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捡来的一辈子呢,当然要舒舒服服地过才行。
所以——绮年把自己再往车厢里缩一下,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了。舅舅舅母自然是好的,但是如果自己招惹上吴知霄,那就未必好了。当然绮年并没有这么自负地认为吴知霄就一定会对她有意思,只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最起码,如果乔连波喜欢吴知霄,她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于是这段路的后半截,就只有乔连波在跟吴知霄说话了。只是她声音太小,说话像蚊子一样,且说了几句就没什么好说了。于是吴嬷嬷上阵,一时讲着从前三姑奶奶如何如何,一时又讲连波如今怎样怎样,直把绮年听了个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林家。
因林夫人娘家如今已经不在京中,所以京城内并无住宅,先赁了一座小院住着,只等丈夫回了京城,看究竟是留京还是外放再做处置。林夫人久不在京,也无甚熟人走动,长日无聊,听说绮年来了,连忙叫人迎进去。吴知霄知道林家如今并无男丁,自然不好久留,只拜见了林夫人,又谢她来京一路上照顾绮年,便告辞去书院了。
这里林夫人欢欢喜喜叫人上茶上果碟,又把林悦然叫出来,自己便拉了绮年的手到身边坐着,问她到了吴府之后如何,听绮年捡着高兴的事说了,这才放下心来,连声道:“吴侍郎和吴夫人是厚道之人。”
林悦然打扮得像朵石榴花一样冲出来,顾不得丫鬟在后头跟着叫她走慢些,一径冲到绮年身边,拉着叫姐姐。她进京这些日子,并无年纪相近的同伴,好生无聊,此时见了绮年,倒当真欢喜得很,拉了绮年叫陪她出去逛街。
绮年笑着反拉了她坐下,向林夫人道:“蒙伯母一路照顾,若说是拿东西来还伯母的人情,这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是也没有空着手上门的道理,这两匹蜀锦,送给妹妹和伯母裁件秋衣,伯母可千万别嫌弃。”说着,便叫如燕如鹂把蜀锦抱上来,一匹是桃红洒金的,一匹是玉色织了银丝暗花的,颜色既鲜亮又雅致。
林悦然看了那匹桃红的十分喜欢,林夫人却看得出来这料子十分贵重,不由得皱了眉头:“怎的拿这般贵重的料子过来?难道要跟伯母见外不成?”
绮年笑嘻嘻道:“伯母这话就是臊我呢。说起来我进京才几天,也不知道这京里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这个料子——不敢对伯母说谎——是有旧仆想在京里开个蜀锦蜀绣的铺子,我在成都住得久些,也就是这东西能瞧得出好坏,所以才敢拿了来送给妹妹的。”
林夫人叹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哪里在东西上呢?”
绮年抱了她手臂笑道:“那铺子新开,生意也不甚好,但料子实在是好的。若是伯母觉得好,日后关照一二也就是了。且他家是送货上门的,不必伯母还要自己走一趟。”这也是她跟小杨管事商量好的,若是林夫人日后穿了这料子出门,有人看见好,少不得要打听一二,这就是广告效应了。
林夫人也是精明人,听了这话便知道那铺子多半是绮年有份,不禁也笑了:“你这孩子,倒是精明人。想我和你母亲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哪里知道这些……”想起从前的少女时光,不由得有些伤感。
绮年赶紧拿话来劝慰,林悦然不耐烦听这些,拉了乔连波去踢毽子。乔连波在家时极少弄这些,踢得十分笨拙,林悦然虽指点了她几次,但这踢毽子也非一日之功,哪里就能立刻学会。又踢了几下,林悦然见她仍然不得要领,很是扫兴,把毽子扔给侍立一边凑趣的连翘,想要嫌乔连波笨,也知道不能说出口,便有些生硬地道:“怪热的,不踢了。我们回去喝茶吧。”说完,一溜烟跑回屋子扑到林夫人怀里去撒娇要出门。
乔连波怔怔站在院中,脸颊通红,也不知是踢毽子热的还是臊的。连翘看着不好,赶紧上来屈膝赔礼:“我家姑娘年少娇纵了些儿,有失礼之处还请乔姑娘千万莫与她计较,奴婢这儿给您陪罪了。”
乔连波忍住心中的屈辱,低声道:“这位姐姐无须如此,这天气热,不踢也好。”强忍住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低头进了屋子。吴嬷嬷心疼不已,又不敢对连翘发作,故意道:“姑娘若是不舒服,咱们还是家去罢。”
绮年听了,回头就看见乔连波眼中含泪,准知道是跟林悦然有了什么矛盾,当下起身道:“打扰伯母这些时候,我们也该告辞了,还有一个朋友要去见见。”
林夫人正沉浸在回忆之中,也未注意乔连波神色有异,十分遗憾起身送绮年:“若得空了,时常来走走才是。”
绮年连声答应着,上了马车才问:“表妹怎么了?”
这一问,乔连波的眼泪顿时断线珠子一般掉了下来,吴嬷嬷连忙将方才的事说了。绮年点头道:“林姑娘年纪小,家里又只她一个女儿,不免的娇惯了些,表妹别与她计较,且擦擦泪喝口茶,以后咱们少来也就是了。”
乔连波拭了泪,哽咽道:“表姐这是还要去哪里?”
绮年看她这样儿,也没法带着她去见冷玉如了:“要么表妹先回去吧,我自己去便是。”
吴嬷嬷忍不住道:“只一辆马车,这可如何回去呢?”
绮年想了想,吩咐车夫:“送我去烟袋街东头冷家,然后送乔姑娘回府,麻烦再来接我一趟。”说着看了眼如燕,如燕连忙拿出块碎银递给车夫:“辛苦大哥,留着喝茶。”
这银子就算是车夫赚的外快,自然情愿,当下先将绮年送到冷家,待看着冷家出来几个丫鬟媳妇将绮年迎了进去,这才调转马车回吴府。
绮年下了车,乔连波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吴嬷嬷轻拍着她的后背叹道:“可委屈姑娘了。”
乔连波哽咽道:“我原不该来的。”
吴嬷嬷忿然道:“姑娘当真不该来。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一面之缘,毕竟咱们也不承林家什么情,偏姑娘礼数周到,巴巴的上门来道谢。那林家姑娘也可笑,到底咱们是客人呢,就这般失礼!”
乔连波说不出话来,只是流泪。她怎能说她并非为了林夫人才出这趟门?吴嬷嬷哪知她心事,只忿忿道:“周姑娘也是,看见姑娘受了气,竟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也怪不得表姐。”乔连波话尚未完,吴嬷嬷就叹气道:“姑娘也太老实——周姑娘自然不能说林姑娘什么,可若真是上心,又怎能让姑娘一人回去呢?”
乔连波拭泪道:“我这样子,终不能跟着表姐去别人家里,岂不更让人看笑话了。”
吴嬷嬷无话可说,但心里究竟是心疼连波,十分不悦,想了一会道:“依我看,姑娘以后还是远着周姑娘些,就跟着老太太才好。”
乔连波连忙道:“这如何能成?这家里,也就是绮表姐对我好些,其他人……”
吴嬷嬷却另有想法:“姑娘还是听我的。没见今日,姑娘一跟霄少爷说话,周姑娘就不欢喜了?只怕是周姑娘心里也忌着姑娘呢。”
乔连波怔了一怔:“表姐——不欢喜我与表哥说话?”
“可不是。”吴嬷嬷笃定地说,“周姑娘跟霄少爷说话的时候,姑娘问了那么几句,周姑娘立刻就不说话了。难道姑娘不曾觉察?”
乔连波仔细想了想,果然是这样不假,顿时惴惴:“莫非表姐也——”
吴嬷嬷哼了一声:“前次雯姑娘及笄时,周姑娘在那假山处跟霄少爷撞上,当时我就说不是凑巧,姑娘只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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