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老太,一时间5、6个邻居们吵吵嚷嚷的声音在4楼到5楼的拐角上聚集。有人叫嚷:"抓住他!抓住他!""到隔壁晒台上截住他!""看牢大门!""110!110!""逃走啦!强盗要逃走啦!"但是没有人敢从楼梯拐角上来。
我顾不上他们,推着泰雅的肩膀想把他翻过来,我的手碰到他时觉得他的脖子和脸冰凉。惊惶失措中我拼命回想自己可能闯的祸:我可能无意中卡住了他的脖子使他心跳骤停,或者压断了他的肋骨而肋骨断端又刺破脾脏导致大出血休克,要不就是断骨刺破肺叶导致气胸。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应该立即开始胸外心脏按摩恢复大脑血供,而后两种情况禁忌胸外心脏按摩,否则将加剧创伤。我该怎么办?至少应该先诊断。我强迫自己镇静,但泰雅惨白的脸色和门外邻居的呼叫使我无法集中思想。
他终于睁开眼朝我摆摆手。"泰雅你怎么了?"我嘴里问着,不等他回答急急叩诊他的胸部害怕会听到过清音,接着连声暗骂自己笨蛋因为他还穿着毛衣不可能叩诊出过清音。摸摸脉搏心跳停快,那至少不会需要心脏按摩,但有可能是失血性休克。我拉起他的毛衣摸他的腹部,他在我耳边无力地说了什么可是我什么也没听清。
"你说什么?"我凑近他的脸,"你什么不舒服?"他声音很小,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看唇形似乎是"我没事",但我无法肯定。"到底是什么?"我大声追问,"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去?"他用力闭眼摇头。我心里更着急。门外喧哗的声音更响了,有人叫:"刀!刀!""戳在肚子上......枕头......血......"
突然我的领子一紧,胳膊被扭得生痛,整个人象小鸡一样被拎起来丢到墙角,一双有力的大手反剪我的双手,膝盖把我的上身压在墙角里,声若洪钟地宣布:"不许动!"
我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警察效率这么高,打了电话这么快就会来。我上一次被警察抓住还是13年前的事。那时我骑车带人闯一个小路口的红灯,原来从来没有警察光顾的小路口那天正好有个警察,他威胁要告诉我家长和学校。我们说了无数好话,几乎下跪求饶,最后罚款了事。我在电视中看过警察敏捷的擒拿手法,但万万没想到会有警察用在我这样安分的人身上。"不是的,不是的,"我用力叫倒,"搞错啦!"声音就象梦中看到尸体时一样凄惨。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听到泰雅小声地说:"对不起,搞错了,对不起了。"他一定是反复说了许多遍,警察发现他要说话才叫众人禁声。我听到泰雅喘息着小声说:"我们在开玩笑,我...我画了一张朱夜的画像,朱夜说我,说我画得难看,就...开玩笑的啦,没什么啦。"另一个警察问:"你没受伤?""没有,我胃痛犯了。老毛病了。"
警察显然觉得我们的行为比较可疑,在我们两个都坐回到桌边后,一个人记笔录,另外一个屋里屋外翻找了一遍。最后他们终于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安慰了邻居几句后走了。走前还教训我:"年轻人要注意公德,不许吵吵闹闹扰乱治安。"我连连点头说"是"。我听到邻居指指戳戳说泰雅"小时候蛮老实的,学坏了,轧坏路子了。"也许我看上去很象"坏路子"吧。管他呢!我就是这个长相,有什么办法?
我回屋时泰雅正在厕所里。我关上门慢慢坐下来看这张画像。他明明是在画新的发型,为什么想到说是画我呢?亏他想得出来,否则要对警察多解释多少?肯定越描越黑,越解释越不清楚,越解释越让人觉得可疑。一阵抽水声,泰雅从厕所里走出来。他看上去好了一点,还是挺苍白的。"你...没事吧?"我问。他摇摇头。我又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又摇摇头。沉默片刻,我说:"你画的真是年少的我?"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不置可否。我叹了一口气:"唉,还是画画你自己吧。你15岁时一定是‘美少年'喽。""我?"泰雅在桌边缓缓坐下,两手扶头,"我17岁时也只有1米55,还没有变声,看上去和12、3岁差不多。‘美'在哪里呀。"我说:"晚发育得晚长得高,你现在不是挺好嘛,至少比我高。"他幽幽地说:"我倒宁肯就是那个长‘僵'掉的样子一直到大。"
我问:"你小时候长得什么样?有照片吗?"
"什么样?就是这个样。"他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家不爱拍照。"
"总有证件照吧?"
"全丢了。"
"总有一些留下来的吧?给我看看嘛。"
"唉,告诉你确实全丢了呀。"
又是片刻沉默。我想象着泰雅个子只有1米55,还没有变声的17岁的样子。一定非常象女孩,而且是美女。做操时肯定排在男生的第一排,打篮球时被人欺负推出场地,大扫除时要用2个桌子叠起来才够得着教室最上层的玻璃窗。
"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吗?"我问。
"没事了。好多了。"
"对不起了。"
"没关系,我自己太‘嫩'了。哎,9:50了,该上班了。我们走吧。"
7.新年
"我们开始好了,别紧张。"消防员说。我尽量做酷状,代表这种小手术对我这样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来说是小菜一碟。明天就是年30,街上放鞭炮的人已经很多,因此火险不断。今天第三次出车时这位老道的消防员过于劳累,因此在从屋檐上下来时被伸出墙外而且折断的防盗窗条挂破了胳膊。尽管伤口很深,达到深筋膜,但他非常幸运,没有割破大血管和重要的神经,所以只要在急诊缝合一下就行了。让我惊奇的是他非常镇定,即使没有注射局部麻醉药以前,也没有叫喊呻吟。也许他做着这种工作,看惯了生死存亡惊心动魄,所以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十分稀松平常吧。
"只要你配合,我就不紧张。"我说,边用普通剪刀剪下他的袖子。然后用无菌棉垫塞住伤口,用棉球蘸肥皂水冲洗伤口周围。我一点也没看他的脸,害怕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他决定放过我,不再和我开玩笑,转而和旁边照顾他的同事谈足球。我开始有种幻觉,他是读春秋的关云长而我是华佗手下的菜鸟。我再次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周围,新洁尔灭消毒2次,铺洞巾,去掉伤口的无菌棉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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