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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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夫股掌上,何事不堪为。

却说高子兴,因华氏约她,次日绝早,打扮十分齐整,悄悄而去。不料希要得在家亦想道:「我哪些不如他他两人眉来眼去,只要踢开我。若是大家弄弄,便罢了;不然,我搅断他的筋他今朝必然早去,等我先去候他。」便先去了。那子兴刚到羊家门首,去门缝里瞧,见有人在内,仔细一看,却正是小希心下便如中一拳,道:「这鬼头,怎麽先来了」忙做不见,踱了过去。那小希看见,便急跑出门,叫道:「高大哥何往,打扮得像去做新郎的有甚好处,带挈我一带。」子兴道:「我去拜一朋友。」小希道:「小弟奉陪。」子兴道:「不敢劳。」小希道:「小弟没事,今日总要同你走走。」子兴千方百计,再洒脱不开,整缠了一日。

到次日,子兴恨道:「这天杀的,误我一日。那人不知怎的恨我今日休走大道,由小路去罢。」及到羊家中堂,又见小希早在。问他道:「你因甚来」小希道:「我的来,就是兄的来。」子兴道:「我与羊哥有话。」小希道:「我也有话。」二人坐了一回,子兴道:「去罢。」小希道:「你何往我同你去。」子兴便发性,要与他相打。小希又微笑道:「我不曾得罪大哥,何必如此发怒你要打就打几下。我总要跟着你。」子兴无奈,只得往苟家,向诸氏告知其事。诸氏道:「这个不难,但你不可忘旧。你去买四色礼来,我代你羊家去。」子兴忙去办备。

且说华氏,见他两人缠个不了,好不痛恨。至第三日,忽见一乘轿,抬个半老佳人进来。见了礼,便道:「我姓诸,苟美都是我的儿。前蒙羊大叔,全我性命,特备些须微物,来谢奶奶。」华氏道:「原来是诸奶奶,俱是通家,何必如此,请里面坐下。」

却说希要得,又来羊家巡哨。张见诸氏在内,便惊道:「好贼头这着棋倒与他下着了,待我去寻蜊子,叫老羊回来破他。」不多时,学德果回。见是诸氏,见礼毕。华氏道知来意,便留待饭。饭後,华氏道:「叔叔今夜在。这里歇,我还有知情话对你说。」诸氏道:「只恐羊叔怪我阻他的兴。」二人笑做一堆,便叫轿夫回去。晚间,华氏多吃了几杯,便春心奔露,向诸氏道:「我与你结个姊妹,方好来往。我闻你与小高有情。姊姊,你试说趣味我听。」诸氏欣然道:「妹妹,那小冤家的行货子,真与人不同,塞到阴户内,就寻花心,牝缝塞满,令人好不休已,一阵阵丢去,也说不出那多少妙处。故此女人见他便先麻了。」说得那华氏,将身贴进诸氏,道:「你果是真心事,我也不说假。我原约他来一会,害我空等两日,却是何故」诸氏道:「休要怪他。你们怎的露风,被小希杂种知了,抵死缠住,一步不离,所以来不得。今特着我来通信,明日接你到我家去,不知可否」华氏道:「如此甚好。」遂叫胡子在楼下宿,她两个说笑一夜。

到次早,梳妆饭毕,华氏叫丈夫寻两乘轿来。学德道:「娘也要到哪里去」华氏道:「你管我则甚」学德道:「晚上好来接你。」华氏道:「谁要你接」学德只得叫两乘轿,任她出门,不敢多问。诸氏同华氏到家,子兴已先在了。那华氏好脸皮,一把扯住道:「你害我在家等了两日。」子兴道:「我的娘,气死了人被小希缠住不放,今日幸得见面,等不得了。」於是携手上床。华氏解了小衣,倒在床上,子兴将尘柄插入,正待寻花觅蕊,忽听得瓦上豁喇喇一声响亮,两人吓了一跳。却原来希要得约杨蜊子等,瞧着子兴进门,後有两乘轿进门,使用此计较。子兴害怕,连忙抽出子下楼,与苟美都大开了门。教了一回曲子,然後回家。又生一计,叫美都来道:「我雇一只灯船,叫你娘同华婶婶,俱男扮了,寂寂出门,上船玩玩。」美都去通知了。

不想子兴叫着一只灯船,又是个行不出的光棍王炎的船。他家一小使,叫做王龙,也在裤子裆左边住。少停,二妇带了巾帻,苟子领着上船。饮未数林,子兴与华氏,便进那船舱去了。王龙不见二人在席,只道他是弄挂子,向门缝一瞧,原来下面是个妇人,掇起双股,那子兴将尘柄咬住牝心,那妇人不住的打寒噤,正在要死要活的时候,王龙忙跳上岸,叫家长王炎来,轻轻进舱,一把拿住。诸氏带得有银在身,忙买王炎释放,还争多道少。那希要得又去寻羊学德,说船内有二三内眷干事,被人拿住,敬来邀你,赚他几两银子。羊老是吃这一碗饭的,便欣然同来。上了船,吃一大惊,只见华氏蹲作一堆,诸氏及高子兴都央求王炎。学德一时怒发,把王龙挥上几掌。那王炎高子兴俱一溜烟走了。只存诸氏美都,华氏已失去了小衣,希要得也脱身走了。

羊老气得话说不出。华氏反骂道:「狗亡八,你既是好汉,如何妻又被人诈害」便装起势来,假要投河。羊老此时,羞极怒极,一推便落水了。诸氏母子,只是叩头。羊老道:「都是我自己不是,不该惹着他们。与你无事,去罢。」可怜华氏,未极云雨乐,性命顷刻间,这也是自取了。羊老回家,遂移在清凉门去住。却恨小高不过,监中牢头禁子,都是平日相厚的,遇一起江洋强盗,便买嘱了他,一口咬定高子兴,後在狱中死了。你道内可惧的麽唯惧了她,自然把你如掌中儿,何事不忍为人喜惧内,吾因集此段以为戒

第三段为吝财烧妹遭殃因爱赌媒妻幸富

诗曰:

承恩借猎小平津,

使气常游中贵人;

一掷千金浑是胆,

家无四壁不知贫。

这首诗,单道古时赌博中,如晋桓温袁耽,宋时刘裕刘毅,皆赌博中豪杰。自後竟流为不肖之事,入其中者,未有不丧家败业。游手行丐。那笑话中,一人问道:「女转男身,有何方法」一人答道:「将几个猪肚,缝成大袋,把女子盛在里头,煮几日便转男身。」问者不解,其人笑道:「终日在赌里滚,怕他不出子。」故不肖子弟,浪荡多端,赌为第一,或有成家,也千中仅一,然终不可为训。

话说成化年间,勾容县有个汉子,姓裴名胜,自幼好赌,立誓不嬴一二千金家当,再不回头。自己也有千两家业,不上几年,断送在几粒骰子上去了。看看赌净,衣食不足。其妻杨氏,原是旧家女儿,极有姿色,又贤慧,早晚苦劝不要赌,裴胜哪里肯听。及见赌到这个地位,料後来没有好结局,一时问哭了一场,就要投河。那裴胜知道慌了,把妻子送到岳父家里,安顿停当,便自己一溜走了。

那杨氏虽住娘家,她那哥嫂,未免不喜,自恨丈夫不争气,也自忍气吞声。未及一年,爹娘都呜呼了,却是哥哥杨二当家,他做人,银钱性命样值钱,多一个人,茶也舍不得多吃锺的,如何肯供妹子,不上十多日,便道:「妹子,留得爹娘在,养你过一世;如今爹娘没了,我又无什进头,人口添多,你妹夫又不回来,不知生死。何不趁你年尚青春,寻个好人家去,也是终身的事。」杨氏道:「哥哥,论来要养我一口,也是易事,怎要我改嫁况且妹夫未必死,若是嫁了,日後回来怎处」杨二郎道:「妹子是聪明人,俗语说得好:宁增一斗,莫添一口。你一个人单吃饭,也须一日一升,一年也要三石六斗米,还有柴菜在外。一年极少也要六七两银子,叫我哪里赚来若说妹夫,千两银子,都完赌了,光身出去,几根骨头,不知落在那里,焉有回家日子依我早嫁为炒」杨氏听说也不好再应,只不做声。等哥哥转了身。垂泪道:「丈夫不争气,原靠不得哥哥,如何怪得他」正在抹眼泪,只见杨二郎又走来道:「妹子,你不肯嫁,我还有好算计。你手里针指好,门首有间小屋,你一个尽好安身,替人家做些针指,我帮你些柴米,再等妹夫回来,却不是好」杨氏信为真,满口应了。次日,就搬出去。

刚过了一月,柴米便不来济了。杨氏晚间便进去,见哥哥不出来。又去见嫂嫂,撇情不过,只得出来道:「姑娘,敢是缺柴米了」杨氏道:「正是。」妓嫂进内,取出一块银子,约有钱多重,交与杨氏道:「你拿去用,以後须自己寻些活路,全靠不得哥哥了。」杨氏接银道:「当初哥哥有言在先,都是他包济,怎今说这话,叫我妇人家,哪里寻活路。」嫂嫂道:「姑娘,你哥哥念兄妹情分,原说帮助你些。若是长要,不如养你终身更妙,何必要你搬出」杨氏吃个没意思,便把银子交还嫂嫂,走了出去。愤气起来,寻了条绳子,要去自尽。只听有人敲门甚急,杨氏只道是哥子回心转意,连忙开门。将灯照着,却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看他:

两眉白似银,双耳垢如漆;

角巾头上包,筑杖手中执。

举步先摇首,开口先打噎;

龙钟一老翁,腰驼背不直。

杨氏问道:「我是寡妇,不知老人家,半夜三更,扣门则甚」那老者道:「老汉是村头王老,平生恤孤怜寡,常周济人。今闻大娘子为哥嫂不肯接济,特送些钱米与你。」杨氏道:「嫡亲哥嫂,尚不见怜,我与你非亲非故,何敢受惠」老者道:「说哪里话济人须济急,此老汉本心。米在门首,可收进去。」老者竟自走了。杨氏拿灯去门外照,并不见人,好生疑惑。回首一看,果然地下一大袋米,有一二石多,袋结上挂着铜钱二千。杨氏想道:「我若吃这米完,也得半年,必然丈夫回来了。这米钱不是人送,定是神助。」於是望空拜谢,也不自缢了,将钱米收拾停当,然後去睡。杨二郎见妹子两日不进去讨,心下想到:「妹子要甘心饿死不成」便着个小厮出来打听了,回覆到:「姑娘房里,柴米甚多,一发好过哩。」杨二郎吃惊道:「是哪里来的」其妻道:「她人才甚美,要寻个帮主,也极容易。只是别人知了,我们如何做人但捉贼见赃,捉奸见双。事体未的,不可出口。你黄昏时看个下落,倘有动静,再摆布他,不怕他不改嫁。」杨二郎点头道:「是」。

到黄昏後,悄悄走到门首打听,不见一毫动静,连打听四五个黄昏,俱没影响,又与妻说知。其妻道:「养汉婆娘,极有算计。若待他做出事来,你我体面何存不如趁早断送她个乾净为妙。」杨二郎道:「怎样断送她」其妻道:「这等败坏门风的,活在这里也没趣。待更深时,到她门首,放起一把火,岂不了帐就是别人见了,也只道自家失火,岂不乾净」杨二郎拍手笑道:「好计较不怕她走上天去。」看官,你道一个妇人独自住在门前,谁知至亲哥嫂去摆布他。正是:

青竹蛇儿口,

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未毒,

最毒妇人心。

那杨二郎听了妻子之计,就如奉圣旨,等不到次日,即吩付厨下,收拾乾柴乱草,只等夜间行事。不料他夫妻算计时,那日游神已听得明白,飞奔奏与玉皇上帝去了。到了更尽人静,杨二郎便叫小厮搬了柴草,到了妹子门首,放一把火。这些茅草小屋,一时便烧的满天红。杨二郎正在那里看,只见火尾,登时横冲,入自己大屋,自己住屋也烧起来了。心下大惊,急赶进搬抢家伙什物,走到後门,懊悔不迭。及查看人物,烧坏两个小厮;妻子去抢衣饰,被火烟冲倒,活活烧死。二郎慌在一团,天明方知烧死妻子,此是後话。

却说杨二发火烧时,杨氏刚正睡着,忽梦中听得有人,连叫「火发」。慌忙披衣起来,那火已烧在面前,心下慌得没主意,只是叫天。忽见那晚送米来的老者,从火里钻进来道:「大娘子,我来救你出去。」把杨氏驼在背上,从火里缓缓走了出去。直驼了一段路,才放下道:「大娘子,这火是怎样起的皆因前日我送你米,你哥哥疑你做甚丑事,故夫妻设计要烧死你。不料天理昭彰,你倒不死,他的房子却尽烧了,又烧死了个把人哩。」杨氏道:「原来如此蒙你老救我,真是重生父母但如今到那里去安身」老者道:「先到我家再处。」遂领着杨氏走到家里,推开大门,安顿一去处,与杨氏道:「大娘子坐住,等我进去点光来。」那老者进去。杨氏坐了一会,一个瞌睡竟睡着了。

天明醒来看时,原来不是人家,是个土地庙,那妆塑的土地,正与夜来救他的一般。杨氏醒悟道:「原来公公救我,料我日後还有些好处,不然屡屡救我则甚」便起来拜谢土地,刚刚拜完,忽见一夥人,拿香烛进来。内中一个,叫做张小峰,常与裴胜相好的,见了杨氏,骇问道:「大娘子,怎麽独自坐在庙里」杨氏一头哭,便把丈夫不成器,出了门,及哥嫂逼嫁放火烧我感得土地救出的话,一一告诉。众人道:「你哥家事颇好,休说你一个,就是三五个妹子,也供得起,怎下这毒手。」内中一个是後来的,住在杨二後门,也说道:「千算万算,天只一算。昨夜火起时,四邻俱看见,有人站在半空,把几面红旗,遮好四边房子,单烧杨二一家。天明找寻妻子,已烧得黑炭样了,还在那里哭老婆哩。」众人听了都伸舌头道:「真是虚空有神明。」张小峰又问杨氏道:「裴胜哥出去几时了」杨氏道:「将有年半。前日闻得哥哥说,已死了,不知是真是假」张小峰笑道:「活活一个人在,怎麽说死」杨氏道:「莫非官人知些信息麽」张小峰道:「现在扬州钞关上,帮个公子的闲,终日骑马出入,好不阔绰哩」杨氏道:「几时见他」小峰道:「今年春头。」杨氏道:「我要去,可寻得着麽」小峰道:「一到扬川,就可见面。」杨氏道:「这里到扬州多少路」小峰道:「有二三百里,还要过扬子江哩」杨氏泣道:「这等我永世不得见了不如寻个自尽罢。」小峰道:「不要忙,做找不着,加些盘费上去。我家媳妇,也是扬州人,明日要回娘家去。你搭了他船同去,岂不省便」众人道:「妙极」遂登时叫了轿来,抬杨氏到张小峰家去。杨氏拜谢众人,嘱道:「列位,奴家若寻得丈夫回来,再谢。但今日之事,切不可令我哥哥得知。」众人应允散了。

杨氏到了张家,次日便同他媳妇上船。张小峰赶来,拿一封书交给杨氏道:「见了裴兄,将此书交他。」杨氏拜谢开船。不多二三日,到了扬州,杨氏就借小峰媳妇家权住。那家知他贫穷守节,不胜哀怜,好好看待,逐日着人领她满街去撞,偏生不遇。一日走到个小巷,见一个,手拿酒,托着几盘点心,身上穿的褴褛,忙忙走进一个人家去。杨氏仔细看时,正是丈夫裴胜。原来裴胜跟个公子帮闲,好不兴头。但他虽落魄,旧家气骨犹存。那公子常倚势,欺凌平人,裴胜背地与同辈,说他短处,被公子听见,赶了出来。故此仍旧在赌场中奔走,博几个飞头钱过日子。那裴胜心下虽忙,眼却也清,一路进去,心里想道:「奇怪巷头那个妇人,好像我妻一样。」放下点心,忙走出来,恰正撞着,便大叫道:「我的娘,千山万水,那个同你到此」杨氏哭道:「人人说你发迹了,怎又是这个模样」裴胜道:「那个对你说」杨氏把小峰的书与他看。见上面写道:

自从钞关叙别,倏尔又半矣。想仁兄吉人天相,得意境界,欣慕欣慕。兹为尊阃夫人,在令岳家苦守。令岳去世,日遭兄嫂阴害,几陷死地,幸神佑得全。某所目击,不忍坐视,特就便船送归。教下望乞欣留,不胜幸甚。

通家弟张峦拜启

方正看完,只见里边走个人来问道:「这内眷是兄什麽人」裴胜道:「这是贱内,特来寻我。」那人道:「既是尊眷,怎不里面去坐」杨氏便走入去看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原来裴胜在那家耳房安身,只一张床,一张破桌。裴胜等他停了泪,问道:「到底怎的,说与我听。」杨氏将前後一一说了。裴胜怒道:「我迟日发迹,定摆布他。」那陪杨氏的小厮,也回了。是夜裴胜夫妇,少不得苦中作乐一番,然後睡了。

且说裴胜睡着,梦见个白须老者,叫道:「裴胜,我救你妻子来,与你发迹,何不将妻再赌一赌」醒来却是一梦。天明起来,忽有人叫裴胜出去道:「外面俱传,令夫人天姿国色,有个崔六郎,手头有几万银子,叫你把妻子与他赌。肯不肯」裴胜听了,正合夜间的梦,连应道:「好。」即写了「现赌活管」四个大字,贴在壁上。那人便去约崔六郎来。六郎道:「耳闻不如目赌,你把妻子与我看看。若果生得好,我就把一所当铺与你赌。」裴胜应允。遂引六郎到自己房边,远远站着,又设计把杨氏哄出来,六郎见了道:「果然好,和你交易。」原来裴胜,巴不得一拚,嬴他当铺;万一输了,妻子也好吃碗自在饭。那六郎是会弄手脚的,要稳嬴他个标致老婆。两下立起文契婚书,中见俱全。两个欢天喜地,把筹码摆出。不想裴胜随手掷的都是「快」,那六郎越弄手脚越是「叉」。不上几掷,把六郎的筹码剿的精光。众人道:「文契要花押了。」那六郎是爽利汉子,当下画了花押,把当铺交与裴胜而去。这裴胜方对妻子说出这事,杨氏甚喜,却骂道:「我事苦到此,若输时,你就送予别人可见你赌博人终是不好。」又哭将起来。裴胜道:「我的娘你若不来,我不发迹,目今得了两千,已满我愿,此後,再不赌了。」裴胜谢了中见,并谢了小峰的媳妇娘家。果然不复去赌,紧紧料理做起人来。

过了两年,将几百银子,买个官儿,夫妻轿马回到勾容,一洗当日之羞,二去塞杨二郎之口。其时是三月初头,那杨二郎自从那年放火烧妹,家业萧条,虽不至没吃没穿,也日逐支吾不来。闻得裴胜做官回家,心下大惊,想道:「若说妹子失火烧死,邻舍并没见尸,讨起人来怎麽处」过了二三日,只见裴胜带了杨氏,纱帽圆领,轿马凉伞,轩昂回来。杨二无奈何,只得出接。见了妹子,吃惊道:「你一向在哪里,却同妹夫回来」杨氏道:「那日被哥嫂烧死,我跟这死鬼回来讨命。」杨二郎慌道:「当初悔听妇人言,致行那事。然而自做自受,你嫂子也烧死了,还讨甚命」裴胜笑道:「这等说,尊舅那骨头,也要像我当年了;你妹倒没死,火烧那夜,就有神人送到我那里。」二郎更觉羞惭,道:「妹子念同胞手足情,妹夫高抬贵手,往事休提。」说罢,双膝跪下。裴胜夫妻,慌忙扶起,道:「你自不仁,我却不念旧恶。」杨氏掩口笑道:「多承火攻,烧得我有个出头日子。」那二郎满面通红。

话休烦絮。却说裴胜,自己将银钱付於家人,买辨食物,请客拜客,忙了几日。便一面寻张小峰,谢他二十两银,四个尺头。又捐资一百两,重建土地庙,夫妻亲去烧香设醮。那村中俱道:「裴胜败子回头,杨氏知恩报恩。」称个不了。毕竟赌博是最下的,把妻子来赌,是下之极了。倘若输了,便作世世话柄,岂不可耻吾谓裴胜幸有个妻子在,不然,不愁不输子。好赌者,吾集此以为鉴。

第四段何瞎子听淫捉汉火里焰远奔完情

诗曰:

人世姻缘亦最奇,

变无为有甚难期;

饶伊防御千般巧,

早出重垣向别啼。

这首诗,单表人的姻缘有个定数。由今看来,定数虽不可逃,其中变幻,又不可测。明明是我妻子,偶起个风波,却失去了。明明不是我妻子,偶凑个机关,却又得了。其间离合,难以发举。

看官请听:话说湖州府清白镇地头,有百十户人家。内有一瞽者,姓何,起课最灵,远近皆来问卜,无有不验,因此人称他个号,叫做「赛康节」。每日间,任你没生意,除食用外,也有两多银子馀剩,时附近有个杜家,见他生意好,把个女儿,叫做羞月,与他为配。不知那羞月极其伶俐,如何肯嫁瞎子迫於父母的主意,纵没奈何,心下实是不快。

「赛康节」自得了这老婆,眼虽不见,但听得人人喝采,道好个娘子,他便爱惜胜如金玉,只去温存老婆,把生意都丢冷了。间有人来问卜,也不甚灵验,十分中只好一二分生意。还有好笑处,正在那里要起课,想着老婆,竟摸了进去。任人在外边等候,就唤他亦不肯就出,因此生意更不济了。这叫做:

食恩爱好,那顾利名高。

始信无锋刃,教人骨髓焦。

看官,你道何瞎子只管摸进去做甚因他耳朵里常听人说,瞎子的老婆,从没个不养汉的。他惟恐妻子做出这样事来,故此不时摸将进去。适一日,羞月正在灶下烧火。何瞎子走进房去,将手向床边一摸,不见;向马桶边一摸,又不见;复摸到吃饭的桌边,也不见便叫道:「娘在哪里」羞月对他一啐道:「呸你只管寻我做甚」瞎子道:「我闻得像有脚步响呢」羞月道:「有这等奇我卧房里,哪个敢来」那瞎子道:「像有人说话响呢」羞月道:「呸着鬼了,影也没有,却说恁般话。你不要痴,你老婆不是那等人,不是我夸口,我若肯养汉,莫说你一个瞎子,再添几个瞎子,也照管我不来」何瞎笑道:「我方说得一句,就认起真来。」依旧摸了出去。正是:

只因一点水,惹起万波涛。

却说隔壁有个小夥,叫做乌云,绰号又叫火里焰。这乌云到处出热,凡有人央他,极冰冷的事,有了他就像火滚起来,故人取他的浑名,叫做「火里焰」。他与何家,仅一壁之隔。何瞎因没了眼目,一应家使用的,都相烦他,遂做了通家弟见。羞月叫他叔叔,他叫羞月嫂嫂,穿房入户,不以为意。这时何瞎夫妻斗口,他刚在厨下整饭,闻得羞月的话,心下忖道:「怪不得我到那边去,嫂嫂频把眼儿描我,我因好弟兄,不曾在意。这样看起来,我不要痴了,把块好羊肉,丢在别人口里去等我去混一混看。」便悄悄地走入羞月卧房来,恰值羞月正在便桶小解,见乌云走来,忙把裙儿,将粉白的屁股遮好。乌云笑嘻嘻的道:「嫂嫂解手啊」便向袖内摸出一张草纸来,双手递过去,道:「嫂嫂,头一张不要钱」羞月劈手打落道:「叔叔,这事你做得对麽还不快走」乌云应前道:「是,就走。」及回头看,羞月并无怒容,却一眼看着他走。走回家想道:「有趣,口儿虽硬,眼儿却送我出来。且不要忙,明日少不得要央我,那时随机应变。」

到了明日,羞月果在隔壁叫道:「乌叔叔,你哥要托你个事。」那乌云听得,便麻了三四分,忙应道:「来了。」急跑过来道:「嫂嫂要做甚的」羞月笑道:「昨日言语唐突,叔叔莫恼。」乌云道:「怎敢着恼妓嫂就掌我几下,亦不恼。」更歪着脸过去道:「嫂嫂,试打一下看。」羞月笑道:「我有手,也不打你这涎面。与你说正经话,哥哥这会忙,有包碎银子,烦你去煎。」乌云道:「当得。」接住银便去了。这羞月见他走了,叹口气道:「我前世有甚债,今世遭这个丈夫多承乌叔叔在此走动,我看了他,愈伤我心,几时按纳不下,把眼去送情,他全然不解。陡的昨日走进房来调戏我,我假意说几句,甚是懊悔,故今日又唤他来安慰他。天吓这浅房窄户,且那瞎物又毒,半刻不肯放松。就是要做,哪里去做」叹了口气,便靠在桌上假睡。

不一时,乌云煎了银子,竟奔羞月房里来。见她瞑几而卧,便轻轻用手去摸她的奶,摸了这个,又摸那个。羞月只道是瞎子摸惯的,不以为意。乌云见她不问,又把嘴靠在羞月的嘴边,把舌头捞一捞。羞月把头一扭,方见是乌云,忙起身道:「叔叔难为你。」只见布帘外,瞎子摸进来,道:「难为叔叔,快烧锺茶与他吃。」乌云答道:「自家弟兄,怎说这话。」辞别回家,不胜喜道:「妙舌头还是香的。这事有七八分了。」暗笑道:「这贼瞎,看你守得住否」有诗为证:

为着佳人死也甘,

只图锦帐战情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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