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她心里还想着等春天来临时是否增添几盆羽扇豆。
医疗所的年轻男护士尼古拉走过来,对霍斯塔托娃医生说:“布拉高什医生说想让你去一下。”
“布拉高什?”女医生放下剪子,“我没听说过他。”
“他是布瓦伊家的私人医生。”尼古拉回答,神色有些紧张。
霍斯塔托娃刚刚还喜悦的脸上立刻披上了阴云。“他找我干什么?”
“在电话里他没有说明,但他非常希望我们能去帮助他。”
“帮助?……帮助?”女医生喃喃地念着这个有些不祥的词,心里在想布瓦伊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要找自己帮忙,是布瓦伊先生?还是他年轻的妻子安娜?但霍斯塔托娃很清楚,无论这两个人之中哪个出了事,她都不会感到惋惜。
霍斯塔托娃到达布瓦伊府邸时,布拉高什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个留着胡髭的中年男人带着她从前厅走进房间。
仆人接过了女医生手里的医药箱。布拉高什医生一路上将情况讲给她听:“我们认为布瓦伊夫人怀孕了。我找你来是因为在宅邸里没有医疗用的检测设备,而你的医疗所里都有。今天我想让你取走夫人的血液样本进行化验。当然,不是有疑问,主要是出于保险。……”
布拉高什医生还在继续说着,但霍斯塔托娃却没继续听下去,她的思想开始执着于一件事:安娜·布瓦伊怀孕了。
这个顶替了霍斯塔托娃母亲的女人,这个比她可怜的母亲幸运的女人,这个比她自己还年轻的女人——居然怀上了她父亲的孩子!她看着自己经过的走廊两侧的鹅黄色壁纸,看着台阶上酒红色的长地毯,看着墙壁上霍尔拜因的油画,这些东西她都很熟悉,但现在她憎恨它们,憎恨这个家,憎恨这里的人。
他们走进房间,霍斯塔托娃第一眼就看到坐在软椅里面的安娜·布瓦伊。这个女人年轻貌美,只是神情有些紧张,显然怀孕的事实让她感到惊讶,但她的眼睛和嘴唇仍那么天真,流露出一丝做母亲的喜悦。
然后霍斯塔托娃看见了布瓦伊先生,他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高兴地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甚至于当看见与他断绝关系的女儿时,也没有露出以往的烦躁神情。
“蕾妮,”他叫她的名字,“很高兴你能来。”
“这是医生应该做的。”霍斯塔托娃冷淡地回答。
因为害怕互相之间会说出不愉快的话,女医生立刻开始检查,在询问几个问题后,她抽取安娜的血液,放到医药箱里面。然后她和布拉高什医生又谈了一会儿,便准备离开。
“霍斯塔托娃医生。”这时安娜·布瓦伊突然叫住她。“我可以获得你的祝福吗?”她微笑着说。
而盯着安娜美丽温柔的笑容,霍斯塔托娃却突然觉得胸口像被手术刀割开一样痛苦,从伤口处涌出愤怒和害怕的混合物。
愤怒是因为安娜正坐在她可怜的母亲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而害怕,是因为安娜的温柔——柔弱的、奇妙的、难以抗拒的温柔,这种可怕的温柔像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在空气中缓缓前进,铺展到每一个接触者头上,可以想象,当它收紧时,网里面的人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霍斯塔托娃猛然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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