊平地,砸得柳文鹄只“啊”了一声做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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