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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迟疑道:“我……似乎还没死……”说着也不知怎么的,胸口的剧痛似乎轻了些,一股莫名的情绪传来,下意识转身朝乌衣巷看过去,面露迷茫。

皇帝趁他转身之际,迅速从榻上爬起来,想要悄声逃离。

司马嵘倏地转身,直直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我我……”皇帝一紧张,自称都忘了,急惶惶朝里面一指,“我去取传国玉玺!除了我,无人知晓它藏在何处!”

司马嵘神色淡漠,没有他预料中的惊喜,只微微想了想,点点头:“也好,省得给那些废物。”

皇帝当着他的面将传国玉玺取出来,万分不舍地递到他面前。

司马嵘伸手,莹白的手却从玉玺上穿过,愣了一下,面露茫然:“我似乎忘了一件事。”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缓缓朝门口走去。

皇帝大气不敢出,直直盯着他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外面,急忙将玉玺放回去,匆匆跑到门口,躲在阴影处往外偷看。

司马嵘出了皇宫,胸口的痛楚一分分减轻,那股弥漫的恨意与不甘也似乎在夜风中消散。

仿佛有一根绳在前面牵引,司马嵘不急不缓地朝乌衣巷走去,越走眼神越发清明,直到入了丞相府,走在熟悉的长廊上,这才想起,这已是自己的第二世。

屋子里,司马嵘面无血色地躺在榻上,李大夫收回最后一根银针,叹息着摇了摇头,与其他同样无能为力的大夫们一齐拱手谢罪,也不知是年迈经不得冻,还是心灰意冷,走出去的步伐迟缓踉跄。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王述之如坠冰窟,轻轻将司马嵘扶起来抱在怀中,越抱越紧。

“晏清,我等了你这么久……”王述之哽咽着,眼底赤红一片,心口绞痛难当,忍不住亲吻他冰冷的唇,只觉得唇上传来的凉意如同一支利箭,狠狠刺在心尖上。

“晏清……”王述之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抱紧了怀中的人不听喃喃着,“晏清……晏清……”

一只手轻轻贴在脸上,触感冰凉,却异常熟悉。

王述之怔住。

只顿了一瞬,王述之猛然回过神,忙抓住贴在脸上的那只手,定定地看向司马嵘,脑中一片空白。

司马嵘指尖轻轻擦了擦他的眼角,看着他憔悴的面容,眼底满是心疼,与他对视片刻,弯起唇角笑起来。

“晏清!”王述之猛地将他抱紧,失而复得的喜悦夹杂着心里左冲右撞的慌乱,除了将手臂勒紧,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唔……”司马嵘被他勒得生疼。

王述之吓一跳,忙将他松开,摸着他的脸颊仔细看,又摸摸他的头、手臂……几乎是全身上下都摸遍了,确认眼前的人还活着,这才开始惊喜。

“晏清!你醒了!”王述之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瞬间似乎自己也死里逃生,抱着他狠狠亲了一口,亲完觉得不够,又亲一口,“太好了!太了!”

司马嵘笑意加深,摸了摸他的脸。

王述之感觉他手上无力,逐渐冷静下来,上下打量他:“可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司马嵘久未开口,嗓音沙哑。

王述之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在他唇上重重啄了一口,转头冲外面喊:“快去请大夫!”

第九十二章

丞相府一夜两次闹腾,大夫们差点累倒,好在司马嵘总算醒了过来,他们肩上的担子也卸了,抹抹冷汗互相瞧一瞧,都是松口气又遗憾又挫败的模样。

不就是中了毒箭外加身上划破跌破了些伤口么?毒都清了,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人却愣是不醒,结果就这么睡了些日子,又好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病症,委实生平未见,莫不是真中了邪?

大夫们齐齐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想,转身各回各屋。

王述之高兴坏了,抓住司马嵘的手不让他乱动,自己亲自端着碗给他喂汤药,喂完了在他唇上亲亲,咂咂嘴直道苦,硬是给他塞了一颗蜜枣。

司马嵘哭笑不得:“当我是小孩子么?以前做了那么多年的药罐子,什么药没吃过,什么苦受不了?”

“不一样。”王述之细细摸着他的脸,爱不释手,“以前是没人疼你,现在有人疼了,你就不能再吃苦了。”

司马嵘看着他容光焕发的笑脸,与自己睁开眼时看到的憔悴模样判若两人,一时鼻子酸得发疼,心里软得能渗出水来。

王述之对着他上看下看,总觉得他这回醒来与以往有些不同了,似乎笼罩在身上的那层清冷散了许多,反倒添了些许温润。

司马嵘与他对视,黑沉沉的眸子被笑意晕出柔和的波光来,伸出手捏捏他的脸:“看傻了?”

“可不是。”王述之低声笑,亲吻他眼角,含糊着嗓子埋怨,“你这模样可不能被别人瞧见了。”

司马嵘不明所以:“怎么了?”

“怕你被人抢了。”王述之咕哝了一句,拉起被子兜头罩下,将二人蚕蛹似的裹在里面。

司马嵘听得好笑,在被窝里挠他:“我睡了多久?”

“别问,先让我亲亲。”

“究竟多久?”

“横竖下雪了。”

“换一处,痒……”

二人闷在被窝里一通闹,王述之顾忌着他大病初愈,又心疼又不舍,没多久便收了手,吻着他颈窝低喘,身子起了火受着煎熬,心里却是满足又安宁。

司马嵘摩挲他的脸,恍惚觉得宫里走的那一趟似真似幻,如一场逼真的梦,此刻让王述之紧紧搂着,心里有股前所未有的平静。

天色将明,二人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王亭叫醒。

“进来。”王述之蹙着眉,见司马嵘打算起身,忙按住他,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亭探头看看,也不知司马嵘醒没醒,怕吵着他,便压低了嗓音道,“丞相,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病重了。”

王述之勾唇冷笑:“这又唱的哪一出?不是早就称病了么?”

“不一样。”王亭连连摆手,“这回消息是偷偷送出来的,毅王刚进宫没多久,发了话让捂着。皇上是真病了,半夜起烧,不停说胡话,面孔白得人都不敢瞧。”

王述之正了神色:“病得厉害?”

王亭点头:“厉害!佟公公还说,毅王不让叫御医,照这么下去……”

“皇上说什么胡话了?”冷不丁一道声音在王述之身后响起。

王亭吓一跳,见司马嵘坐了起来,忙应道:“说是后悔了对不住什么的,听不大清楚,总之那模样瞧着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司马嵘点点头,怔怔地不再开口,似有几分畅快,又似有几分怅然。

王述之并未发觉他的愣神,琢磨着王亭的话沉吟片刻,下榻写了两封信:“这封送去交给景王,这封给谢大人,越快越好!再将裴亮叫过来。”

裴亮匆匆赶来,王述之将事情大致说了,吩咐道:“务必盯紧毅王与大司马的动静。”

司马嵘醒了,王述之再无顾忌,立刻与毅王翻脸,拿着皇帝久未上朝的事,当着满朝文武冲他发难。

上回太子露过面就再无动静,王述之也并未多说什么,毅王原本心存侥幸,想着大司马王豫始终是支持自己的,紧绷的心弦便有些放松,冷不听见王述之咄咄逼人,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上回带了个假太子尸首回来,毅王虽以无心之失的借口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可朝中没几个傻子,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只是碍于找不到证据罢了。

但皇帝那么久不露面,委实说不过去。

王述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太子回了京,虽说因为养病未曾入宫面圣,可宫里怎么也不遣人过去问候一声?皇上病糊涂了,难不成太后也糊涂了?”

毅王冷眼看着他,心里迅速思量对策。

王述之却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转身面对其他朝臣:“诸位大人可能还不清楚,本相已经许久未能入宫了,本相总领诸多事务,却连面圣禀报都要吃闭门羹。”

话音一落,顿时嗡声四起。

许多人早就按捺不住,就等着王述之开口呢,如今他的态度已经相当明确,立刻附和声四起,看着毅王的目光颇有些同仇敌忾的架势。

毅王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弱茬,过了最初的慌乱,一个接一个言词振振地反驳。

朝臣们打嘴仗,闹哄哄乱成一锅粥。

毅王青筋直跳:“不上朝是父皇的意思,丞相这是在质疑父皇么?”

“下官不敢。”王述之笑了笑,“下官只是不解,太子都回来了,皇上怎么还将宫里一切事务交给毅王殿下?殿下怎么都不该越过太子去啊,皇上若没有病糊涂,实在不该作出如此有悖礼法之事。”

毅王心知自己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不由对王述之愤恨,不过想着宫里的禁卫军,底气又足了些,不由冲他冷笑。

王述之勾了勾唇:“若皇上真病糊涂了,更应该由太子出来主持大局,毅王您说呢?”

“哼!父皇虽然病重,可还不糊涂,丞相既然对本王有诸多误解,本王自会去向父皇请示他接下来的打算。”

话以至此,再争论也无用,众人各有立场,不欢而散。

毅王回到府中,左右心腹无不面现忧虑:“今日丞相怎么突然就……”

“不碍事。”毅王摆摆手,神色镇定,“他若有法子拿捏本王,早就直接下手了,如今不过耍耍嘴皮子功夫而已,怕他做甚!”

心腹们将提起的心吞回肚子里,齐齐点头:“那倒是,他如今与大司马离了心,再闹腾也是只无脚的螃蟹,横竖禁军在殿下手里抓着,他翻不出浪花来。”

毅王站在院子里,负手望了望天,目光转向睿王府的方向,面色阴沉起来,冷声道:“大司马那里如何了?”

“信已经送过去了,殿下放心。”

毅王点点头,面露笑容:“他们今日闹腾,无非是要诈一诈本王。瞧王丞相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定然还不知宫里的消息,不然早该急了。”

毅王正信心满满,却不知王述之早已在暗地里部署一切。

又下了一场雪,天更冷了,不过司马嵘倒是恢复得极快,每日被王述之喂养着,想不长肉都难。

王述之每日与他相守,心里高兴得很,高兴之余又有着不甘,夜里抱着他耳鬓厮磨,一副怨夫模样:“晏清,我真不愿意你回宫……”

司马嵘摸摸他的头:“你说真的?”

“……”王述之哑了口,半晌后忽然闷笑起来,“要不,我进宫给你做皇后吧?”

“噗……”司马嵘掩不住笑,定睛瞧他,捏捏他的脸,“唔,又长厚两层。”

王述之在他笑得弯起的唇角啄了一口。

司马嵘眼底透着暖意,轻声道:“原本,我满腔恨意,的确做梦都盼着能登上帝位。可现在这心思淡了,做不做皇帝,对我而言已不重要。你若是想,我不做皇帝也是可以的。”

王述之笑起来,笑容中有着宠溺:“你不做谁做?我舍不得将你拘束在这方小天地中,若真要金屋藏娇,也得等我老糊涂了再说。”

司马嵘道:“我不做,上面还有景王,下面还有几个皇弟,横竖有你辅佐,出不了岔子。”

王述之一听不乐意了:“别人不行,我就爱辅佐你!”

司马嵘忽然惊奇地瞪大眼打量他:“我怎么觉得……自打我这回醒来后,你变得爱撒娇了?”

王述之低低地笑起来:“以后我可是要入宫侍寝的,独霸六宫,怎么不能撒娇了?”

王述之说得坦然,司马嵘听着却觉得耳根子热起,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忽然而来的悸动。

王述之与他十指相扣,认真道:“你做皇帝最好,你下面那些弟弟不见得省心,景王倒是与你亲厚,可他连个强势的外家都没有。你后面还有谢氏虎视眈眈,他们都指望你呢,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哪能说退就退。再说,我大伯……”

“我明白。”

“没有谢氏的制衡,我大伯将来怕是会越来越不听我劝。”

司马嵘笑起来:“眼下还有毅王没解决呢,说得倒像十拿九稳一样。”

王述之也跟着笑起来。

二人心里都亮如明镜,如何取舍早就有了共识,所谓长相厮守也不过是兴致起来说着过过瘾罢了,毕竟天下不太平,他们这样的身份,想做神仙眷侣好比登天。

司马嵘也想与他堂堂正正在一起,如今商量来商量去,怕是做不到了,不免心中愧疚,王述之却想着他连后宫都被自己独占了,以后连皇位都不能传给自己的子嗣,自得之外也有那么几分愧疚的意思。

二人互相看着,一会儿自责,一会儿高兴,到最后眼底除了缠绵的情谊什么都不剩了。

司马嵘手一揽,拉着人主动吻上去。

王述之揉捏他的腰,哑声道:“身子好了?”

“嗯……唔……”

外面飘着雪,凉意沁人,屋里却翻腾得酣热,二人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歇下,睡了没多久就让敲门声给惊醒了。

司马嵘一个激灵,与王述之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时坐起来。

王亭进来时满脸凝重:“皇上薨了。”

司马嵘心神一晃。

王亭见王述之下榻,连忙取了衣裳给他披上,又道:“还有件事,元生在睿王府被人劫走了,前后脚的消息。”

第九十三章

消息是黎明时分传出宫的,待传遍满朝文武的府邸时已是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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