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恒河。”大家窃笑停止后,放债的说。
“还有别的什么河?”
“除了恒河,还有什么河?”
“不知道,只不过我心里想到条能治病洗罪的河。”
“那就是恒河,个人在那河里沐浴身心便都清洁了,可以去见神灵。我已经到恒河朝圣过三次。”放债的脸带得意环视大家。
“那是有其必要。”年轻的士兵淡然说。旅客的哄笑声便集中在放债的身上。
“身心清洁回到神灵那里去,”喇嘛喃喃自语,“然后又投生还是受轮回束缚。”他烦躁地说,“可是也许其中有错,那么当初是谁造出恒河的?”
“神灵。你是信奉什么教的?”放债的大吃惊。
“我信奉的是法至妙无上的法,所以恒河是神造的。什么样的神?”
全车厢的人都惊望着他,简直不愿想像居然有人对恒河如此无知。
“你,你的神是什么?”放债的终于大胆说。
“听好!”喇嘛把念珠移到手上,“听好!我现在要讲她了!啊,印度人听好!”
他开始用乌尔都语讲世尊佛的事迹,可是有时受自己的思潮和中国人所写佛陀传记的长段原文所驱使,不自觉地讲起藏语。那些性情温和容忍的人都带着崇敬的神情望着他。全印度充斥用陌生语言布道的苦行者,被自己的热诚激动得发抖,筋疲力竭;在做白日梦的,胡言胡语的,见到幻象的;自古即如此,直到世界末日也是如此。
“哼!”鲁迪安纳锡克团的兵说,“以前驻防在我们附近皮赛科塔地方的个回教团队有他们自己的法师,我记得那人是个军士,旦神灵附身,他便发癫疯,讲出预言。不过所有的疯子都是由神保护的,队伍里的同胞不大跟他计较。”
喇嘛记起自己身在异乡,恢复用乌尔都语讲话。“请听世尊射箭的故事!”他说。
这个故事对他们的胃口适合得很,他讲的时候他们好奇地聆听。“现在印度人,我现在就是要去找那条河。如果你们知道些什么,不妨向我指点迷律,因为我们大家不论男女,都困在种不幸的情况中。”
“有那恒河,而且只有恒河能洗尽罪孽。”车厢里的人喃喃说。
“虽然不值得再质疑,可是我们也有朱伦朵式的善神,”农妇面望着车窗外面说,“瞧他们把庄稼保佑得多好。”
“搜寻旁遮布的每条河流可不是易事,”她丈夫说,“对我来说,只要条河在我们地上留下肥沃淤泥就够了,我要谢谢农神布米亚。”他耸耸筋肉虬结晒得黑亮的肩膀。
“你想我们的世尊会来到北方这么远的地方吗?”喇嘛转身向基姆。
“也许会的。”基姆安慰喇嘛,嘴里把嚼红槟榔叶子的唾沫啐在地上。
“最后位大英雄,”那个锡克人以权威口吻说,“是西坎德·朱尔坎亚历山大大帝。他在朱伦伦朵铺了路,还在乌姆巴拉造了大水槽,路面至今没坏,水槽也在。我从没听说过你的神。”
“你把头发留长了并且说旁遮布话,”那个兵用北方谚语向基姆开玩笑,“那就成了个锡克人。”可是他没有大声说。
喇嘛叹了口气,不再开口,缩成邋遢干瘪的团。大家话停住的时候,可以听到那低沉单调的“唵嚤呢叭呢吽!唵嚤呢叭呢吽!”还有那咔嗒咔嗒的点珠声。
“真使我不好受,”他终于再开口,“这么快又轧轧响,令我不好受。还有,徒弟,我想我们已经走过了那条河。”
“心定点,定点,”基姆说,“那条河不是在贝纳尔斯附近吗?我们离那地方还远呢。”
“可是,如果世尊曾经来到北方,说不定他到的就是我们已经经过的任何个小城。”
“我不知道。”
“可是你是为我派来引导我的,你不是派来的吗?因为我在远处肃仁寺积了功德。你从大炮旁边来有两张脸穿两套不同的衣服。”
“定下来,在这里不能讲这些事。”基姆耳语,“我只有个。你想下就记得了,个孩子个印度孩子,在那铜绦大炮予旁。”
“可是不也有个白胡子英国人,他四周都是神像他使我对箭河的信心更坚强吗?”
..
第5章神秘的血统证明(2)
“他我们是到拉合尔妙屋去拜神的。”基姆向默然倾听的众人解释,“妙屋的洋大人跟他谈话对,这是真的,像弟兄似的。那洋火很圣洁,从山那边好远好远的地方来的,你休息吧,我们后来自然会到达乌姆巴拉。”
“可是我的河那条能医病洗罪的河呢?”
“到了之后,如果你高兴,我们便起徒步去找那条河。这样我们什么都错过不了,连田边条小溪也不会错过。”
“然而你不是也有你自己的搜寻?”喇嘛十分得意自己记得如此清楚腰挺得笔直地端坐着。
“对!”基姆说,哄着喇嘛。这孩子嚼着槟榔,看着这大干世界上新的人十分自得其乐。
“是只公牛只红色公牛会来帮助你并且把你带到哪里去,我忘了。是绿地上的只红公牛,对不对?”
“不对,它也不会带我去任何地方。”基姆说,“那只不过是我讲给你听的个故事。”
“是怎么回事?”农妇身向前倾,手臂上的镯子叮当响,“你们两个是否都有过梦?绿地上的红公牛,带你上天去还是怎的?可是你见到次显圣?可是曾有人对你作出这个预言?朱伦朵城后我们村里有只红公牛,它偏要在我们最葱绿的田野吃草!”
“讲种荒谬无稽的事给个女人听,就能把她编出个活灵活现的事出来。”锡克工匠说,“所有圣者都会得梦,他们的弟子追随师傅也会得到这种本领。”
“绿地上只红公牛,对不对?”喇嘛再说,“你前生可能积了功德,那只牛会来酬庸。”
“不会,不会那只不过有人讲给我听的个故事是开玩笑的。不过我会在乌姆巴拉找只牛,你也可以找你的河,心定下来,别让火车的噪声打扰你。”
“也许那只牛知道,是天派它来引导你我两个人的。”喇嘛像孩子般满怀希望,他然后指着基姆对大家说:“他是昨天才奉派到我这里来的,我想他不是凡人。”
“乞丐我见得多了,苦修的圣者也见过许多,可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圣者,也没见过这样的徒弟。”农妇说。
她丈夫用二指轻触额头微笑,后来喇嘛吃东西的时候,这对夫妇把自己最好的吃食给了他。
众人终于在既累又困,满身灰尘的情况之下到了乌姆巴拉城火车站。
“我们因为打官司要暂住在这里,”农妇对基姆说,“住在我丈夫堂兄的弟弟家,圣者和你可以在庭院里过夜。他肯不肯祝福我?”
“啊,圣者,有个好心肠的女人给我们今晚过夜的地方。这地方,这南部地方人心慈善,你瞧从天亮起有过多少人帮助我们!”
喇嘛低头祝福。
“你简直把我堂兄的弟弟家变成了收容所”那丈夫挑起沉重的扁担,开始说。
“你那堂兄弟:为了嫁女儿办喜事还欠了我父亲堂兄的钱呢,”农妇堵住丈夫的嘴,“让他把他们的膳食费算在那笔账上,我敢说那圣者定会乞求布施。”
“啊,是我替求布施。”基姆说。他只急于要替喇嘛弄好下榻之处,以便脱身去找马哈布托他去见的英国人,交出白驹血统证明。
他们到了军营后面幢像样的印度住宅内院,喇嘛有了落脚处之后,基姆便说:“我要出去下,到街市去买吃食,在我回来以前你别走开。”
“你会回来?你定回来吗?”老喇嘛抓住基姆的腕子问,“你回来的时候,是否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今天晚上就去找河是否太迟?”
“太迟也太黑。你放心吧,想想已经走了多少路现在离开拉合尔已经百里了。”
“对,不过离我的喇嘛寺也更远了。哎呀!这个世界又大又糟。”
基姆悄悄溜出去,虽然他脖子上所挂的关系自己的和好多万别人的命运,他却点都不惹人注意。马哈布的指示使他对那英国人的住处知道得非常清楚;名车夫驾着双轮小马车从俱乐部回来令他更有把握,所需要的只是认明那英国人。基姆从花园树篱缝隙里溜进去,藏匿不靠近走廊的丛羽状长草里,房子灯火辉煌,仆人在放有鲜花酒杯和银餐具的张张桌子间忙来忙去。不久便有个穿黑礼服白衬衫的英国人出现,嘴里哼着支曲子。光线太黑,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基姆对乞丐那套噱头很熟,便试用个老计策
“穷人的保护者!”
那人的身子朝声音来处倒退。
“马哈布·阿里说”
“哈!马哈布·阿里说些什么?”他并没试图找出说话的人,凭这点基姆断定他心里有数,“白雄马的血统已充分证明。”
“有什么证明?”英国人身子转向车道旁的蔷薇花丛。
“马哈布已把这个证明给我。”基姆抛出那张折好的小纸块,纸块落在那人旁边的小径上。有个园丁走过来,那人立刻伸出只脚踩住纸块,等仆人走远了,才把它拾起,还扔下枚卢比基姆听到钱落地的叮当响,然后那人大步走进屋,始终没掉头回顾。基姆迅速把那枚卢比拾起;可是他虽然饱受训练,他还是有爱尔兰人那种天性,把钱看做任何游戏中最不重要的东西。他所想知道的就是行动明显的效果;因此他并不溜掉,反而身子紧贴着草,站得离房屋更近些。
印度平房都是眼可以看到里面的那英国人回到走廊转弯处的个小化妆室,半作为办公室用,里面尽是纸和公文箱,坐了下来研究马哈布·阿里捎来的密件。煤油灯火照在他脸上,可以看出他的脸色变得阴沉,基姆像乞丐那样善观人颜色,牢记这点。
“威尔!威尔,亲爱的!”个女人嘁道,“你应该在客厅恭候了。他们马上会到!”
那人仍聚精会神地研究那密件。
“威尔!”那女人在五分钟后又喊道,“他已来了,我听见车道上骑马卫兵的声音。”
那人连忙光着头奔出去。辆由四个随从卫兵骑马护送的四轮大马车在走廊前停了,个身材硕长,头发漆黑,背挺如矢的人下了车,先下车替他开门的是个笑声很悦耳的年轻军官。
基姆平躺在地上,几乎可以碰到马车的大轮子。主人和那黑发贵客交谈了两句话。
“定,长官,”那年轻军官回答迅速,“牵涉到匹马的时候,切都待命。”
“我们不会超过二十分钟,”屋主人说,“你可以代为招待,让他们保持高兴等!”
“叫个卫兵等着。”身材硕长的人吩咐。然后他们两人便起走入那化妆室,那辆大马车驶离。基姆看到两人埋头看马哈布的密件并且听到他们的声音个低而恭敬,另个锐利而又果断。
“这不是几个星期之内的事,而是几天简直是几小时之内的事。”年纪较大的说,“我早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而这个,”他以手指敲敲马哈布的密件,“证实了切,葛罗干今天晚上来吃饭,是不是?”
“是的,长官,还有麦克林。”
“那很好。我会亲自跟他们讲,这件事当然会提交行政会议,不过我想按照情形有理由立即采取行动,向罗瓦品弟和北夏华团部告警。夏季瓜代调防计划自然全部扰乱,然而这是没办法的。这都是在酝酿伊始未能举而彻底击溃留下的余患,八干部队应该够了。”
“炮兵如何,长官?”
“我必须和麦克林商议。”
“就是说要开战了?”
“不,只是种惩罚。个人受前任的行动束缚时”
“但是.25不能虚报情况。”
“他证实其他人提供的情报。实际上,他们六个月以前便已经露出他们的狼子野心,只是戴文尼许坚认为和平还有线希望,当然他们便利用这段时期加强实力。马上把这些电报发出去,要用新密码,不用旧的我的和华顿的。我想不必再让太太们等候,饭后抽雪茄时可以解决其余的问题。我已经想到它会发生,这将是种惩罚行动,不是战争。”
侍从卫兵策马离去,基姆匍匐到房子后面去。根据他在拉合尔所得的经验,他料到那里定会有吃食和情报。厨房里尽是紧张的帮手,其中人踢他。
“哎唷,”基姆流出假眼泪,“我只是来相帮洗碟子好让肚子饱顿的。”
“整个乌姆巴拉都忙着这种事。走开,他们现在喝汤,你想我们侍候克莱顿大人的,在盛宴进行中会要陌生人帮手吗?”
“真的场盛宴。”基姆望着那些碟子。
“那还用说。主客非他,正是将军大人总司令。”
“哦!”基姆发出正确的惊叹声,他已经刺探出他想知道的事,那厨房下手走开,他也走掉。
“费了那么大的麻烦,”他用印度话思想,自言自语说,“只为的是匹马的血统证明!马哈布应该跟我学学说假话骗人的技巧,每天替他捎信,都是关于女人的,这次却和男人有关。更妙的是那高个子说他们将出动大军去某地惩罚某人那消息要传到品弟和北夏华,还有炮兵,恨不得当时爬得近些。这是大新闻!”
他回到过夜之处,发现富农堂兄的弟弟正和富农夫妇及几个朋友讨论那场家庭官司和附带的切利害,喇嘛在假寐,吃了晚饭,有人递给基姆水烟袋,他抽着那光滑椰壳做的烟袋自觉是个大人,坐在月光下两腿伸开,听人讲话时不断咋舌。居停夫妇极其客气,因为那农妇把他见过红牛显圣,可能是神人下凡的事告诉了他们。而且那喇嘛又是很了不起,令人崇敬好奇的人,替那家说法的和尚是个年老而心胸很宽的萨索特婆罗门,后来也来了,当然展开场宗教争论以博得那家人的尊敬。那些人按信仰而论都是拥护婆罗门的,然而喇嘛是客,又是令人感觉新奇的人物。他的慈祥,引经据典地背出中国经文声音铿锵悦耳,听得那些人如痴如醉,对他深有好感,他在这种同情纯朴的气氛中像佛陀在莲座上说法样,讲起自己以前在远方山中肃仁寺中的生活,并且说:“我站起来想悟道。”
后来又讲起他出家以前原是准算命理休咎的大师,那婆罗门僧人诱使他说出他的方法,两人都说出众人听不懂的星辰怪名,并且仰指天上的星斗。孩子们扯喇嘛的念珠,大人也不河责。喇嘛对积雪山崩山口阻断及远处悬崖上找到蓝宝石和松石,蜿蜒而上的山路最后通达伟大中国等事讲得起劲,竟忘了不得面对女人看的戒律。
“你觉得这位怎样?”富农问婆罗门僧。
“位圣者真是位圣者。他的神祗不是真神,可是他已经得了道,”婆罗门僧回答,“他那算命方法,虽然你听不懂,然而确实高明正确。”
“告诉我,”基姆懒洋洋地说,“我会不会像他们答应过我的,找到那只绿地红公牛。”
“你知道你出生时辰吗?”婆罗门僧神气起来。
“是五月第夜第声和第二声鸡叫之间生的。”
“哪年?”
“我不知道,可是我哭出第声的时候,喀什米尔斯林纳加地方刚巧发生大地震。”这是抚养基姆的那个女人说的,她则是听基姆·欧哈拉说的,全印度都感觉到那次地震,有好久段时间是旁遮布省的个重要日期。
“啊!’,个女人激动地说,这似乎使他身为超人之说更为可靠,“不是有个女儿就是那时候出生的”
“她母亲在四年之内替她丈夫生了四个长得模样的儿子。”农妇坐在圈子外的阴影里。
“可是没有个是妥为利用这点而好好抚养大的。”婆罗门僧说,“他们忘了那天夜晚他家的星宫怎样。”他开始在院子地上画图,“你至少足以享受金牛宫半的好运,关于你的预言是怎么说的?”
“有天,”基姆对他自己造成的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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