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剑尖就快要挨到贼人身上了,我都准备喊好了,忽见一道弧光闪过,凄厉刺耳的破风声随之响起,我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听得轻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鸣蝉已被反弹至一丈开外。定睛看时,那贼不知何时已将腰间长刀抻出,在明月映照下反射出眩目的寒光。
他冷冷一笑:“身手不错啊,竟能闪开我这一刀。”
说罢,像是要甩掉刀身上沾着的什么东西似的,一挥刀刃,重又将刀回鞘。
鸣蝉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严峻,右手举剑至肩,直指yin贼,左手中食两指按定剑身,蓄势待发。那贼也半蹲着马步,上身前倾,以右肩对准鸣蝉,左身握住刀鞘,右手五指箕张,置于刀柄上方,也摆好了架势。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院中两人像雕像般纹丝不动,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怀中的凤来也屏息凝神瞪大了杏眼,借着明月的光辉望着院中的两人。鸣蝉莲足缓缓向前滑出半步,看样子是准备出手,正在这千均一发之际,夜空中忽然响起“嗖嗖”两声,睹物如同白昼的我清楚地看到两道黑影向着yin贼电射而去。
又是一道弧光闪过,“噌噌”两声,那两道黑影被切成四瓣,铛铛落地。那贼眉头一皱:“又是你!又来碍事!”
房顶突然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快收手吧!苍月!别再作孽了!”
随着话音,一条人影落入院中。来人也是身着紧身夜行衣,身材窈窕,凹凸有致,虽然较矮但小巧玲珑。
yin贼被扰了兴致,啐了一口,纵身上房转瞬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黑衣女子却并不追赶,鸣蝉不知其来意,不敢稍有松懈,更不敢放下我们去追赶yin贼,只好眼睁睁看着他绝尘而去。那女子遥望着yin贼离去的方向,嘴里喃喃道:“他还会来的。”
鸣蝉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缓缓回身,声音清脆悦耳:“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说罢摘下面罩,一头齐肩短发披散开来。“可以进屋说话吗?”
见我们谁都没说话,她解下身后背着的长刀,抛给鸣蝉:“我没有敌意,只是想让你们了解一下你们的对手。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方才这位姑娘若是敢轻举妄动,恐怕此刻已经尸横当场了。”
鸣蝉柳眉一挑:“是吗?”
甩手把刀抛回过去,“你来看看是谁会尸横当场!”
我急步来到院中打圆场:“都冷静冷静,鸣蝉,这位姑娘,有事进屋好好说话。”
说罢又对院中埋伏的家丁喊道:“没你们什么事了,先回去歇着吧,有事再唤你们。”
众人回到屋中,凤来早已掌起了好几盏油灯,屋内亮如白昼。那女子随我们来到桌边,略一晗首:“失礼了。”
然后侧身坐下。
我和凤来三人仔细打量着这名不速之客,但见她留着一头修剪得齐齐整整的光泽亮丽的乌发,浏海齐眉,发梢齐肩,感觉很清爽干练。往脸上看,皮肤很白,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弯弯的眉毛纤细修长,眼睛像两颗大大的黑宝石,挺直的鼻子下面是一张鲜艳欲滴的红唇,五官小巧而精致,一个标准的小美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约摸在待年上下。
那女子大大方方地由着我们打量,黑亮的眼珠也骨碌碌乱转,在我们三人脸上扫视着。“难怪被他盯上呢,两位姐姐真是天姿国色!”
少女由衷地赞叹道。
凤来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鸣蝉则正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跟那个yin贼是什么关系?”
“呃,忘了介绍。我叫如月归蝶,是一名‘哭诺以起’,用你们汉话来说,叫女忍。专程前来追杀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
我讶异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就是那个yin贼么?”
如月归蝶点点头:“酒吞童子,原是我们大和民族传说中的魔神,潜伏在丹波国大江山中,凭着俊美外表,常常勾引美chu女进山,供其yin乐之后切掉其ru房下酒。后来豪杰源赖光受天皇所托,携同赖光四天王将其斩杀。”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你们口中所说的yin贼,名叫久远寺苍月,酒吞童子只是我们给他起的绰号。因其好yin少女,又面目俊美,就如同那传说中的魔神一般。”
凤来听得出神,此时忍不住插口道:“这位……小蝶妹妹,你的汉话说得好好哦,一点都不像是从异国人口中说出来的。”
如月归蝶却惨然一笑:“这位姐姐,我们是从千万孩童之中挑选出来的,自幼便被迫进行常人无法想象的严酷修行,背负着成为一名合格的‘忍’,去为各自的主家效力的宿命。潜入敌阵刺探情报、天诛、协助正面战斗的部队进行背面突袭,就是我们的工作。而我,自幼便学习汉语、高丽语,经常潜入大明与高丽高官的府邸刺探情报。”
鸣蝉皱了皱眉头:“这么说,你是日本国的探子咯?”
“曾经是,”
如月归蝶用手指梳了梳额前的浏海。“可我现在是一名逃忍,从原来的忍者组织中脱离出来的逃忍。”
“为什么要逃?”
我好奇地问道。
“我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被人像狗一样驱使着,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在我们忍者集团中,共分为上忍、中忍和下忍三种,上忍又称智囊忍,故名思议,是专门出谋划策的,也是忍者集团的统领;中忍,属于一般的头目,通常负责传达上忍的指令、指派手下执行任务;下忍,也称体忍,就是专门执行任务的,绝对服从中忍的命令,四处刺探情报,执行天诛,也就是暗杀。当任务失败不幸被捕时,必须立即咬破口中盛满毒液的蜡丸自尽。”
我们三人听得不住摇头,这样的密探组织实在太可怕了,简直不把下忍当人看。“我就是下忍,”
如月归蝶自嘲地一笑,“说起来,我这双手也沾满了他人的鲜血,曾被人称为‘冷血姬’。”
凤来嗫嚅道:“可是你的眼神很真纯,不像是坏人……”
“那是现在。你若是见过以前的,就不会这样说了。我以前的目光,据同伴所说,像冰一样冷,因为我毫无感情,纯粹就是一个杀人兵器。”
“那是什么事情使你改变的呢?”
我倒了一杯水,用手推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端起水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才一饮而尽,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失礼了,这是习惯……”
说罢,她望了望窗外的明月,像在回忆往事,嘴里喃喃道:“我的改变,是因为千代之死……”
“千代是你的朋友么?”
凤来关切地问道。
“是我最好的同伴,一个善良的女孩。她收养了许多许多的小动物,还经常周济一些穷苦的人家。在那与死亡打交道的暗黑岁月里,她就象一缕阳光温暖着我冰冷的心。”
“然而这样的女孩,仅仅因为一次执行任务时,面对一个抱着孩子跪地求饶的妇女下不去手而导致任务失败,最后遭到中忍的处刑。”
“那天我出去执行任务回来才得知这一噩耗。当我赶到处刑室时……”
说到这,她的眼光变得冰冷冰冷的,凤来见了不由娇躯一颤,柔荑在桌底紧张地捏住了我的手。“……看到的是千代的半截身子。她被处以腰斩之刑,上半身被放在涂满漆的木板上,血流得很慢,一时难以死去,然而漆的毒性却在慢慢渗入伤口,扩散至整个上身。见到我来,她艰难地笑了笑,只对我说了句:‘请帮我照顾那些小动物……’”如此惨绝人寰的往事,她却平淡地如数家常,脸上毫无表情。凤来眼窝子浅,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当晚,我独自潜入中忍的房内,割下了他的首级,在千代的坟前用石头砸碎,然后离开了组织,当了一名逃忍。”
我听得连连摇头,稀嘘不已。鸣蝉严峻的表情也缓和下来,柔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便遭到一批又一批下忍的追杀,直到那位大人收留我为止。”
她的眼神回复了方才那种真纯柔和,“那位大人是幕府的一名地方官。他收留了疲于奔命的我,成为了我这只无家可归的凶禽可以栖息的大树。”
“然而好景不长,仅过了一年,久远寺苍月——酒吞童子突然出现,用他手中的‘裂空’,彻底粉碎了我平静的生活。”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攥紧了拳头。
“那个什么苍月,到底做了什么?你如此跨洋越海地追杀他?既然有深仇大恨,为何刚才又眼睁睁看着他跑掉?”
鸣蝉忍不住问道。
“说实话,我不是他的对手,你也不是。单打独斗,我们都是必死无疑。”
一语既出,我们三人都不免生疑,那个看起来嬴弱不堪的少年,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
“久远寺苍月,原名张海生。父亲张子通,母亲张李氏,大明朝岭南韶州人,因得罪了一个很有势力的仇家,被驱赶出境。其母在渡往日本的船上诞下了他,于是取名海生。”
呃,这个名字就有点土气了,我心想。
“后来一家三口在日本颠沛流离,乞讨为生,由于语言不通,就算想干苦力活也无人肯雇。幸得好心人,见张李氏生得美貌,胸脯饱满,奶水也多,便将其引荐至官家,做新出生公子的奶妈,一家才得以糊口。大人又怜其身世坎坷,雇张子通为下人,并指派通熟汉话之人为他们教习日语。”
“不料时间一长,大人为张李氏美貌所迷,一来二去竟通奸有染。张李氏又深谙风情,将大人伺候得一天也离不开她,最后干脆提出纳她为侧室,让她跟张子通一刀两断。”
“可怜张子通父子被逐出领地,又过起了颠沛流离的乞讨生活,最后父子二人走到身延山时,张子通病饿交加奄奄一息。此时恰逢身延山久远寺的僧人经过,他便恳求僧人收留未满两岁的张海生,并用半生不熟的日语道明其身世,便一命呜呼。”
“僧人安葬好张子通,便将小海生带到了山上,由日莲上人创建的久远寺中抚养,因张子通临终托孤之时,夜空中正好有一皓月,于是又为其更名久远寺苍月。到苍月懂事之时,僧人将其身世遭遇告之,嘱其为父报仇,并为其引见了一名隐居于身延山的绝世剑豪——幻梦一刀流的矢吹枫,从此,苍月便成为了幻梦一刀流的门人。”
“这个幻梦一刀流的武术有什么厉害之处?”
鸣蝉忍不住问道。
“神速一闪,如梦似幻。这个流派没有华丽的招式,讲究的是一招定胜负。每日的练习就是上万次的拔刀动作,先是空挥,过段时间就在手臂上绑沙袋,先绑一个,然后逐渐增多。练到最后,便是站在瀑布下手缚沙袋练习。此外就是练习步法和体术。苍月极能吃苦,天赋也高,十余年过去,练就了超神速拔刀术,其绝技‘一闪’挥刀速度之快,用肉眼难以捕捉。”
“一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出现在仇人的住所,高唱了一曲《敦盛》并将自己的悲惨身世当众说出,随后挥刀血洗了整个宅邸,连他的生母张李氏也没放过。”
“这就有点太残忍了吧……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啊……何况宅子里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凤来喃喃道。
“他的那位夺母仇人,就是收留我的那位大人。而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恩公被他劈为两半……”
说到这,她神色黯然,细眉紧蹙,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
我情不自禁脱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救他呢?”
如月惨然一笑,举起双手抓住夜行衣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撕,嗤啦,衣服应声而裂,一片雪白的肌肤显露出来,凤来顿时掩嘴轻呼,我和鸣蝉也拧紧了眉头。
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由她的哽嗓下方蜿蜒至坚挺小巧的雪白双||乳|中间,如同一条暗红色的蚯蚓附在雪白的胸脯上。
“‘忍’最得意的武技是近身格斗的体术,但是我根本无法进入他用刀创造出来的绝对领域。胸口这刀伤,便是我失败的证明。负伤倒地的我在失去知觉之前,亲眼目睹那位大人被一刀两断。”
“从那以后,我便开始追杀苍月。说来惭愧,说是追杀,实际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幕府也曾派出不少武士追捕他,然而无一幸免,全部被他斩于刀下。”
“怎样才能制服他呢?”
鸣蝉问道。
“我需要有人帮助,一个武艺高强的美少女帮助。”
“为什么?”
鸣蝉对于她提出这样的条件感到讶异,不仅她,我和凤来也是大惑不解。
“他的外号既叫酒吞童子,就说明他喜好女色,此次回祖籍韶州寻找当年驱逐他们一家的仇人,沿路也祸害了不少少女。我多次想趁他行事之时下手斩杀他,然而他警惕性极高,即便在奸yin女性时,也是将刀放在手够得着的地方,反倒是我好几次险些被其斩杀。”
“所以……”
她目视鸣蝉,“我需要有武艺在身的美少女协助我,首先以美色诱惑他,待其行事之际,设法封住他的右手,使其不能拔刀,事先潜伏于屋内的我便可趁机将其斩杀。”
鸣蝉俏脸一红:“你是让我……我才不干!”
如月归蝶秀眉深锁:“那只好让他将你们两人逐个yin辱,继续逍遥法外了。”
凤来粉面霎时变得异常苍白,贝齿轻咬朱唇,望望我,又望望鸣蝉。
鸣蝉呼吸急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内心也在激烈翻腾着。良久之后,看了一眼凤来,长叹一声,“老爷临终前将小姐托付于我,我怎能任由小姐遭yin贼玷污?罢、罢、罢!”
她扭回头正视着如月,“我来配合你!”
如月玉手在桌上轻轻一按,离座起身,踱至门边,望着高悬的明月,缓缓吟颂道:人间五十年与天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如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此即为菩提之种懊恼之情满怀于心胸汝此刻即上京都若见敦盛卿之首级放眼天下海天之内岂有长生不灭者!
“这首《敦盛》是歌颂古时名将平敦盛的。也是苍月最喜欢唱的一首能曲。每当要作案或杀人之时,他便会吟唱起这首曲子。苍月啊,下次再见面之时,你就用这首曲子为自己超度吧!”
绿帽任我戴(十八)剑与太刀
鸣蝉居然会答应让一个yin贼……我深感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以她那冷傲的性格会作出这样的决定。难道继凤来之后,又一个心爱的女人要为我戴上绿头巾吗?
不,我不允许她这样做!
“鸣蝉,”
我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捏住了杯子,漾出的茶水洒在了桌面上。“你是我的人!”
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三个人同时将讶异的眼光投向我。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屋内的气氛很凝重,每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鸣蝉圆睁一双波光莹莹的美目紧盯着我,朱唇微微翕动了数下,像要说些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请原谅我的冒昧,”
如月对着我深深一垂首,“聊了这半天,我尚未请教各位的尊姓台甫,以及彼此间的关系,可否赐教?”
凤来笑了笑,一一向她作了介绍。
如月点点头,扭转脸冲我笑了笑:“戴公子莫非有更好的御敌之法?”
语塞。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哪能有什么御敌之法?我只是不希望鸣蝉用那具属于我的成熟美艳的胴体作为“诱饵”去让那个扶桑yin贼亵玩。
想到这忽感一阵烦躁,籍口“方便”起身离座,独自出了房门。
踏着清冷的月光,沿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缓缓踱步而行。草窠间不时传出蛐蛐叫声,夏夜的熏风扬起花香一片。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宁和,方才那种刀光剑影杀气冲天让人惊心动魄的场面好像从来就不曾发生过。
院中的池塘不甚大,方圆里许,时常晨雾霭霭,我为其起名锁雾池。池中栽着许多荷花,清香四溢,日间跟鸣蝉泛舟西湖的畅想又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深深地叹了口气,顺着岸边的木拱廊桥向池心的凤鸣亭走去。此亭原本无名,后来我从凤来、鸣蝉两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命名之。炎夏之际,坐于亭上,四面来风,令人通体舒泰。闲暇之余,我常常让二猴在亭中备下几样小菜、一壶好酒,携二美品酒赏景乘凉,其乐无穷。
今夜却只有我孤立空亭,独对冷月,心烦意乱,无限惆怅。yin妻固然能让我血脉贲张、兴奋异常,但有凤来一人给我戴绿帽已经足够了,我实在不想再把鸣蝉也拱手让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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