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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冷凝如冰,可还是给人一种宽容大度,绝不会真正生气的印象。崔济老脸微红,一时说不下去,卢笙便替他开口:“你也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妙处才觉着抗拒,其实朝中也有不少人好此道。再说皇……他也着实可怜,仙帝想起此事就伤心。其实也不妨碍你娶妻生子……”

任卿从席上站起身来,长袖一挥,不言不语地转身便往门外走去。人都说破人亲事如杀父,可这强行搓合亲事,于他看来倒比拆人姻缘更可恨些。这肯定也不是他们两人自作主张,而是庄帝或者白明月背后推动,不然谁会闲得难受去给两个男人牵线搭桥?

不是号称闭关么?竟还支使人来给他添堵,简直是阴魂不散!

他满面寒霜地就往外走,崔济再当他是圣母,也知道事情不妙,连忙上去拉住他的袖子劝道:“阿卿慢走,慢走,再听我说一句……”

任卿握着他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扳开,抽回袖子拱手答道:“方才两位所说的话,我只当没听到过,其余的也不必再说了,我不敢听。”

崔济反射性地又抓了一把,挥手赶那群少年下去,关起门来堵着他说道:“你误会了,其实这背后另有隐情,你且稍安勿燥,听我一言。”

“我不听。”任卿连客气也不想客气了,顾不得两个人是武师级别的高手,又是自己的前辈,扫视了他们两人微带惊惶和悔恨的眼睛:“我知道两位都是受命而来,不是故意要为难我。可是圣人言道非礼勿听,这种有悖伦常的东西两位尽管对别人去说,我就不听了。”

他转身就要走,卢笙和崔济却忽然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涕泪横流,激动地摇头说道:“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一定要听我解释啊……”

他们两人哭成一团,互相抱着慢慢滑坐到地面上,不停说着“你听我说”,却是除了这两句什么都没说。任卿这回也走不动了,他脑海中又响起了那声许久没听到也没想念过的平板声音:“恭喜您,激活脑残光环‘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听’,被本光环影响者会拼命试图解释,但不能说出想解释的内容。使用本光环只需扣除三十点圣母值,希望您有一个愉快的使用经历。”

这也算脑残光环?这东西有什么用,连拷问囚犯时都用不上啊。

不过看到这两个人痛哭流涕的样子的确是略爽,扣的圣母点数也不多,下次再有人劝他跟白明月怎么怎么样,就再用一回试试。趁着没人阻扰,任卿转身便出了房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座南风酒楼。

脑海中传来引导者微弱的声音:“我都给你开了新的脑残光环,你居然也不说叫我一声,我都多久没出来了?好好一个人都快被你憋死了。我说你为什么不同意他们的要求?求求你快明白自己是炮灰攻不是炮灰受,你是白明月的攻略对象,别再走徐绍庭线了成不?”

什么攻略对象,什么线,这个引导者一天到晚胡说八道,没有一句正常的东西。任卿冷笑一声,低声说了句“我不听,我不听,我就不听”,那个引导者果然噎住了,虽然没哭出来,却也“你你你”了半天,脑羞成怒地说道:“简直是不识好人心,我不管你了!”

引导者不废话他就谢天谢地了。他当然知道白徐两人才是一对,皇帝皇后,岂不是天下皆知的关系?何况他应该不是断袖,那天的梦只是个意外而已,今天看到那些少年时,他是没有半分感觉的。

就是徐绍庭也打扮成那样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

“师兄!”一声低沉嘶哑,有气无力的呼唤声传入任卿耳中,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个打扮成什么样他也不会动心的师弟就带着一身伤痕血迹闯进了他视线中,唯有一双眼仍旧明亮如星子,紧紧盯着他:“师兄,我被人偷袭,还以为要……看不见你了……”

那双眼中的光茫渐渐暗淡,整个人晃了晃,就往前倒去。那张俊朗灵动的脸庞差一点就拍到尘土里,最后却稳稳停在了一副并不算宽厚,却似能容纳一切的温暖胸怀中。

第47章

徐绍庭再度睁开眼时,已经是天地转换。幸而躺的地方还是他认识的药铺厢房,陪在身边的也是他心心念念想见的师兄。任卿神色略有些紧张、疏离,不像从前两人住在一起时那样亲昵,可看向他伤处的眼神分明还是充满关怀,见他睁开眼要坐起来,立刻就要伸手扶他。

这就够了。不枉了他仙府之外一头扎进都护府将士的包围圈里,受伤后又抢了都护苏厥的啼云兽千里迢迢赶回京城,养出了这副憔悴神色和满身还未结痂的伤口。果然师兄看到他的伤口就什么都只顾上关心他,不在意前些日子梦里相冒犯的事了。

不过……那到底仅仅是不在意,还是其实也有几分愿意接受他呢?徐绍庭狠狠咬着牙,忍得脸都扭曲了,才不至于在任卿面前笑声来。

他紧紧咬着下唇,脸色扭曲得古怪。任卿只当他还有什么内伤发作,忙去柜上取了枚蕴元丹,喂着他吃了下去,坐在床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人伤了你?”

徐绍庭连忙正了正神色,爬起身来要跟师兄谢罪。任卿一只手就把他按回了床上,皱着眉说道:“你要跪也等好了再跪,回到家里任你跪多久我都不管,现在只说是谁伤了你,怎么伤的,那些人现在还缀着你没有。”

徐绍庭老老实实地躺回被窝里,沉思了一会儿,才迷惘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叫人盯上的。那天我本来是跟着崔老师去寻师兄,结果进了秘境就被关在了一片荒原里,怎么转也转不出来。我放出鉴狐找了几天,才找到一座水宫,进去之后误打误撞倒是得到了一份仙人传承,所以在里头停留了几个月才出来。可出了秘境不远,就有许多人冲上来围杀我,我拼命逃出来,却被他们远远地缀上,直到陇西境内才得甩脱。”

这话说得有七分真三分假。真的是,他的确被苏厥的人上天入地地追杀了几百里,假的却是――他早知道杀他的是谁的人,也不是被别人缀上,而是为了要这一身风霜和伤痕,特地在路上留下形迹给人追踪。直到快进入陇西地界,怕动静大了引来舅父关注,才出手将那些追兵斩杀了个干净。

任卿本来看他的伤口还没愈合,以为他就是在长安附近受的伤,想过去除掉这帮大胆妄为的贼人。听说这伤是早以前受的,更多地就责怪起了徐绍庭:“怎地也不知道裹伤?路上又不是没有医馆药铺,实在没有不是还能拐到关山向师父求救,你怎么就带着一身伤跑回长安了!幸好是遇到了我,万一遇不上呢,摔在长安街上很好看吗?”

徐绍庭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仿佛委屈到了极点,又有点吓坏了的样子,低声辩解:“崔老师带着我们进入秘境后被困在荒原里出不去,所以我冒险潜入水宫,遇到了许多妖兽,打斗之间就受了不少伤,出来之后又一直被人追杀,不知不觉地把药都吃完了。我这几个月没见到师兄,只想着早点儿见你……”

他看着任卿脸上怒气渐收,就得寸进尺地爬起上半个身子,磨磨蹭蹭地挨到了师兄身旁,把头压在他手上:“况且太学院入学测试的日子也将近了,我总得考进太学,才能像从前那样跟师兄形影不离啊。”

这话里已经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只可惜试探的结果并不如他的意。任卿没有脸上没有半分娇羞的意思,反而抽回了被他枕着的那只手,郑重地问道:“阿继,你还愿不愿意听我的话?”

“我当然听师兄的话。”徐绍庭半点犹豫也没有,张口答道:“难不成师兄不想让我进入太学了?”

“不错。”岂止是不想让他进太学,只要徐绍庭离白明月近一点,他心里就哆嗦。这俩人在仙府中分明已经见了面,还一见如故,气运交缠,回来对着他倒是一句也不提,真是儿大不由……咳,弟大不由兄。

不管怎么样,任卿也想试试两人这些年的情份够不够让他远离白明月,仍旧像从前那样听自己的话。

“我现在已经被征召为散骑常侍,不会进太学了。你也没必要提什么为了我而考学的事,若真是肯听我的话,就去任家,或是回关山修炼吧。”

散骑常侍,就是能在玉京出入,经常和公主幽会的大官了?徐绍庭眨眼就想到了这事上,眸色也沉了沉,盯着任卿修长的手指问道:“师兄是怪我没听你的话,跟崔老师去秘境找你,才要把我送回去的?其实我也是为了师兄好,公主再好也是天家骄……女,不知道温柔体贴,崔老师想嫁个侄女与你为妾,我只想着……”

“慢着!”任卿抬手在空中一挥,打断了他的话:“崔老师何时想把侄女嫁与我为妾了?他本是想跟我提亲,把侄女嫁给你的。至于公主,他在秘境里遇到仙缘变成男身,已经改封了卫王,是不可能再下嫁臣子的了……”

他本来还想告诫徐绍庭男子相恋有违天道,但一来身在保和堂的厢房里,二来他自己也不是太清白,说这话还有些心虚,就都咽了回去,只就:“你伤好之后就回去吧。”

那个公主本来就是男的,跟仙人道统半分关系也没有,分明是怕成亲时露了男相,才编出这种谎话来欺骗世人。假公主还在秘境外埋伏了人要杀他,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心思,想先下手除掉他,好独占他的师兄不是?可师兄到现在也对那小子没有半分好感……

可对他不也是一样?明明是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对待爱上他的人就这么残忍呢?他能比假公主强一点,得了师兄这么多年的怜爱,可再要往前进一步,就也被牢牢地挡在那颗心外头,甚至要远远送走,连看都不许再看他一眼。

徐绍庭苦笑了一下,索性赖在床上不起来,虚弱地说道:“我还能再留下养几天伤么?师兄总不会让我这样就转回关山吧?”

他流露出一派无依无靠的可怜神气,任卿轻叹一声,替他拉起被角,道:“你有伤病在身,先睡一觉吧。”

等到师弟睡着了,任卿才起身离开。出了厢房之后,药铺主人夏思源便主动找上了他,殷勤地问道:“徐郎君怎么受了这样的重伤?我家里虽比不得两位郎君,倒也有些可用的药材,已经叫人包好了,任君回去时可别忘了带上。”

事关徐绍庭的身体,任卿也就不跟他客气,实领了这份好心。夏思源带他看过药材,又一拍脑门想起件事来:“上次任君送来的那个叫余方炻的修士已经有了起色。虽说救不回来,但肉身上的伤都已治好了,以后找个人照顾他,也能再活几十年。”

任卿今天难得听到高兴的事,欣然道:“那么就请主人引路,我也去探探他的病况。”

这一路上经过不少诊室,里头的病人或有认识他的,都把他当成天降的财神来拜谢。虽说他为了积累圣母点疯狂花钱的日子已经过了小半年,但有从尤娘等人手里搜刮来的财物支持着,这间药铺时不时地还在舍药,自然也还在宣扬着人的为人有多么慷慨大方。

光凭着四方传扬的口碑,那趟秘境回来之后他就时常遇见拦路申冤告状的苦主、卖身葬父的小娘子、求他施舍钱粮的穷人……圣母点一天天地增涨,现在才能连用两个脑残光环不眨眼。

他们一路上和病人打着招呼,比平常多花了两三倍时间才走到了余方炻所居的厢房,见到了那个当初枯骨般可怜的武师。如今他身上伤势痊愈,脸上也有了肉,显出一副俊朗大气的好相貌,只是二目紧闭,眉心深深一道刻痕,显出几分苦相。

夏思源主动解释道:“这人不能进饮食,全靠着灵丹补充体力,修为不退反进了。只看他的修为也有武师初阶,将来万一能得了老天眷顾重新苏醒,倒可以给郎君当个护卫。”

任卿越看越觉着这人可惜,叹道:“这也只能看机缘了。我家倒是有清心宁神的东西,只不知对魂魄有没有用。这人既然是我送来的,就不能劳贵店一直照顾着,不如由我带走,反正只是拨个小厮照顾的事,也不必再劳烦贵店上下了。”

夏思源着实夸了他一通乐善好施、矜贫救厄的大仁大义,又多打包了几瓶固本丹,连着余方炻和徐绍庭一起送回了任家。

到了晚上徐绍庭又有些发热,任卿喂他吃了药,便坐在床头盯着他入睡――本来是该同寝,不过自从做了那个怪梦之后,任卿就有些忧心自己的人品。如今师弟又正是衰弱的时候,万一自己有个把持不住的……还是防患于未然吧。

他连外衫都没敢脱,徐绍庭侧躺在床上,伸手抓着他的外衫袖口,半张脸庞被烛光照着,显得轮廓比平常更加深邃俊美,呼吸平稳均匀,睡得正甜美。任卿仔仔细细看着这张才隔了几天没见,却似变得陌生了不少的脸庞,不知不觉目光就集中到那双微张的嘴唇上,梦中的景象也似与眼前重合起来……

简直是不像话!任卿猛地清醒过来,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起身就往外走。临起身时袖子却被拽了一下,才想起徐绍庭还抓着他的袖口,又退回两步,小心地往外抽。

袖子还没抽出来,他的人就倒了下去,恰恰被一只从旁边伸出来的手臂当胸揽住,抱到了床榻上。徐绍庭双眼神光湛然,再看不出半分病态,看着他苦笑道:“师兄,你真是狠心。我都伤成了这个样子,你却连陪我睡一会儿都不肯,这么急急忙忙地就要扔下我。”

他的声音低得近乎呓语,融进了门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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