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不晚的,赶着这个档口死,”成去非一壁擦拭手底,一壁问,“你可查了?”
“潘炎素来喜饮酒热闹,一时看不出有蹊跷之处,不过,这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段文昌已招了实情,”吴冷西这才掏出那份笔录,小心翼翼解开油皮纸,起身呈给了成去非。
“请大公子过目。”
成去非低首翻了翻,先对两人道:“你们记得详实,很好。”
郑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侧眸看了看吴冷西,见他不言语,便也只默默留心成去非神色。
烛台忽噼里啪啦一阵响,吓人一跳,原是灯花结太长了,郑重无声起身,拿起一旁的小银剪刀剪了灯花,室内一下便又亮了几分。
四下里寂寂,只剩成去非间续翻阅纸张的声音,这两人见他自一开始还是很寻常的神情,不觉间已微挑了眉峰,像是在细究着什么似的,中途还返回去重新看前头的记录。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手底终翻阅到最后一页,目不转瞬盯了半晌,忽把这沓笔录甩到了案几之上,重重吁出一口气,一手扶额,一手轻叩着几面,目中寒光乍现,薄唇也抿了几分。
郑重见状,忙离席屈膝,上前把飞下来的数张重新给放置好,才退回原位。
“他段文昌招的未免也太易了些。”成去非沉思半日抛出一句来,目光转了转,问道:“他人呢?下牢里了?”
吴冷西往前倾了倾身子:“照律是该先关押着,可他说想回家看趟母亲,那位老夫人……”
不等他说完,只见成去非皱眉打断了他:“眼下怎能放他回去?你觉得他招了这么份供词,只是回家看他老母亲的?”
此言犹如醍醐灌顶,吴冷西心头一紧,不禁满是自责:“是我疏忽,只顾念那位老夫人也是有骨气的,是看她才网开一面……”
“郑重,你回去,到段文昌的府邸,把他给我弄到牢里去,好生看着,倘是看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成去非三言两语下来,吓得郑重连连起身,匆忙作了个揖,垂首道:
“属下这就走人!”
看郑重慌慌去了,吴冷西心里到底不是滋味,这件事的审理上,他算是个临时掌舵的,无故半路多起一道风波,终究是他的失职。
“师哥,是我的错。”既彻底没了外人,吴冷西不觉间换了称呼。
成去非并无怪他的意思,只含蓄说:“于情,你没错,”顿了下,眼睛再度扫向那沓笔录,“你说说看,段文昌招的这些,是什么意思?”
吴冷西望着他:“他清楚您要查这个事,糊弄不了,可要是说了,那头自然也饶不了他,所以,我猜,他话里有实情,但不能全信,段文昌此人极善诡辩,眼下这个时候,保不定有想多拉几个下水的念头,师哥莫要忘了,他是北人,虽做到治粟都尉,可到底是受江左本土辖制,用他自己的话,便是夹缝求生,心里怕存着怨气,临到头了,发泄私心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番话两头都能顾得上,这也是吴冷西得了笔录就来见他的缘由,走一步就分析一步的路数,如何走下一步,还是要听他的,全然遵循他所言“谨慎自守”。
成去非心底想的却是另一事,目光投在幽幽烛光之上:“嘉平年间,段文昌弹劾过大将军侵占农田,弹劾过顾家人擅杀奴婢,他人微言轻,无人理会,反倒因此招祸,转眼数十年过去,终究还是在权势面前露了怯,也曾心怀社稷,也曾为国为民,然而一切打散归零,子炽,我心痛正在此点,十多年宦海浮沉,不过是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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