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鹿慌里慌张,拧开瓶盖时还差点洒了。他看着简启明急切地灌了两口,等着他咽下去了才抬手去顺他的脊背。
简启明拧着眉头转过来,盯着容鹿的手,表情少有的阴郁,几乎是在瞪着容鹿。老师走上讲台了,吵闹声渐渐落了地,简启明却蓦然起身,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眼神,大步走出去,把门摔得震天响。
“老师……!他不舒服我去看看他!”
容鹿从座位上跳起来,扔下一句话,就这么追着跑了出去。在男厕找到了趴在洗手池里的简启明,他走过去,擦他头发上的水,心都疼皱了,“……干嘛呀。”
简启明一把揽他在怀里,直接扯了裤子摸上他的屁股。容鹿怕得要死,推推搡搡进了隔间,锁还没落呢,简启明灼热的舌头就钻了他嘴里。
容鹿给他亲得不能呼吸,却根本不推拒,反而环上简启明的后背,好像在献祭自己,宁愿死在他臂弯中。
简启明闷哼一声,放开他,抵着他额头喘息着问:“事情解决了没有?钱够不够?”
容鹿一颗心被泡在温水里,软得不成样子。眼里又蒙上一层水雾,可他忍了没有哭,他舍不得简启明心疼。
“够啦,都会解决的。”
容鹿晚上放学之后去了一趟年级办,聊了大半小时他最近上课走神严重的问题。他把错全都认了,保证这承诺那,才能从办公室走出来。临走前老师问他生活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回到教室一看,简启明已经走了。
简启明今天好像有点发烧,里里外外都滚烫滚烫的。容鹿心想他早点走也好,又打定主意今天要问秦致借一下手机,给简启明打个电话。
他在校门口被拦了下来。
“你好,容鹿。”
容鹿一进车里,就被烟雾熏得眼睛疼,坐在后座的女人却好像也没感觉到似的,冲他笑了笑,“我是简启明的母亲,我姓叶。”
容鹿睁大了眼睛。
“你别担心,我不会怎么样的。也还是个孩子呢,比我们启明还要小上……九个月,对吗?”
“……嗯。”
“我儿子启明,从小就很有主意,但就是太过了,你明白吗?太有主意,谁的话也不听,我和他爸爸,时常很头疼。”她说话很慢,时而吞吐烟雾,掸一掸烟灰,“你应该明白吧,容鹿?毕竟你也是这样的孩子。”
“容鹿,主意太正的孩子,活着不会太容易,对吗?最近是不是很累了?”
她拿出一个厚信封来,容鹿粗略瞄了一眼,比简启明零零散散给他的那些加起来,还要多个一倍。
“我不能要。”
“拿着吧。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也衷心希望他能早日康复。我想启明,也是这么想的。”
容鹿猛然抬头。
六月,竟然比他跟简启明依偎度过的冬天还要冷。
他不知道叶姿究竟知道了多少,什么也不敢说,只抖着嘴唇喃喃:“我不能要,我不要……”
叶姿偏过头来,夹着烟看他,眼神似是关心,又极其冷漠,“启明想做的事情,我们从不拦他,包括喜欢你。但是我想,容鹿,恋爱这种东西,从不是一个人的事,对吗?”
“初恋真美好,”她叹道,“我也觉得。”
“拿着吧,这么多钱呢,能干多少事儿呀?”
“启明喜欢男孩,也没关系。我跟他爸爸过几十年,该死也死了。他只要活得堂堂正正,问心无愧,就行了。”
“我说的对吗,容鹿?”叶姿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心无愧。”
容鹿避开了她的接触,她也不恼,靠回去,又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问道:“启明还好吗?”
容鹿拿不准她什么目的,于是说:“还好。”
然后他听见了一生中最让他最痛苦的一段话。他恨不得把自己划个百八十道,手指搅进血肉里,扯着皮撕开,也不会比这还痛苦。
“他好什么呀?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了。”叶姿弯起嘴角,“启明偷家里的钱,要不是我拦了一下,估计没命了吧。他爸爸下手可真狠,现在估计还在家里挨打呢。我想想,第三天了吧?启明背上,可没一块好肉了。”
容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院楼下的。他蹲在花坛边上,颓丧地捂住脸。父亲重病,母亲负债,他从来都没有恨过什么。他每晚都是带着希望睡下的,他总想着过完这阵子,解决掉所有事,就可以考个好大学,赚钱还给简启明。他和他在一起,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梦醒了。
他捧着满手的心碎,现在才明白,他欠简启明的,这辈子,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还完。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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