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拳相撞,风声骤停,楼道内随即静了下来,忽听格格几声脆响,好像寒冰解冻,又似骨头碎裂.
方学渐“哎哟”一声,退后一步,手抚拳头,雪雪喊痛:“拳头好硬,像撞在铁板上一样.”
福旺站在那里,一条右臂笔直地伸着,额上黄豆般的冷汗涔涔而下,目光呆滞,犹自不信这是真的.方学渐劲随意走,铁拳挥出,内力到处,已将他的指骨震碎四根.
龙红灵哪肯错过这等制敌良机,身子腾空,“无敌鸳鸯腿”连环踢出.噗、噗、噗,福旺的胸口连中三脚,闷哼一声,身子飞出,和身后的两个汉子撞成一团.
龙红灵乘胜追击,金莲轻晃,三声杀猪似的惨嚎响起,已在三人的胯部各踢了一脚.
亲眼目睹龙大小姐又准又狠的“踢裆神功”,方学渐看得目瞪口呆,心口怦怦乱跳,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太过得罪这个野蛮美女.和眼前犹如地狱的悲惨世界相比,自己以前吃她两拳,挨她两掌,那真是幸福得像在天堂里了.
龙红灵收拾完三只拦路老虎,向他回眸一笑,又温柔又体贴,问道:“你的手还好吧”
方学渐吓了一跳,急忙甩了甩胳膊,道:“没事,没事.”
龙红灵见他一切正常,登时放下心来,砰地踢开房门,走了进去.方学渐随之进门,只见房内桌椅东倒西歪,地下杯盘狼藉汤汁横流,一对男女贴在北面墙上,衣衫凌乱,散落一旁.
两人追逐多时,王翠翘毕竟身子柔弱,被他撕破了衣衫,逼到墙角,难以反抗.
王思文光着屁股,一颗脑袋埋在美女胸前,“咂咂”有声,正吮得起劲.房门突然被人踢开,转头回望,只见一对陌生男女走进房来,心中惊慌,颤声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是人,不是发情的种马,自然是用脚掌走进来的,”方学渐瞄着他光溜溜的下身,“王大少,天气冷多了,你整天光着屁股,小心着凉啊.”
龙红灵扑哧一笑,瞟了方学渐一眼,笑吟吟地转身把房门关了.
王思文听见自己的手下在房外痛苦地呻吟,心中又惊又怕,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拾起裤子,躲到一边去穿.
方学渐啊的一声,身形凝滞,双眼放光,仿佛被点中要害,半分动弹不得.
两道贪婪的目光犹如铁粉碰上了磁石,被牢牢吸在板壁之上,脑中嗡的一声,鼻腔一热,两根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口中喃喃:“哇,好圆好白啊.”
眼前陡然一黑,两团又香又软的物事包住了视野,耳旁一个又甜又脆的嗓音道:“小色狼,不准看,跳一跳,向后转.”正是龙大小姐多管闲事,用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第二十一章弄鬼
王翠翘原是秦淮河上的七大名妓之一,由于她经常不听鸨母的吩咐,鸨母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年老的富商为妾.王翠翘表面上答应得痛快,却在夜里收拾金银细软,和丫环绿珠偷偷溜走了.
两人逃到嘉兴府,为了隐瞒身份不敢重操旧业,只是每日徘徊在南湖岸边.
一日在湖畔,遇到了安徽桐城县的一个富家子弟罗龙文,罗龙文见她姿色艳丽,谈吐不凡,神采奕奕,于是上前搭话.
王翠翘也急着想找个男人“依靠”,便有心与他往来.过了没有多久,罗龙文就正式纳她为妾.成亲后的第七日,王翠翘发现丫头绿珠突然不见了,后来才探知被自己的丈夫送给了一个清客杭州净慈寺的明山和尚.明山和尚带了绿珠远走他乡,再也没有音信.
罗龙文官瘾甚重,他变卖部分家产,又从王翠翘的手中骗去了两万多两的私房钱,于嘉靖三十三年公元1554年开春,上京谋职.光阴荏苒,春秋移位,不觉已过一年有余,也是音信全无.
嘉靖三十四年七月,倭寇六、七十人,流劫浙、皖、苏三省,攻掠杭、严、徽、宁、太平等州县二十余处,流窜数千里,杀伤四、五千人,三省居民闻风丧胆,纷纷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往大陆内地逃窜.
王翠翘等不到丈夫回来,只得随了逃难的人群,从嘉兴经湖州、长兴,到了安徽宣州,后来听说安徽也不安全,又连夜雇了马车一路向南逃亡,从景德镇、德兴,一直跑到玉山,跑坏了两匹高头骏马,这才作罢.
王翠翘出来匆忙,手头没有多少现银,经这一番折腾,登时捉襟见肘.她在玉山县人地两生,别无他法,只得干起了老本行,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不能轻易卖身,便在县城最红的妓院玉春堂,挂了秦淮名妓的招牌,卖艺糊口.
玉山县的官吏豪绅听说“玉春堂”来了一位秦淮名妓,不但长得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而且吹拉弹唱,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登时闻风而来,直如过江之鲫,“玉春堂”的门槛一夜之间就被磨平了两寸.
众人久候,美女袅袅而出,果然生得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杨柳,当真妖艳不输太真,轻盈胜如飞燕.众人被王翠翘水盈盈的目光扫过,不觉三魂飘荡,七魄飞扬,数十对眼睛一齐定在她的身上,口水哗哗流下.
王翠翘在玉山县的名头越来越响,虽然只是弹支小曲,唱个清歌,每日门庭如市,依旧应接不暇.男人本色,据说玉山县的富贵,在玉春堂的芳妈那里,开价已到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只求能和王翠翘春宵一度.
转眼已近一月,王翠翘这天正在接待仙岩镇的一个土地主,王思文领了三个奴仆突然闯进“玉春堂”,开口便要带她到冰溪楼饮酒.王翠翘和他是旧识,以前在秦淮河时,王大少多次遣人相约,王翠翘闻他气质不好,都借故推掉了.
王思文的父亲张时彻是宁波鄞县人,年轻时家境贫苦,好学用功,后入赘王家,儿女都跟了母姓.张时彻二十四岁中进士,历任过礼部主事、按察副使、左布政使、右副都御使、巡抚,时任南京兵部尚书,因为沿海倭寇猖獗,便在玉山置买田产,把原配夫人等一众家人从宁波尽数迁了过来,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妾和年仅三岁的小儿子.
王思文从小娇生惯养,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皆通的纨绔,父母头疼,把他送到怀玉书院读书.书院当时的院长是一代名儒王宗沐,张时彻亲笔书信,希望他能严格管教自己的儿子.哪知王思文实在顽劣无比,把清雅端庄的怀玉书院当成酒馆茶肆,弄得乌烟瘴气.
王宗沐气得几乎吐血,未及一年,便把他赶了出去.王思文丢了学业,加自由放荡,整天带了几个手下混迹于烟花赌馆之间,寻欢作乐,大把撒钱.幸好张时彻做官机巧,财源滚滚,日进斗金,不怕供不起儿子的花销.
王思文刚从父亲任上回来,身上金银充裕,他听说城中“玉春堂”来了个名叫王翠翘的秦淮名妓,登时大喜过望,当下便奔了过去,赶走客人,要她相陪.
王翠翘天生媚骨,但性子柔中带刚,有些坚毅与直率,见王大少搅了自己的场,硬是不肯相陪.王思文心中恼火,又不便当场发作,到冰溪楼开房吃饭,愈想愈怒,叫来福旺,嘱咐一番,让他带着手下将她掠来,不料即将得手之际,却碰上龙、方二人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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