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年时从师父那儿听来的,那会儿他正习小楷,不仅坐不住,字也写不好。有时候写一页纸,字漂不漂亮另说,光是错字、别字就够碍眼了。
师父自然要教训,他恰逢叛逆期,绝不会低头认错,反口就说才不会有人不出错。
当时师父举的例子就是《羯摩经》,小楷抄写的经文,近两万字,无一错字,且字字工整。
少年时许衍不信,现在信了,对真迹就更迫不及待了。
他一路疾行,停在黄色经卷前还在轻喘,不过不耽误一眼将工整小楷看全。不知怎么,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笑,又好像该是这样,他退了几步,只觉得还要再好好谢谢谈羽。
比起书法上的造诣,《羯摩经》更多承载的是跨越历史的厚重,再往小说,是少年许衍不得而知的静心习字。
他在网上找了一张《羯摩经》的图片发给谈羽,问他好看吗。
谈羽对书法涉猎浅得要命,除了丑美,哪里知道更多,隔了一会儿,他回了简单的“好看”二字。
许衍又是笑,突然对少年时的谈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抱着不能外传的甜蜜心思,逛其余馆藏时少了几分专注,像是一瞬穿越回了自己的少年时光,连那时的毛病也染上了。
等出了馆,他立马给谈羽打了个电话。
谈羽接电话很特别,接通不说“喂”、不说“你好”,只拿似鼻音又不是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透着许多亲昵。
许衍:“不管接谁电话你都是这样吗?”
于是他笑着说:“不是,我只是看到是你。”
许衍握着手机无声傻笑,笑够了轻咳一声:“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想你了。”
“要到下午了。”谈羽停顿了一下,“我也想你了,你能往我这里走吗?”
自然是可以,许衍坐上公交时唇角都放不下来。
他许多年没有这样的欢愉时刻,亲人凋零,爱人……没有,只有闫学柯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些快乐。
也不是不感谢闫学柯,可和谈羽带来的相比,就是一股细泉和大海的区别。
许衍默默地给闫学柯改了备注,细泉。
还不够,他想了想,把自己微信的名字缩减了一下,由言午变成了啾。
希望谈羽能发现,他抿着唇傻乐。
他们商量好的见面地点在塔尔寺,从青海省博坐公交过去得两个多小时。
公交走走停停,许衍中途还睡了一小会儿,迷迷糊糊间感觉外边的天色不停地往下降,等他跳下车天空已经彻底暗了。
他往前望了望,倏地定住了,不为别的,只是一路上想过的人就在不远的前边,那人穿了件深灰色的风衣靠在车边等他——这风衣还是他的。
不知是第多少次奔向许衍,他直接跑了过去,双手顺势插进兜里和谈羽的手握在一起。
不只是手,他本人也和谈羽胸挨胸黏在了一起,他仰头看他:“我穿的也是你的衣服。”
“真好看。”谈羽不吝啬赞美。
“地图上说走过去还有七百多米。”许衍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我估计都关门了。”
“主要不是看寺,是实在想见你。”谈羽不吝啬思念。
许衍还是不搭他的茬,只是眼角勾出了一道弧,盛了满满的愉悦。
已经是晚上,塔尔寺果然已经关了门,高低错落的殿宇落在夜色下别有一番动人的生趣在。
绕一圈实在是完成不了,两人在门前走了好几遍,起初是想看看藏传佛家的寺庙有什么不同,往后只是享受在异地牵手散步的趣味。
谈羽问:“三密之前建了一座新寺,你有去过吗?”
“没有。”许衍的喜悦突然沉了沉,他不想让谈羽有负担,扯出一个笑,“是元宵节开放的那个吗?”
“怎么了?”
没想到自己一瞬间的心情变化都能被并行的人发现,许衍的笑真实了些,他吸了吸鼻子说:“当时在处理我父母的葬礼,没过元宵节,只和闫学柯去晚会看了看。”
没想到随便一个问题竟牵扯出这样一个答案,谈羽捏了捏他的手,没再说什么。
倒是许衍,回到车上后专门挑了首大张伟的歌活跃气氛。
起初那一两年他也意难平,父母的死说是意外,却也有与之相关的罪魁祸首在,他不愿忍又不得不忍。现在却是习惯了忍,或者说愿意为了真相去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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