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只见那人一甩缰绳俯冲而来,浩浩荡荡的队伍随即被牵出了山坡那头——数不清的兵、马,高高飞舞的红旗,浪潮一般汹涌着奔腾着,令人浑身颤栗。
“攻下泮城!三天后我们就能到朝天京!”领兵人身披风雪,琥珀色的眼睛闪着光。他将旗帜插上城墙,没有一丝停滞地穿过门洞。
花岛回来了。
他带回了东国军队,给千千万万共和党人注入一剂希望。
此刻的他已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流寇,也不是那个不思进取的小卒,他能够独当一面,在风雨飘摇中坚定地踏过万里河山。
眼前的天地,在这一刻便豁然开朗。
“冲啊——!”有人扯着嗓子嚎叫。
冲破暗无天日的长夜,冲破冰天雪地的大陆,在这个绝望与希望并存的世界上挣扎而活。
花岛不记得他多少次被炸弹掀翻,又多少次爬起来。爬不起来时,总有人向他伸手,他记不清那些人的模样,但这股力量被继续传递下去。
后来,李猷之在回忆录中这么写道:
“战争是残酷的,我看见血流成河,看见尸横遍野,看见血肉之躯被子弹撕裂。当然,也只有在战争之际,才能看见一个民族的本性。
他们永远是炽热的、粗野的、义无反顾的,就像裹挟着黄沙的江涛。我无比热爱着这片苦难深重的土地和土地上千千万万的子民,哪怕是平日最不堪的人,拿起枪杆为未来战斗时也闪耀着近乎圣洁的光辉。”
泮中一役大获全胜。
硝烟弥漫的废墟上,群鸦悲鸣。活下来的士兵安葬死者。
黄昏将旗杆的影子无限拉长,运载尸体的板车一辆接一辆驶过,伴随着已听不出感情的点名声:“王老三,江苏苏州人;陈久春,四川昙城人......”
花岛走过满目疮痍的街道,更明白了为何中山侯宁愿死也不愿让金陵变成这副模样。
“哥。”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微弱的呼唤。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猝不及防涌出两行眼泪。
是白狗。
熟悉而遥远的声音,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哥......”
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躺在尸体堆顶,金鱼似地大口呼吸着。
花岛靠近他。
白狗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包在燕国黑漆漆的军装中,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
这是那个拉起车来快得像风一样的小伙子吗?
这是那个缅腆着说明年春天就要成亲了的人吗?
花岛看着他的燕国军装,心脏最深处被狠狠扎了一刀。
世道无情,无情至此。
白狗说:“给我支烟吧。”风轻云淡。
花岛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干瘪的“希望牌”香烟,递一根到白狗嘴边。他微微挪唇叼住,花岛便给他点上。
血色残阳里一缕烟雾升腾。
“夕阳无限好......”
白狗深吸一口,肉体的痛苦消失了,他满意地合上双眼。
“这辈子我欠你。”花岛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守着他。
那人像是睡着了,香烟兀自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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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朝天京,皇城。
白雪皑皑,天地茫茫,十二道城门依次沦陷,洋枪洋炮毫不留情地轰醒了这个沉睡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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