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突然掉入寒冷彻骨的涡流中,口鼻双耳登时灌入无数冰冷的水,朝下倏然沈去。
这冰壑之下,竟是汹涌奔腾的地河激流。
王亦君下意识地施展“鱼息法”周身万千毛孔齐齐张开,水中的空气源源不息地涌入,随着真气在周身经脉恣意流转,渗入血脉,流入心肺。他自从真珠学得这鱼息法后,在水中直如游鱼一般逍遥自在。这地河虽然湍急汹涌,比起东海汪洋实是相去万里,刹那间他己惬意舒展开来。
忽然发觉姑射仙子手臂轻颤,体内真气乱走,冷水倒灌。心中一凛,明白她不谙水性,仍自闭气强自苦撑。
纵有通天本领,在这冰寒水里也是一筹莫展,当下紧抓她的手腕,朝上浮去。
岂料那地河涡流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涡旋吸力,将他们猛地沉溺其中,螺旋飞舞,朝前顺流急冲。王亦君奋起神力,跌宕沉浮了许久,竟始终不能突破周围的涡流,甩脱吸力冲出水面。
眼见姑射仙子手臂越来越发绵软,体内真气岔乱,渐渐不支,王亦君心中大骇,蓦地将她抱入怀中,将口唇压在姑射仙子的唇瓣上,经脉间的空气如江河入海,尽数经喉到口,逸散而出,再滔滔不绝地输入她的口中。
姑射仙子微一颤动,倏然睁开双眼,脸颊飞红,又羞又怒,便欲将他推开。王亦君被她这般愠怒地一瞥,登时面红耳赤,连忙松开。心中一动,突然想出一个法子,右手拍在她后心,真气流转,挟带着清新空气涌到掌心,又没入她的体内,直抵心肺。
姑射仙子蓦一震动,方知他适才冒犯之举乃是为此,舒了一口长气,妙目凝视王亦君,歉然传音道:“公子,对不住。我错怪你啦”
涡流湍急,吸力强猛,两人身不由己顺流螺旋而去。王亦君掌心始终如磁石附铁,紧紧贴在姑射仙子的后心,将空气源源输入。心道:“不知这地河流水为何这等古怪难道也是因为那翻天印的神力吗不知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突然想起寒荒城中,蚩尤纤纤等人仍在守侯自己,心中一凛:“在密山山腹中耽搁了许久,不知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蓦地想起自己到达寒荒城的前夜,空中尚是一弯钩月,而适才所见的明月,竟是一轮圆月难道转眼间竟己过了十几日心中登时寒意大盛,冷汗遍体。
不知过了多久,涡流越来越急。王亦君心道:“倘若在这地河涡旋中随波逐流,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寒荒城须得设法离开此地才是”
心念一动,精神大振,暗骂自己好生愚蠢,传音道:“仙子,我腹内有定海神珠,咱们可借神珠之力,冲出涡流”
姑射仙子“咦”了一声,颇为诧异,传音道:“妙极。”
又沉吟道:“只是这涡流好生古怪,多半是受翻天印神力的左右。也不知定海珠能不能胜过翻天印”
王亦君道:“权且试试便知。”
当下凝神聚意,辨查涡流的旋转之势,蓦地倒转定海神珠,周身真气如陀螺般急旋飞舞,激爆而出。
“轰”
涡流崩乱,旋力骤减。两人低喝一声,借着定海神珠的反旋之力,朝上急冲。水花四下激舞,两人倏地冲脱湍急涡流,险些撞上坚硬的石壁;真气蓬然,贴着石壁滑出十余丈,方才将那旋冲的巨力消殆干净。
水声轰隆,回声如雷。王亦君火目凝神,四下扫望,蓦地吃了一惊。此处乃空荡山腹,两人此刻竟是站在山腹内壁的悬崖上。山腹正中,那滚滚涡流拔地飞涌,彷佛巨大的玉柱,笔直地朝上方旋转冲去。
王亦君昂首上望,水雾茫茫,看不清究底。涡流水花离心飞甩,四壁湿漉漉地甚是滑腻。侧头望去,姑射仙子白衣飞舞,翩翩若仙。在水中如许之久,竟不沾一颗水珠。王亦君心中怦然,将手掌从她背心收回。
姑射仙子嫣然一笑道:“多谢公子。”
那笑容如月夜莲花,清丽夺目。王亦君心眩神迷,热血涌动,只觉得若能天天见到她的笑靥,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饴。低声道:“能为仙子效犬马之劳,乃是亦君之幸。”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凝视着对面石壁,“那处山壁最为薄弱,我们便从那里出去吧”
王亦君突然忖想:“一旦离开此地,仙女姐姐必定要离我而去”
心中登时大痛,险些连呼吸也岔乱。
姑射仙子见他凝视自己怔怔不语,神情迷乱,玉靥微微一红,低声道:“公子”
王亦君蓦地醒悟,胡乱回应一声,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道:“出了此地,不知仙子将去哪里”
姑射仙子沉吟不语,半晌方低声叹道:“我也不知道呢”
出神片刻,又道:“公子说我是木族圣女姑射仙子,又有许多奇怪遭遇可惜我全都记不得了。我想我想去往西荒方山,寻找三生石,或许能记起从前之事。”
王亦君一震:“方山是日月山吗”
传闻昆仑以西,西荒苍凉之地,有巍峨高山,四四方方,故名方山。其山乃日月降落之处,因而又名日月山。又称巨山常阳山。山有玉门天门两大险峰,传说为天界门户。玉门峰与天门峰之间的山壑,即是禺谷,又称禺渊。据说当年木族青帝羽卓丞就是在这禺谷之中降伏十日鸟,封印入苗刀中。
姑射仙子点头道:“正是。方山玉门峰顶的柜格松下,有无忧泉和三生石。据说喝了无忧泉水,能将此生所有难过之事悉数忘记;在三生石上枕卧而眠,却可以将三生之事尽数记起。”
王亦君突然记起,当年在东海古浪屿沙滩上观望日落时,蚩尤体内的羽青帝元神曾经慨然低叹:“烂木奶奶的,老子漱泉枕石,却不能忘喜忘悲,超然物外”
想来那所谓的“漱泉枕石”说的便是这无忧泉和三生石了。遥想羽青帝当年,枕卧三生石上,了悟前生来世,漱饮无忧泉水,忘却情仇恩怨,不禁悠然神往,大觉快哉。
突然灵机一动,脱口道:“仙子,我正要往昆仑山去,昆仑方山都在西荒,不如携行同往”
姑射仙子妙目凝视着他,淡淡道:“公子要务缠身,不必了。”
王亦君急道:“此去方山,路途遥远,多有风险。仙子孤身前往,又失却记忆,倘若遇到心怀叵测的旧仇故恨,岂不危险亦君横竖同路,送仙子一程又有何妨”
姑射仙子沉吟片刻,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先行道谢了。”
王亦君大喜,忍不住纵声长呼;山腹内登时如焦雷连奏,嗡嗡震鸣。见姑射仙子诧异地凝视自己,不由略感尴尬,哈哈笑道:“仙子,咱们先出了这儿再说吧”
此时满心欢喜,精神大振,足尖一点,飞也似地踩着湿滑的山壁冲到对面。反手拔出无锋剑,轻轻一刺,立时没入山壁之中。真气灌往,手腕微抖,顷刻间便切下老大一块。
过了片刻,断剑一空,一道光线霍然射入。剑锋劈斫,凿开大洞,揉身跃出。“唆”
突然脖颈一凉,一道锐利无匹的刀光疾劈而来王亦君心下一惊,身形电舞,从刀光下瞬息绕过,指尖在那人手腕脉门上一扣,轻而易举地将其手臂反转制住;那人闷哼一声,立时晕厥。
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龙神太子,是你”
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王亦君立时辨出那声音,也是一阵讶异,“原来是芙丽叶公主”
转头望去,一个华服玉冠的美丽少女优雅而立,淡蓝色的大眼中满是欣悦的神色,正是寒荒国公主。
此处灯光绚丽,高堂大厅,富丽堂皇;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角炉火熊熊,极是温暖,竟似是芙丽叶公主的香闰。却不知顺着涡流冲卷,何以竟会到了此地王亦君心下大为惊异,惑然不解。
芙丽叶公主惊喜稍逝,又恢复矜持之态,正要开口相询,瞧见洞中又翮然飞入一个清丽如仙的白衣女子,登时吃了一惊,低呼失声。王亦君笑道:“公主,这是木族圣女姑射仙子。”
姑射仙子凝身而立,淡淡一笑。
芙丽叶公主见她清丽脱俗,果然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心中登时起了仰慕倾羡之意,盈盈行礼。
忽然“啊”了一声,芙丽叶公主面色雪白,蓝眼中泪光澧然。忽地盈盈下拜,泣然颤声道:“寒荒国将有覆国大难,恳请太子仗义相助”
王亦君大吃一惊,她矜持高贵,突然含泪行此大礼,必有隐情。连忙将她扶起,“公主放心,凡是亦君能力所及,必定全力相助。”
芙丽叶公主眼波中露出感激羞怯的神情,“太子大恩,楚芙丽叶永铭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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