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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任卿看得出来看不出来这是故意的,只要他伤得货真价实,师兄就一定会心软的。

他轻咳一声,鲜血便喷得前襟淋淋漓漓,人也摇摇欲坠,比平常更多了一分苍白脆弱,看得云皇都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你的师弟真是个妙人,换了别人可未必能狠下心受这一掌。看他伤得这样子,你心软了吗?”

任卿的神魂微微颤动,发出一声低叹:“我早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可逆天之事我能做一次,就能做第二次。”

他的神魂光彩忽然大亮,一时间甚至压倒了云皇,强行夺过身体的控制权,然后从储物玉佩中召出长剑,隔空砍向白明月。剑气如潮,在空中一波三折,劈散了刚才那两人对掌时引动的灵力,凝成一道锐利的剑锋刺向白明月胸前气海。

然而那道剑气才撕裂他胸前那一点衣襟,就在空中化作流云飞散,却是妖龙云皇及时压制住了任卿,把他发出的剑气打散。

这出戏还不够好看,任卿的反应也太过俗套。看到师弟和美少年在一起就要杀人灭口,简直就和凡俗愚妇一样,凡全不合他这样的人该有的表现。为了纠正这一点,他是不介意出手,给他们一次重新改过态度的机会。

但这一次出手之后,倒是白明月的态度先改了,一反之前那副震惊绝望的模样,温柔到柔媚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也不会真正忍心伤害我的。不用再装出恨我的样子,你的心这么软,哪儿可能真舍得关我一辈子呢?”

相较他的得意,徐绍庭却只在那一剑挥出时惊讶了一下,剑气收敛时则立刻发现师兄的身体又换了掌控,平静地劝道:“龙皇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早些去寻令郎吧。”

顶着任卿身体的云皇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答道:“他身上也有吾儿的气息,就将他带上,也能多个识路的人。”

看来他是在秘境中关得时间太长,不了解现在的人类了。原以为是这三人的关系是清爽的一对二,姓徐的少年左拥右抱、背着情郎私会另一个情人,这副身体的主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发现两人背地有牵扯便举剑讨伐情敌;现在看来三人行倒是三人行,怎么好像那两个少年喜欢的都是这个满身秘密的任卿,而两个情敌之间倒不知有什么情份,要背着恋慕的人密议的?

反正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仅带上了白明月,更带上了随后赶上来的赵昭仪,大摇大摆地顶着任卿的模样,挥袖收了两人,按着徐绍庭的指点赶往他们师兄弟相会的起始――襄城。

这片城池在战乱之后已经彻底失去了卫王封地的样子,护城的阵法完全崩溃,卫王府更是一片荒凉,虽然也册封了新的城主,重修了城墙,那种凄凉惨淡的被遗弃感却是挥之不去。云皇一脚踏上这片土地,便紧紧皱起了眉头:“没有……玉京里至少有淡淡气息,这里却干净得异常,完全感觉不到我儿留下的痕迹。你们不是在骗我?”

他的目光落到徐绍庭脸上,便像一道闪电打入他识海中,强大的龙威散发出去,将整座城都笼罩其下,赵昭仪这样不识武功的弱女子更是直接吐了口血,虚弱地低低哀吟:“好痛,不要……谁来救救我……求你放过我儿……”

白明月惨白着一张脸,正要顶着龙威护住母亲,空中那强悍可怕的威压忽然消失,而任卿――或者说龙皇――竟走到赵昭仪面前亲手扶起了她,并施法拂去了她身上的痛楚。

这情形看在赵昭仪眼中,便是那个风姿翩翩的矜贵少年为她放下仇恨,将满腔愤恨化作一片温情;看在白明月眼中,则是任卿怜贫惜弱的毛病又发了,哪怕是神魂叫人暂时压制住,天性中的东西也不会舍弃;唯有深知龙皇身份的徐绍庭才晓得,他是不可能像任卿那样对人类女子有什么怜惜之意的――他是被人族推翻统治囚入秘境的,为了儿子能忍着不杀他们就是好的,怎么会对个徐娘半老的妇人动心?

三人各怀心思,却是白明月头一个反应过来,接过母妃的手谢道:“多谢阁下扶起家母。不过我们母子二人一路上都被关在囚车里,根本不知道经过了哪些地方,再留下去怕也对阁下无用,愿先行告退,祝阁下早日得偿所愿,与令郎团圆。”

云皇脸色微冷,横了白明月一眼,霎时间就像有千万细针攒刺到他识海中,震得白明月头痛欲裂,双手无意识地握紧,恰巧掐住了赵昭仪的胳膊。亏得他母亲也不是那种愚钝得不可救药的人,将这疼痛领悟成儿子叫自己帮忙辞行,因也顾不得贪看美少年,娇声软语地道别:“任公子恕罪,我们母子得罪了皇帝,哪儿还敢陪着公子到处走呢?少不得找一处荒山野岭,隐姓埋名地度此残生罢了。”

她一头说着,眼泪就挂了下来,恰巧戳中了圣母系统那个“不能拒绝女姓救助的G点”,任凭云皇气成什么样子,也只能挥挥手放了他们离去。

徐绍庭实在想不通云皇唱得是哪一出,又想起当初押解白明月母子进京时赵昭仪从车中落下,任卿英雄救美的那幕,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大好的念头:该不会师兄心里真的有了那个赵昭仪,云皇发怒时,他的神魂拼命挣扎压制住了妖龙,就为了给心爱的女子一条生路,甚至为了她不惜放过白明月……

这想法虽然荒诞,却比云皇忽然爱上赵昭仪的可能性还高一点。毕竟他师兄这么多年身边几乎都是男子,赵昭仪几乎是他接触最多的良家……妇人,又有一副称得上闭月羞花的好容貌,引得师兄稍稍动心也是难说。

徐绍庭这边醋意大盛,恨不得立刻勾动那只傀儡黑蛇要了赵昭仪的性命。可是他身边的龙皇比他怒气更盛,翻手一掌拍在身边城墙上。汹涌的掌力波荡在空中波荡,扬起遍地砂尘和两人的衣袍,徐绍庭甚至觉出喉头一点腥甜,而那只手掌印上的城墙却全无变化,好像只有个人轻轻用手掌拂去了上头一小片灰尘似的。

云皇收回手掌,木然看了半晌,心中渐渐豁然开朗,神识直接探入任卿神魂内问道:“你的身体是不是被那个发出声音的怪东西控制着?你早知道我进来之后也斗不过他,或是期待着我能把他逐出去,所以当时急切地代替你师弟把身体献给我……现在我进来了,就当了你的替身,像你一样被它控制了……”

他的脸色狰狞起来,神魂化作一条黑龙盘踞在任卿识海中,厉声喝道:“快把实话吐出来,我虽然未必动得了那个大能,要让你神魂俱灭却还不费力!”

任卿平静地答道:“这个系统不是针对神魂之力,只是控制我这具身体,强迫我积德行善,扶助老弱妇孺的。至于其来历,我也不知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是个凡人,死后神魂散不散的全无区别,你要怎么杀我都一样,不必刻意拿这个威胁。”

黑龙在他识海中摆了摆尾,几度从他神魂化成的光球上拂过,却终究没用力抽散,反而吐出一枚明珠悬在他识海上:“你说的话我也不敢全信,但也要防着伤了你之后,那大能会与我为难。现在我要进入你师弟身体里,这丸魂力暂存在你这里,若你说的是真的,等我找到儿子之后这魂力便算是给你的报酬,若你骗我,我便将这魂力炸碎,要你魂飞魄散……”

云皇将心神重新放出,控制着任卿的身体呼唤徐绍庭,待他走过来之后,便将一只手按在他胸口,神识化龙从任卿识海中游了下去。然而就在他将要离开那一刻,任卿神魂之力忽地再次爆发,强行化出一点人形,伸手拉住了黑龙的尾巴。

弱小的神魂与龙的元神相贴,顿时就被那力量吞噬了一块。任卿强忍着痛苦,急切地说道:“你不要碰他,我想起在何处见到你儿子了!你稍等一等,只消一半天的工夫,若我还是错了,从那里寻不到龙子的消息你再换身体行吗?”

不论他对徐绍庭私会白明月的行为多么失望,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无法放任任何人伤害他这个师弟。那是他从小养大的孩子,从他还只不到自己的腰高,一点点拉拔到现在这样高大强悍、无一处不出色的少年,可说是徐绍庭身上每一分每一寸都凝结着任卿的心血,哪怕他再有个儿子,也不可能照顾得这么周到、投入这么多心血了。

所以任卿会怪这个师弟犯错、会怨他天生反骨,却无法不保护他。或许是他的乞求打动了妖龙,又或许是圣母系统的限制,云皇终究还是缓缓收回手掌,收敛了脾气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儿在哪里?”

任卿长吁了口气,忍着神魂痛楚缓缓说道:“我想起来了,赵昭仪和白明月一直在囚车里,唯有在一个地方曾出来过――就是在雒湖水边。当时湖里妖兽暴动,都拼命地往远处跑,我当时还不知是什么缘故,现在回想起来,我好似曾在百尺浪峰之间见到了一抹青影。”

第73章

雒湖正堵在荥阳到玉京的必经之路上。上回他们抓了白明月一党,从襄城回京路上是和任凝一道走的,所以绕了这边的路,在荥阳城外分手之后,就取道了积湖边这片荒野。

当时漫天妖鸟、遍地毒虫,都被湖中爬出的某个东西吓得不敢再停留其中,连他们这一行也险些被妖物吃掉。可现在这座湖又恢复了平静,湖上妖物像普通鸟兽般悠游自在,一泓明月照映在湖水之上,映得星空高阔、风清气朗,景色优美得不似凡间。

任卿远远指着湖心,自言自语似地告诉云皇:“上次我就是在那里看到了一抹青影。如今想来,不是龙族之威,还下哪还有什么能强悍到能让满湖妖物退避三舍呢?”

云皇神魂中的杀意终于消褪,也借他之口答道:“人类的眼界太浅,自然不能揣度龙族的威能。哪怕我儿生在凡间,没有长辈教导,单凭着血脉天赋也能拥有通天彻地的实力,震慑区区几名妖兽又算得什么?”

他抬手向空中抓了一下,四面八方的空气就化作长风流向他掌中,凝成一枚剔透圆珠,倒映出这片湖边景色。从那枚风珠上竟也能感受到隐隐龙威,虽不如云皇的威压强势,却蓄含着隐隐生机,像是一株嫩芽初生的杏树。

“果然是龙族气息,竟能收拢来这么多龙息精华,看来他住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云皇的脸色稍稍放松,在知道了任卿身体限制后头一次露出了笑容:“你还算是个有用的人,我不吝于给有用的人一点奖赏。吾儿现在已经不在这湖里了,但走得时间不长,倒是容易追溯行踪。待我们父子平安离开,我就将这些龙压精华送予你们。”

云皇身为上位者,一向不吝于随手赏赐下属些东西。无奈被囚万年,身上的法宝都已被岁月和封禁之地消耗尽灵气,成了废物,要赏人也找不到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随手收敛些龙息赐下。好在龙在九州世界本就稀罕,龙皇一族这样的高阶龙族更是仅此两头,随意收拢起的龙息对人类而言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了。

任卿的神魂如今与他共用身体,就像是自己赏赐自己道谢一般,看起来十分怪异。徐绍庭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嘴角的血迹却已收拾干净了,睁着一双明星般灿烂的双眼,含笑看着任卿:“但愿龙皇陛下早日与令郎同归上界,得享父子天伦。”

龙皇点了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朗声长笑起来。这样张狂的神情出现在任卿向来温和平静的脸上不仅不显突兀,反而让他添了份散朗疏阔的气度,如同山间明月,让人移不开目光。笑声渐歇,云皇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徐绍庭脸上,兴味盎然地问道:“你可是想到自己和男人在一起,以后终身难有子嗣,所以羡慕本王能寻到爱子了?”

徐绍庭连翻白眼儿的力气都懒得浪费,只是碍着他武力值太高,又占了自家师兄的身躯,才不得不敷衍一二:“我等凡人岂敢和龙皇相比。儿女皆是天命,在下命里大概并无此缘份,不敢执着。”

他要孩子有什么用,难道为徐家延续血脉吗?若不是因为仙帝兄弟欺人太甚,他动了夺天下的心,又何必到现在还留着徐家那些人……也就只再用他们一次了,等这次断了师兄留在下界的念头,徐家那些人便可以随着他的心意处理掉了。徐绍庭微微低着头,神色恭敬,即便在心中转着杀人的念头,脸上看着还是一派纯真无邪。

龙皇不是他的随身老爷爷,自然也无从猜测到他的心思,自以为魅力逼人,实则猥琐地笑了笑,将一段话语直接传到徐绍庭耳中:“好好伺候你师兄,他可是得了一位大能赋予生育之能的,一高兴也许就给你生了。”

云皇虽然不知道圣母点是什么意思,可也并不妨碍他记下了引导者的话,并原原本本地复述给徐绍庭听。这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才摊开了一半,而且没像他预料中的那样上演一场悲欢离合、爱恨交织的好戏,实在看得不过瘾。反正他也快找到爱子了,若不趁这几天给他们添一把火,说不定到了离开时都看不到这两人彻底表露出隐藏各种秘密之下的真心呢。

说完此事,他就果断把身体主控权还给了任卿,看徐绍庭将如何行事。

清风白月之下,两人孤身相处,身边数十里内的妖兽也都被云皇刻意释出的龙威压得不敢逼近,无论是倾吐心意还是做得更过火一些的事都合适。可他期待中的好戏竟没上演,得回身体之后,任卿只淡淡叫了一声:“徐绍庭……”

不等他说出第四个字,徐绍庭就双膝跪倒,仰着一张惨白凄楚的脸庞,痛苦地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今天我铸下了大错,放走了咱们的仇人,让师兄的心血付诸流水,师兄要怎么怪我我都愿意承担。我铸下的错,我愿意弥补,将来哪怕踏遍天下也要亲手捉住白明月,将他再关回皇陵中,为师兄斩断后患!”

说着说着,徐绍庭的身体微微打晃,挺直的脖颈也弯了下去,像是一张拉满得太久的弓,在情绪最激昂的一刻终于断弦,缓缓软倒在任卿怀里。他的脸贴在任卿腰间,像凡人一样发出了浅浅的呼吸声,可以听得出经脉确实受了伤。

任卿缓缓屈膝跪下,将重伤昏迷的师弟揽入怀中,轻叹一声:“你要是长不大多好。还像从前那样,我说什么就听什么,乖乖地陪我四处助人行善,不会背着我做那件我最不希望你做的事。”

他甚至不敢看向徐绍庭,只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摸索着捏开他的牙关喂了进去。药力须臾化开,他听着师弟渐渐清浅至无声的呼吸,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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