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玉…”
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甚至看得到他眼角淌下的露水,连折射的光都那么真实。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仿佛一架死气沉沉的稻草人,无动于衷呢?
遥不可及。
“黑屠!”白诤追上他,一把将他拽离,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面露愧色,“不对劲,都是…都是假的…”
“假的?”黑屠摇摇头,目光紧紧抓着白讥不放,“怎么会是假的?他哭了…他是我的梵玉…是我的梵玉啊!我要救他!”
白诤连忙闪身挡在这个几近丧失理智的人面前,“你清醒一点!你看看这周围…那里!”他指着刑架后岿然不动的守卫,以及虎视眈眈四下巡查的阎刑,“他们瞎了么?怎么可能对你的到来视而不见!还有那里…”他又指向刑场之下沉痛的极乐门之众,“他们…他…”
惶惑逐渐转为震惊,进而是恍然大悟般的语塞——他与白讥共同的师尊,苍乙真人,正拂尘垂臂,脸上依然披着那若有似无的悲悯微笑,以他一贯慈爱却参悟不透的目光凝望着刑场的方向。
不,与其说是刑场,不如说是他们,白诤十分确定,师尊能够看到他们,并且,只有他能看到。
都是幌子。
“放弃吧。”
他注视着苍乙真人,倘若那是真相,便不得不妥协。
“什么…意思…”
“错了!全都错了!”他发出不知是悲是怒的咆哮,“黑屠,我们迈不过这道屏障的!过不去的!哈哈…这是一个罩子!大罩子!白讥…白讥他耍无赖!哈哈哈…他…”他一边竭嘶底里地狂笑,一边泣不成声地痛哭,“他…不愧是你最钟爱的弟子,哈哈哈,连死都帮他!不公平…不公平啊…”
“白诤!什么罩子?你在说什么啊!”黑屠摇晃着他的肩膀,质问道,“那是梵玉,不会有错的!他是梵玉!”
“他是!他当然是!如假包换…”白诤空洞地苦笑着,“黑屠,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的…”
“我不管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要救他!”
白诤自顾自地癫狂啼笑,黑屠扔下他,不甘心地朝着那幻影冲去,一次又一次,他使尽浑身解数,可力量仿佛被白诤口中的巨大罩子吞噬泯灭,拳拳打进棉花里,瞬间便被消解于无形。
徒劳无果。
苦海。
渡不过,彼岸。
“我不信!梵玉…你别走…别走…”
那个人的身影愈发模糊,黑屠揉揉眼睛,拼命追了上去,可无论多声嘶力竭地奔跑,哀求,挽留,那人都置若罔闻,执意与他形同陌路。直到他喊到失声,腰间的伤口崩开,血流了一地,左手的惊厥让他再也跨不出一步,他仍手肘撑着地面,不依不饶地,向着渐行渐远的爱人爬去。
“不要…”
“够了!”白诤强拉住他,满脸都是泪痕,“梵玉已经…已经死了…”
黑屠只是耷拉着那灰败的眸子,僵硬地扭了扭头。
“那里…那里只剩一副空架子了!他已经没了,什么都没了!”
“没…了?”
黑屠木讷地重复着这两个噩耗般的字眼,只有唇瓣在蠕动,嗓中挤出被压扁的空气,想呕吐。
冷清空荡的刑架上,徒留一袭圣洁的白衣,哗啦啦地,飘摇。
地上的白玉兰被吹散了花瓣,无依无靠的花梗,来不及与梦萦的那缕清香道别。
黑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风筝,梵玉化作了风筝,飞走了。
是我。
把他弄丢了。
黑屠抱着膝盖,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脚板,犹如一尊泥塑。白诤在他身后负手而立,不发一言,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决明宗。”
“决明宗。”
“决明宗。”
不带起伏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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