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短暂地休整了一天后,陆含谦带林言做了次全身体检。
除了精神问题和心脏病,他很怕林言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在瞒着他。
万幸的是,还好。
可其实换个角度想,这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
心力衰竭本身就能要了他的命,再多一些什么病症,无非是会加快这个进程,使得林言死的更加难堪而已。
他看着林言躺在病床上,医生在他手指和胸腔上夹上夹子,然后看着仪器打印出来的单子,欲言又止地摇头。
“真的不用做手术了。”
医生说:“修复不了,对病人的身体还是一种负担。我建议保守治疗。”
“......怎么个保守治疗?”
陆含谦语气艰难,缓声问。
“注意饮食清淡,低脂低盐,避免剧烈运动。”
医生顿了顿,接着道:“还有最好在家准备一台吸氧机。”
他看了眼在坐在病床上,沉默垂着眼看向地面的林言:“他现在胸闷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呼吸困难之类的症状?”
陆含谦哑口无言,林言现在根本不会吭声,怎么可能能自己说出哪里不舒服。
“......他以前好像有点。”
陆含谦竭力回忆着,想起来从前就觉得林言总不太爱动,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总是非常容易疲惫。
医生叹了口气,转而去检查林言的腿和双足。
“有点肿了。”
医生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情况以后可能还会不断加重。”
在心衰晚期的病人,最后都逃不过呼吸艰难,胸闷呕吐,双下肢浮肿的厄运。
由于心肌收缩能力减弱,无法提供身体组织代谢所需的血液供应,林言此时匀称笔直的双腿会不可避免地一天天浮肿,肿胀,使他行走困难,感到疼痛。
他不得不长时间躺在床上,然后形成某种恶性的循环,越疼越不能走路,越不能走路越浮肿。
可能甚至有一天,他会再也穿不下那些一直箍到小腿,他最喜欢的不同款式的马丁靴了。
对这种无可避免、毫无尊严的死去方式,陆含谦都不知道该不该再带林言去接受心理疏导。
如果最后一段路程他注定走得很辛苦,那么无知无觉地直接去往往生,或许比清醒地等待着死亡更是一种幸运。
如果不是自己,他也许是能够活下来的。
每一想到此,陆含谦都心疼得快要裂开。
这并不是道歉就能弥补的错误。
哪怕出于无心,但一旦想到心爱的人,其实是因为自己而一步步走向死亡,陆含谦甚至都想把自己的心脏换给林言,来减少这份愧疚与煎熬。
“我不会让你死的。”
陆含谦伸手,轻轻在林言的脸颊上摸了摸,明知道他听不见也执拗地说着:“不要怕。不要害怕,林言。”
林言并不害怕。
他无动于衷地与外界隔离了开来,只迟钝而呆滞地看着地面。
陆含谦难过地抱紧了他。
下午从医院出来,陆含谦又带林言去看了心理医生。
那是顾兆介绍的,据说相当靠谱,他堂妹自残的时候也是在这里看的。
医生先是温和地问了林言一些问题,试图测试他的反应,但林言都没有回应。
他坐在那里真的和一个失心疯了的病人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太大的气质和容貌,很难再看出来他当初站在法庭上,不世之材林顾言,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影子。
当心理医生拿出《宪/法》和《民法》条例给林言看,他都没有反应的时候,陆含谦实在不忍再看下去,退出去和顾兆一起等在了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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