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喀嚓……喀嚓……”
[我们的,练习曲终了。]
间奏①:这是故事中的他与她的随想曲
[我们来说,第一个故事,这是随想曲的上半部分。]
女人是个舞蹈家,至少曾经是的。白缎一样的头发,泛着一点幽幽的紫色光泽。评论家们一致称赞这名舞者是绝世的,无法复制的。
她的眸是紫的。像一片彻亮高原的天,含着温柔的笑意看着你的时候,无论什么男人都会匍匐在她的裙下。女人就是那么的风华绝代,屹立在风霜刀剑之上。舞动时脖颈便像是天鹅一般高高扬起,是一道完美和谐的弧线。高傲的女人追求者无数,她却一个也看不上眼。不论是一掷千金的豪门阔少,位高权重的政治家还是舞台上光芒四射,台下粉丝无数的明星。她都一一拒绝了他们。
她唯一的一次恋爱是和一个钢琴家谈的。后来啊,钢琴家不知道为什么和女人分了手。毅然与另一名舞者高调结婚。
“真惨,被踹掉了。”“她也是挺可怜的。”女人依旧笑着,打量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皙,盘起的髻子也是白的,装饰用的舞美王冠在头上闪着银白傲人的光芒。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丝毫白以外的颜色。除了那双罕见的紫色眸子。像深邃的漩涡,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
用某个赞叹过她的文学家的话来说。她像是一朵沾染了上帝所予的紫芒,开在银镜里的白玫瑰。
“这个也不喜欢,那个又拒绝了,你想要什么样的?”同组的闺蜜打趣她:“不会真的打算找个什么国家的皇室成员吧?”女人笑着摇了摇头,她的世界里还是舞蹈最为重要吧?女人在芭蕾舞团里是首席女舞者。最擅长的就是天鹅湖了。奥杰塔天真美丽的模样;奥吉莉娅妖冶艳丽的模样……
“这是我看过最为震撼的一次《天鹅湖》1的表演,我想我会永生难忘。”某著名舞蹈评论家起身鼓掌,热泪盈眶的对着摄像机如此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演出者就是为芭蕾而生的!”
那是女人分饰的两个角色。那是白日的天使与黑夜的妖姬在同一个舞台上出现,美到让人忘记了呼吸。
女人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那么她会成功的坐上顶级舞者的位置,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于合理的年龄与合理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幸福的生子。过完堪称完美的一生。
前提是没有那惊鸿一瞥,如果没有那个落魄的画家。
世界上很多已经发生的事件是必然,所以女人的生命中失去了这两个如果。
那是从国外公演回国休整中的一个傍晚,N市的阳光斜斜打在中心广场的铜像上。穿着单排轮旱冰鞋的青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来回穿梭。喷泉往外涌着,折射了阳光形成彩虹样的光芒。从镁光灯下脱出的她穿着及踝的白纱长裙。裙裾晃动间,纤细的脚踝隐约可见。
“啪”玩滑冰的一个青年撞到她身上,她一个踉跄,险些坐在地上。随后而来的是青年无所谓的抱歉声。稳了稳重心她继续慢慢地向前走。
广场上总是有些无关紧要的摊子,比如有彩绘玻璃之类小玩意儿出售的摊子;卖精致手工饰品的摊子还有看起来最冷清的肖像画摊。摊主的年纪看起来不是很大。她端详的目光向一旁的画作上转移,摊子上的一幅画——那是她的惊鸿一瞥。
画面半黑半百对比强烈,日出月落的景象。不能说是多美的画,甚至笔触幼拙和她在国际展览上看到的大作无法相提并论。但是那种震撼让她红了眼眶,心头被重击带着闷痛和热流涌上双眼的感觉,让她僵直在了画前。那一瞬她觉得这幅画被赋予了灵魂。一边是灿若流火,一边是永世黑暗。明暗对撞让她晃了神。眼前的这幅画此刻在她眼里超越了以往所见的所有画作。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年轻的画家风度翩翩。声音里有点惊讶。不论是谁看见有个女人站在自己摊位前眼眶红红都会惊讶的吧。况且是一个看起来很漂亮的妙龄女郎——这是他的惊鸿一瞥。暮色下瘦削的年轻画家向女人伸出了手,手上搭着一方干净的手帕。在女人不注意的时候,眼泪已经自动滑落了下去。
“谢谢。”女人拿过手帕开始擦脸。即使她不施粉黛也美的让年轻画家心尖一颤。面前年轻的画家穿着白色衬衫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不显得帅气,顶多算得上是清秀。在晚风下,有一种清爽感。就像每个学校都会有的那一种少年,个子高高瘦瘦,成绩平平,长相清秀,爱笑。像一棵白桦树。
女人听见了风吹过白桦发出沙沙的响声。
……
高傲的如同天鹅一样的女人恋爱了。对象,是个清贫的画家。
倒霉的故事——首席舞者与穷小子的故事。听起来和老套剧本上的富家女与穷小子没什么两样。但他们的故事很平缓。相知,相熟,然后相恋。理所应当的结婚生子。
怀孕后女人骄人的身材走了形,难以再度登上舞台。女人每日都生活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内心的惊慌越来越大。她渴望着舞蹈,她想回到舞台上去。
“再忍忍就好,孩子生下来,你就可以重新起飞了,我的天鹅。”画家半跪在她面前,温柔的抚摸女人隆起的小腹,唇边挂着浅浅的笑容。
值得高兴的是,画家的事业有了起色,他遇上了他的伯乐。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向所有的电视剧描述的那样,头带汗珠的女人面色苍白的看了一眼睡熟的婴孩,然后松懈了一些,沉沉睡去。
“孩子叫…吧。”“男孩怎么起个花名?”女人笑着看已为人父的丈夫和两方父母为孩子起名的画面,笑得很是温柔。
“就叫……吧,取个花语:‘什么都不在乎’的意思。”画家笑着看怀里熟睡的婴孩:“希望这孩子能够一辈子开开心心,没什么烦恼。”
女人算不上一个负责任的母亲,没出月子就开始减肥,恢复形体。很意外的没有失败。重新登台。
画家偶尔抱着孩子来舞团看她。孩子不大,三四岁。粉粉嫩嫩的一小团。惹得舞团里的其他女舞者怜爱极了,所以这个孩子既不愿意提起那时的记忆。不大的舞者们把她当做天上掉下来的玩具似的,争着抢着抱他,亲他,四周都是唇彩的颜色还有脂粉味儿。纤纤玉手掐着他的小脸。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到他六岁的时候,仍保持着每周去舞团的习惯。身边清瘦的父亲只是忍着笑在一旁看他羞窘又不得脱出的模样。
这种生活是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那是一个下着细雨的午后,母亲去参加她的谢幕演出——三十几岁对于芭蕾舞者大约是时候该退役了。父亲只好带着他去友人的画展,然后?……他就记不清了。
震天动地的轰鸣,斜长的雨丝落在父亲眼里,那么濛濛的一片黑,黑的渗人。他的脸上也火辣辣的疼,却比不上父亲的模样值得他注意。清瘦的男人躺在残破的车厢里。嘴中汨汨的向外冒着鲜红的液体。看起来是极想说话,一张口却被血液倒灌的剧烈咳嗽起来。
最后,咳得奄奄一息的男人认真的看着他,眼睛里的黑色涣散了一些,却很清明,一字一句似乎是从血中间挤出来的:“告、告诉妈妈,爸咳咳……爸爸对不起他……”又是一口鲜血涌了上来。围观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打了求救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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