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你遇着了什么事?”喀丽完全不明白:“怎么就不刺杀了?”
穆七耳根刹那薄红,还好妹妹眼盲看不到。他抚了抚胸膛,使自己平定下来,正色道:“我们白天还是照常玩乐,不叫殷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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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羡羽莫名其妙丢了一个吻,却不细究,回去照例值夜,心头却有一个问题久久萦绕:黑衣高手不是殷军,那他又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来窥营?
竟想了一夜。
到白天换了班,成羡羽刚回帐子要睡白日觉,却遇着了情思来找她。
成羡羽就欲起身,情思却说那你先睡吧,睡足了下午再过来找成羡羽。成羡羽应声好,就继续躺了。
两个人都是不喜欢做虚假那套的,性情相投,平时两人间的相处也相当随意。
成羡羽睡了,情思先回自己帐篷,一掀帘却发现张若昀坐在里面。
“相公。”情思屈膝,给突然造访的张若昀道了个万福。
“情思啊,你方才——”张若昀挑挑眼皮:“你去找三妹了?”
“嗯!想找她一起去拜庙求签,结果她在睡觉,就下午再找她去。”情思回答。
“拜庙求签?”张若昀将手中折扇抬高数寸,赞许般一笑:“不错。”他又不经意地继续说:“要是拜庙,去了以后你先拜,让三妹后拜。你偷偷藏一支上签,若三妹随后求得的是下签,就把上签暗中换给她,以免她伤心。”
“知道了。”情思颔首,其实她跟相公夫妻也快一年了,他的有些心思她还是能明白的。
下午情思再去找成羡羽,成羡羽已经睡足起来了,衣冠整齐。
情思进去把成羡羽手一拉,摇着成羡羽的胳膊道:“走,拜庙求签去!”
成羡羽摇摇头:“我不求签。”
前年在杭州跟施宴倾一起求过那次签后,成羡羽就不大信这些了。
情思今日穿了一袭鹅黄纱衫,正衬这夏日绿草油油,她珊珊而笑:“你不求签陪我去嘛,我今天过生日想去求一支。”
“你今天过生日啊?那我陪你去!”成羡羽轻扬了语调,眸内熠熠闪闪:情思原来生在这万物最蓬勃的盛夏,真好。
成羡羽自己过生日的寒冬总是大雪纷飞。
寺庙就在城里,一般人拜庙都讲究越早去越好,清晨头彩。这个点太阳都快落山了,寺庙里面已经没有其他香客了。
情思跪在佛堂中间的一个蒲团上,成羡羽就在旁边站着。看情思先双手合十,虔诚地磕了三个响头,接着拿起签筒一顿用力猛摇,边摇还边念出来:“保佑我远方爹娘,兄弟姐妹,成姐姐,大家都平平安安。”
说完,情思心里接着默念一句:“也保佑相公和他平平安安。”
签筒里掉落出一支签。
情思捡起来看,成羡羽也低头目光随她看,见签上直接就写了:上上签——月殿桂飘香,团圆万里光。
情思高兴得不能自已,双手握着签晃呀晃,摇呀摇。
成羡羽心里也道新奇:这庙里的签文竟不似其它庙里,不需要对照翻书,直接就给你写明上中下签和签文。
爽快!
等情思站起来,成羡羽就掀袍跪下,笑若春风道:“我也来求一支!”
情思一听糟糕:自己事先也不知这寺的签文是这样写的,这还怎么给成羡羽换上签,完了相公要是知道……完了完了成羡羽就要去拿签筒了……疑,成羡羽停了手,成羡羽转回头。
情思就跟着成羡羽的目光也转头,望见有两人踏着夕阳余晖,冉冉踏进殿来。
少女有一头成羡羽从来不曾见过的金发,就像月亮的光芒,皮肤白得仿佛透明,双眸却空洞无光,少女……是瞎的。扶着她的少年,五官深邃不似中原人,特别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他衣履风流,可唯独皮肤甚怖,红斑密密麻麻。
少年用她们听不懂的语言对少女说了几句话,少女点点头,少年就跪在了正中另一个蒲团。
不是呼揭人就是狄人……成羡羽心想,目光就没再看,而是正回身抓起签筒,心里默念了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问题,而后摇签。
出来一支签,情思要过来抢,结果还是成羡羽眼疾手快自己拾了:中平签——旧竹生新笋,新花长旧枝
还好还好不是下签,情思暗自松了口气。
“呵——”成羡羽却自嘲般地笑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柱子边庙祝的桌子,将签递给庙祝:“老先生,在下这支签怎么解?”
庙祝眯起昏花的老眼瞧了一眼成羡羽手中的签文,又伸长脖子往她身后瞧。成羡羽侧半个身,见那异族男人正站在自己身后,手里也拿着一支签,摊递给庙祝看。
中平签……旧竹生新笋,新花长旧枝,他竟和她求出来同一支!
“奇巧啊……”庙祝在桌后感叹:“这庙里六筒两套签,每套各九百支,您二位竟然求出了同一支……”
庙祝的话,成羡羽和那异族男人两个人都听进耳中,抬起头四目对望一眼。并无言语,心底却均生出奇怪的感觉:面对面的那个陌生人,他∕她也同自己一样,方才祷告的是一件极其隐秘的心事,违背自己的理智永不可能逾越,却心心所念无法释然,而且这件心事这辈子都不会同第二人讲。
两人竟恍然生出一种懂对方的错觉。
“走吧!”成羡羽向前数步,从异族少年身侧走过去抓情思的手。成羡羽签也不解了,拉着情思大步跨出殿门。
“阿妹,我们也走吧。”穆七凝视成羡羽的背影片刻,将自己求的那支收入怀内,小心翼翼柔扶住喀丽:“来,我扶着你,小心点。”
是夜,穆七潜入殷军军营盗草。
第三夜,穆七带着妹妹离开中原。
第四天白昼,广成王登临驿站来找穆七去刺杀张若昀,结果发现房内空空,两人连带着行李全部不见踪影。广成王心下一寒,急忙赶回殷营自己帐子,打开上锁的柜子,里面的青蚨草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广成王急嚷派人追赶穆七,却哪里还追得上。只能空恼空怒,恨得牙痒却无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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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驹过隙,半年如逝,又到成羡羽十八岁生日。
寅卯之间,天还欲亮未亮,施宴倾就已穿戴整齐,带着流苏的宝蓝簪子束起高髻,左右耳侧各垂一缕,白色里衣罩水蓝长衫再罩白裘,层次分明丝毫不乱,并分别于后领、袖口、沿角熏了名贵的龙涎香。他又理了理衣冠,向成羡羽帐篷的方向走。
“师兄。”张若昀笑意绵绵叫住了施宴倾,他眉也弯弯目也弯弯,笑容和声音同样和煦,令人望之即暖,听之生温,化了这一地的积雪。
施宴倾听张若昀唤自己,就转向走过来:“子曜,有何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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