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六义点头哈腰。
“还不去搭个凉棚,搬些座椅,再叫里面准备些茶水点心来,供福晋们休息消遣——对了,说着消遣,再叫他们拿两副雀牌来,记得要连筹码……”
“是,是,这就去准备。”
佳欣嫣然一笑。
“各位在此好好消遣,我就不奉陪了。”
“站住!”三福晋怒不可遏地拦在了佳欣面前。
“怎么?”佳欣一挑眉。
“耍猴儿也没你这样轻佻的吧?”十福晋在旁推波助澜。”一个小小贵人,把咱们姐妹当作什么了?”
大阿哥侧福晋也在那里帮腔。”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六宫之主呢……好大的腔调!”
三福晋伸手抓住佳欣的胳膊。”今儿你是让进也得进,不让进,也得进!我们倒要瞧瞧,内宫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变故!还是说,贵主儿被你们这些小人逼迫,蒙瞎了眼睛?”
女性版的清君侧?
“贵主儿耳清目明的,各位福晋主子切莫作不祥之语。”佳欣的手臂曾落下旧伤,被她捏得甚为不爽。”各位捏着我一个小小贵人有什么用?真要闯宫,不如先把家兵家将带来,解决了这些侍卫再说啊!”
朱六义一个眼神。
身后的四名侍卫齐齐唰地一声,腰刀出鞘。
三福晋吓得一哆嗦,松了手。
佳欣揉着自己胳膊,恼怒地看了三福晋一眼。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什么温文儒雅的三爷,呸!夫妻两个都那么讨厌!
“贵人莫气。”
那拉氏含笑款款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她招牌式高贵端庄的笑容。
佳欣心中冷笑——不愧是那拉氏,比那几只爱做出头鸟的气质和智慧都不可同日而语。
那拉氏看着佳欣的眼睛。
佳欣理了理发鬓,优雅地看回去。
那拉氏先移开眼光,微微一笑。”贵人误会了。今儿京内谣传之盛,人心之危,贵人想必还未可知。这父母有事,做儿女的,又岂可束手旁观?这会子大家想要进宫给母妃们请安,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她用眼角瞥了一眼侍卫,”这刀枪无眼,我们一群女孩子家又身体柔弱的,还是请各位撤了吧,好吗?”
胤禛是领侍卫内大臣,这些侍卫说起来,见那拉氏如见主母,先前在三福晋面前威风,这会儿换了四福晋,早就心下哆嗦。那拉氏此言一出,众人不等朱六义号令,便纷纷钢刀回鞘,给那拉氏告罪。
佳欣敏锐地捕捉到三福晋眼中的妒忌。
呵,狗咬狗,让她们去。
“四福晋果然是可以说话的人儿。”佳欣亲热地拉起含笑的手。”可是,孝顺孝顺,孝而不顺,便为不孝了。紧闭宫门禁止出入,是贵主儿金口玉言下的懿旨。儿女要给母亲请安,也要挑父母有闲心有功夫的时候。现今父母有事要做,不欲令儿女来打扰,难道这有什么不对么?”
“父母有事?”那拉氏抓着佳欣话里的一条线头不放。”还请赵贵人示下,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咱们不求其他,只求心中大石能有一个落处。赵贵人若是给咱一个答复,咱们绝不会再多逗留,改日风平浪静,自当入宫给赵贵人负荆请罪。若是就这样敷衍了,咱们就算回去了,也寝食难安,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也未不可知。”
“什么事也没有。”佳欣冷冷回答。”众位福晋若是真听见什么妖言惑众之事,何不回家问各位贝勒贝子爷去?妇人家的本分是把爷们伺候好,这国中要真有什么大事,也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对么?”
“男主外,女主内。爷们在外奔波国家大事,这家务小事,自然是咱们女人分担了的。所以皇上如何咱们不敢多问,咱们只问贵妃,只问各家母妃,只想要行行这晨昏定省之仪,赵贵人何必多加阻拦?难道宫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那拉氏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佳欣觉得她要是生在现代,自己这个大学辩论协会秘书长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她拉进辩协来当辩手。
“好,”佳欣忽然艳笑如花。”各位若是真惦记后宫主子们,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上面有密旨——”她停顿下来,故意吊吊众人胃口。”如若众阿哥们坚持要见,才能放入。至于福晋们,人多口杂,实在不便。各位还是分别回府,请各位爷来这里求见吧!”
佳欣胡诌了道密旨出来。
反正皇子们大多快马去了丰台。若是真有人要此时叩宫,与谋反夺位无异,其他皇子们不会坐视,在京的胤祥更不会不理。
福晋们面面相觑。
大阿哥的侧福晋奇蠢无比地脱口而出,”爷去了丰台,怎么赶得回来?”
一句话出口,那拉氏以下,众人皆不可思议地盯住她。
她这才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知改如何圆场,一张脸蛋霎时憋成了猪肝色。
“既然如此,大家便心知肚明罢了。”佳欣脸若凝霜。”此时不是你们闯宫的时候。莫以为拧成一股绳便可分卸责任,此时谁不回头,谁便担上了千斤的包袱,众目睽睽,人神共鉴,做人,还是本分些吧!”
她话已说到这个程度。
谁再坚持,谁家男人便是觊觎皇位之人。
他日皇上回鸾,或是太子登位,今日之举,便视同谋反,大逆不道。
霃瑾首先开声。”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炎枫妹妹,我们同车走吧。”
炎枫自然是事事随着她的。
十二福晋带着第一胎身孕,”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瞧大夫……”
七福晋赶上来,”咱们离得近,我送你。”
剩下的五福晋怯懦地看看那拉氏,一脸忐忑之意。
那边的十福晋也流露出了退意。
毕竟——争位是几个大的争,小的凑什么热闹?
“先莫走。”那拉氏叫住众人。”既是一块儿来的,不如稍后一块儿走吧。”
佳欣心知,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听她的口气,绝对还有后话。
(3)
果然,含笑顿了一顿,继续道,”不过,在走之前,倒正好有事想问问赵贵人。”
佳欣咬住下唇。
“昨日,赵贵人与慕容贵人伴驾丰台温泉,原定明日才返,不知为何现今赵贵人孤身回宫了呢?难道是皇阿玛的旨意?”
问得好。
佳欣心中暗赞。
却不慌不忙地开口回答。”四福晋真是公忠体国,心细如发。”她半嘲半讽。”既然诸位问起,我倒不妨实话实说——昨夜慕容贵人突发急病而亡,皇上心中悲恸,是以命我先行回宫,处理慕容贵人的身后之事。此节后宫人所皆知,我这会儿同朱首领,也正在安排棺木等事。朱首领,我说的可有虚言?”
朱六义连忙道,”贵人说的句句属实,上等的楠木棺材正在筹备,很快便可运入宫中。灵堂白障先前肖公公来说不够,也唤了采办司张大人去准备了。”
肖慧宝明哲保身地在旁歇了半日,这会自然也帮着佳欣说话,更何况,所说的根本就是事实。”慕容小主的尸身现今还停在钟粹宫哪!”肖慧宝挤出几滴老泪。
众福晋面面相觑。
古代究竟资讯不发达。
她们只知道皇上,天地会,等等残破消息,又如何能够得知慕容十八这位贵人格格的这一节恩怨。
香销玉陨,不过是相干人眼中一场丧事而已。
凝顿片刻,那拉氏终于垂眸。”我们姊妹改日再进宫为慕容贵人上一炷清香。今日之事,多谢赵贵人了。”她拂袖而去。
五福晋等人忙不迭地跟着去找自己小轿。
三福晋还想说什么,被十福晋拉着,忿忿地瞪了佳欣一眼,又投给那拉氏的背影一个怨毒眼神,不甘心地走了。
最先说要走的霃瑾炎枫却拉到了最后。
霃瑾走到近前,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佳欣,伸出手来。
佳欣同她握了一握手。
她点点头,佳欣亦点点头。
霃瑾这才带着炎枫走了。
朱六义擦擦额汗,”赵贵人,您真是厉害呀!真有点儿诸葛孔明舌战群儒的气概!”
佳欣苦笑,这是什么比喻?”其实还不算什么,我预备好了,若是她们再不肯走,我这里还有贵主儿的印鉴。”——以及,金风竹给的那块如朕亲临。
不过不到最后,她不希望用那些东西。
太显山露水,没道理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虽然现在,好像也已经脱不出旋涡中心。
“棺木送进来以后,先停在这里,叫人到慈宁宫后大佛堂找我,再行运往钟粹宫。”佳欣吩咐朱六义。
“喳!”这位侍卫首领,算是对佳欣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了。
佳欣看一眼装聋作哑的肖慧宝。”肖公公,贵主儿那里,我相信不用我去另行禀告了吧?”
老太监嘿嘿瞎笑两声。
回到自己的居处,佳欣望着四围空旷。
自从自己被册之后,书簿库便被康熙搬到东边儿去了。现今这附近,除了佳欣之外,再没有人常住了,只有洒扫宫人定时往来。
这会儿,小榭小亭已经惨死桥头,无人过问。而金风竹行踪杳杳,佳欣心中亦有不吉之妄想。
从怀中取出金风竹手书,佳欣将它摊在桌面上细细阅读辨认。
小妹见字速……接下来的不认识。金牌……还是金碑?龙脉,这两个字好认。赵氏?这个是在说自己么?……最后四个字倒是好认:金风竹字。
佳欣觉得金风竹金女侠的潦草字水准绝对可以去现代的医院里当医生开药方了。
纵然自己没有受过专门的草书训练,可是能让自己看十个字只明白一两个,也颇显功力。
不对。佳欣心中一动。
难道……金风竹故意写得潦草,不是时间紧迫,而是特意不让自己看懂?
坐得累了,佳欣想要找口水喝。
然后就发现——没有水。
没有水,没有点心,也没有下人。
何曾见过像她这样鳏寡孤独的宫妃?连喝口水,也要自己拿着水壶去拦截过路的小太监小宫女。
等了半日,上等的紫砂茶壶被拿走了,茶水却迟迟不来。
佳欣苦笑,决定到东西六宫去讨口水喝。
刚起身,宫门口的太监便来报了。
“棺材已经运到,现在停在慈宁宫园子外。有位猿侍卫奉令牌在园外等候,是否叫进?”
“进来进来啊。”佳欣大喜。
“这个……规矩是不能进的……”
“理个屁规矩?”佳欣说话粗鲁,吓了自己一跳。”整个慈宁宫园子就住着我一个人,怕什么?这里我做主,叫进,还有,去给我传膳,要一桌蔬果鲍鱼席,八样点心,再多多地传酸梅汤和雪梨汤来,快点!”
“呃……主子是要赏侍卫么?不如传大肉席……”
“你主子我,又渴又饿,传膳过来自己吃,明白么?”佳欣没好气地踢走不长脑子的小太监。
片刻之后,猿啸月像只猴子一样窜了进来。
“佳欣姐姐!想死我了!”他可不管什么礼节,过来就往佳欣身上一跳,紧紧地抱住不放。
佳欣心中一暖。”乖小月,说话利索多了啊!”
“是啊!皇上亲自教我!”猿啸月得意地跳上佳欣的凳子,蹲在上面,这会不像猿猴了,倒像只狸猫。
“乖小月,皇上这回……有危险了。”佳欣压低声音。
猿啸月从凳子上跳下来。”是真的?”他此刻眸子炯炯,一点也看不出来心智异常。
“你听说了?”
“都在传。”
“传什么?”
“皇上驾崩。”
“没有!”佳欣叫了一声。”怎么可能?”
“佳欣姐姐要小月作什么?”他站直身子。
佳欣惊觉他比自己要高,已经像个小小男子汉。
“将这封东西,交给迎春阁许佩。”
猿啸月点头。
他没有问迎春阁在何处,也没有问许佩是何人。佳欣要他做,他便会做到。
“还有。”佳欣冷厉地看了一眼四周。”复制一份,送到丰台,给你师伯,问他怎么回事。”
“知道。有话要传么?”
佳欣想了想。”许佩那里信到即可。你师伯那里,就说……对他说,我卜了一卦,卦像为‘坤’。”
“坤?”
“无错。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
“阴疑于阳,必战?”猿啸月亦学过周易皮毛。
佳欣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皇上出事了,大家都不安。”
佳欣点点头。”也许吧。”
“对了,佳欣姐姐,看看棺材。”
“不看了,不过是找你来的借口罢了……”
“看看,看看嘛。我去推,进来。”他断句终于还是不怎么对。
猿啸月一出门,佳欣传的蔬果鲍鱼席便神速地上来了。佳欣暗赞那个小太监得力。
送酒菜的太监布完菜,跟躲什么一样兔子似溜掉。
佳欣不禁喟叹——自己这里,真的这么可怕么?
“你一人来的?”猿啸月回来之时,看见佳欣已经在据案大嚼,一盘黄焖鲍鱼,已经吃了个精空。
“没有,和两个三等虾。”
“配席的酒你拿去给他们吧,也算辛苦他们了。”
“好。”
猿啸月拿过去,当着佳欣的面,揭开盖子,往里面弹了些药粉。
“你做什么?”佳欣错愕。”金房香?你放这个进去做什么?”
“十三爷吩咐,杀人灭口。”猿啸月无辜地看着佳欣。
“十三爷?这事何曾扯上他了?”
“你自己问他。”猿啸月调好酒,走到门口,把停在一旁的棺木盖子缓缓推了开来。
佳欣讶然看着盖子全开之后,胤祥便从里面跳了出来。
胤祥……胤祥!
猿啸月嘻嘻笑着拿着酒出去了。”一会我直接走,不回来,你们推棺材。”
(4)
胤祥在棺材里躺了半日,却还气定神闲,脸上带着点笑意,站在佳欣面前——佳欣几乎想用”亭亭玉立”这个词来形容他。
然后再看深一点,她很勉强才捕捉到胤祥眸子深处的一丝软弱和刚强……好像孩子一样,带着不安的神态,又好像在恳求: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至少这一刻,不要跟我计较,好不好?
佳欣想了半日,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凳子。
胤祥乖得像只小狗一样坐过来。
因为只有手上一副筷子,所以佳欣不得不挟了一筷子鱼喂他。
胤祥乖乖吃了。
佳欣撇撇嘴。”吃我的饭,要听我的话。”
胤祥笑一笑。”我听你的话。”
佳欣侧头看了看他。
那个委曲求全的小模样……那么漂亮刻骨的五官……
她实在忍不住,朝着胤祥的嘴上就亲了下去。
胤祥一副半推半就的模样,然后伸手像小孩抱母亲一样抱住了佳欣,手指悄悄溜到她的衣裳里面,来回摩娑着她高耸的双||乳|。
他们两个人每回撞在一起,都会忘记时间,地点和场合。
佳欣忽然恶狠狠地推开胤祥。”你太勾人了。荡妇!”
“我是男的。”胤祥可怜兮兮地声辩。
“荡男。”
“勾人不是我的错……我长得好看,是爹娘给的。”胤祥假正经地正襟危坐,娇羞地垂下头。
爹娘两个字却让佳欣一下子没有了调情的兴致。脸儿一板,”说吧,混进来做什么?”
“矫诏。”
“废太子?他能答应?”
“所以要贵妃为证。”
“贵妃为何要帮你?她膝下无子,太子生母已殁,若是太子继位,她便是皇太后。若是你四哥继位,她便生生排在了德妃之后。——更何况,皇上还没死。”
“皇阿玛千秋万岁。”胤祥颂圣,然后道,”太子在,她可能另有打算,若是太子薨了呢?”
“你们准备……动手刺杀亲兄长?”
“玄武门之后,是大唐百年盛世。”
“……荒唐……皇上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皇阿玛是慈父。”胤祥轻轻叹息。”他想保他所有儿子平安,却不知,他若不决断,则谁也保不下去。终究是一个鱼死网破。”
“那……太子也非常人,你们……”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呃?”
“踏月小筑摇暗影,楼上有人吹歌笙。水榭亭亭蔷花绕,兰桥尽处小芳汀。窗下愁容愁映景,景中闲愁如何倾。但借雅轩消一日,醉死浮生不愿醒。”
“听过。这是雅轩姑娘八位侍女的芳名。”
“小楼小筑,小榭小亭你见过了。小桥小汀在金风竹身边伺候。那么,小窗和小景又在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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