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光景实在可怜，趴在个石洞里，洞口很小，不时像黄鼠狼般探出头晃来晃去。当地衙门为了发展旅游业，还在洞口树了个牌子，上面写着这个稀有动物的特性，比如精通多门外语擅长流行歌曲等等。为了创收，还有项特殊服务，就是交两银子可以向里边撒泡尿。据导游说，这样就能心想事成。尽管这措施遭到了当地动物保护组织的强烈抗议，但由于现在是发展经济为纲，只好不了了之。把他放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臭味几乎让人窒息，费了几吨水才洗干净。开始当地衙门不同意我带他走，说这将严重打击本地旅游业，影响当地的财政收入。很多人来五行山旅游，就是为了看这个奇特的猴子，为了向洞里面撒泡尿求个好运气的。特别是听导游说，这个办法对治疗前列腺炎等男性疾病具有极好的效果，当地衙门正准备在这里建设个男性病国际诊疗中心呢。可等我拿出了您写的条子和大唐皇帝的手谕，他们只好答应了。

从洞里出来，孙悟空似乎也不领我的人情。他说自己在五行山下已经压了整整五百年，论理说我应该叫他爷爷，既然这都是观音的安排，他权且吃个亏，给自己的孙子当几天学生。五百年，也许吧，反正他说话有点离谱，也就是挺能吹牛那种！他说自己如何混黑社会，如何在花果山快活，如何大闹天宫，如何在我佛如来的手上小便。还说自己天下无敌，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人，云云。对他的话我半信半疑，说实话，他不过就是个猴子，体格还没我健壮，就知道吹牛！我以为只有长安城里的人是这副德行，原来这年头连猴子也是如此。

我问他：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会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他说那是因为在战术上犯了点小小的错误，被小人暗算。我说像你这种高精尖的人才，跟着我不是太委屈了？他知道我在讽刺他，就跳起来大骂：你这个臭和尚，要不是观音安排，我他妈的才不干这种鸟事！这几年老是走背运，碰见的都是些浑蛋。不用问，他所说的浑蛋当然包括我。我说那你走算了，观音老师那里我替你解释。这句话气得他龇牙咧嘴，准备扇我的耳光：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只好闭嘴了，看得出，他不只是说说而已。把他惹急了，难保不会被刀拿下。

观音老师啊，您怎么给我安排了这么个徒弟？简直就是个恐怖分子嘛。看得出来，他跟长安大街上那些染红头发衣服上挖个洞腰里别把菜刀的亡命徒样，是那种发育不成熟脑子简单无法无天有严重暴力倾向逮谁灭谁的家伙。要找这种家伙就不用麻烦您的尊驾了，到处都是。我被这种家伙整得还不够惨吗？您还是让他回他所谓的花果山吧，别再害我了！

祝好！

玄奘夜于五行山下某村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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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五封信齐天大圣的个人简历

贞观十年秋八月壬辰

亲爱的观音老师：

信已收到，谢谢您的点化与教诲。您说得对，我佛慈悲，慈悲就要宽容，宽容就是不能完全拿自己的标准判断别人要求别人。这不叫普度众生，而是强民意。在很多方面，动物不定比人差，起码动物不会同类相残，动物不会胡作非为后装成柳下惠中国的正人君子经常的对象。辛注无论对于人或动物都不能求全责备，我佛的宗旨不是培养完人，而是有点人样的哺||乳|类动物。

悟空虽然有很多缺点，但至少业务能力过关，有本事的人都比较牛，喜欢玩点个性，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志同道合”，就不勉强了，只要“志不同道不合但为了个目标能混在起”，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对于悟空，我也不该期望他有太高的觉悟。您的话我明白，观音老师放心好了，我会照您的意思处理好的。

伯牙与钟子期的关系当然令人神往，但那只是个例，是人类最美好的昙花现罢了。他们已经死了，人间再无伯牙与钟子期，也不再有管仲与鲍叔牙。管仲要是碰见现在的鲍叔牙，怕是小命早没了。在史太公《史记·管晏列传》中我读过管仲与鲍叔牙的故事，真的让人“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他们两个是我华夏春秋时代的人物。按照孔夫子的说法，那是个礼崩乐毁人心大坏的年月。可就在那样的年月里，我华夏民族不时闪现出人性中最璀璨的智慧光芒，就像流星划过，美得让人心醉。年轻时，鲍叔牙比管仲家富有，他们合伙做买卖，每次赚了钱，管仲总是多拿些，朋友都认为鲍叔牙糊涂，吃了大亏。可鲍叔牙不以为然，他认为管仲家境不好，有老母要奉养，多拿些是应该的。管仲和鲍叔牙同上战场，管仲总是躲在最后面，点不勇敢，别人很不满，可鲍叔牙解释说，管仲家有老母，又是独子，他死了，老母谁管啊。后来管仲也曾几次为官，但表现不好，被免职，大家都耻笑他。而鲍叔牙为朋友辩解说，管仲并不是不能干，只是运气不好，这些小事不适合他来做，他能力很强，可以做大事。后来，管仲辅佐公子纠失败，而鲍叔牙辅佐的公子小白取得齐国政权，公子小白就是齐桓公。齐桓公即位后，请鲍叔牙当宰相，鲍叔牙不干，极力推荐管仲。齐桓公有点上火，因为在战场上管仲曾险些要了他的命，杀了还来不及呢。鲍叔牙告诉齐桓公，如果要齐国强大，称雄天下，非管仲不可。后来齐桓公拜管仲为相，齐国大治，成为霸主。没有鲍叔牙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怎么可能有伟大的政治家管仲？管仲当然心里明白，说过句很深情的话“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平生如果能有个鲍叔牙这样的朋友，就算无所有，也无所遗憾了。

对于悟空，也许上次我说过的话有些重了，至少我不该怀疑他的业务能力。他已经向我展示了他在这方面多么优秀，真的，人才难得啊。前日碰见六个山贼，他不费吹灰之力摆平了，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天神下凡，绝非大内侍卫可比。看来他的那些英雄业绩，也不定都是吹牛的。昨日我们又遇见了几只老虎，他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还扒下虎皮围在下边。这样也好，否则整天光着屁股也不太雅观，引来赶时髦的女人们围观，赞叹：大唐到底是开化的文明大国，连出家人也这么个性，这么酷。其实到目前为止，在大唐我还没见过像悟空这种酷法的出家人。据说，在我们路过的城市，各种型号的新女性正在就要不要男人彻底解放下半身展开大讨论。

就这个问题，我不妨啰唆几句。其实这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古希腊古罗马的英雄雕像都是露着他们的下边。在我中华的远古，先民们就喜欢在庙里供个硕大的男人下边，把它当神般顶礼膜拜，所谓石祖。我大唐的政治教科书《周礼》中讲“镇圭，天子守之”“桓圭，公守之”“信圭，侯守之”“躬圭，伯守之”。意思就是天子在祭告祖先时，捧着个1.2尺玉做的男人下边；诸侯见天子，拿个0.9尺长的玉石男人下边，以此类推。自大汉以后，那些各种规格的玉石男人下边就变成了笏板，王公大臣们每天上朝时就捧着它坐而论道。唯有所改良的是多了个临时笔记本的功能。看来新女性们的时髦玩意，根本就没有点新意。如西方的圣人所言，太阳下边没什么新鲜事，如此而已。

可说实话，悟空的道德品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最糟糕的是以下几点：

第，我行我素，组织纪律性太差，谁也管不了他，他也不让人管，老子天下第，我偶然说他几句，他就龇牙咧嘴，要把我废了；

第二，修养太坏，信口雌黄。他从石缝里挤出来就没受过什么教育，开始在花果山当土匪头子，整天跟帮黑社会的流氓混，后来胡作非为抢了个齐天大圣的名头，但基本上还是街上小混混的禀性，动不动就骂娘，反正他没爹没妈，在这点上别人占不到便宜；

第三，这个家伙有严重的暴力倾向，逮谁灭谁。这种人老觉着自己永远在真理的边，只要谁让他不舒服，就让谁消失，说好点是流氓无产者，其实就是流氓习气！我朋友说，流氓般有两种，种是穿鞋的流氓，种是光脚的流氓，穿鞋的流氓往往是社会名流，光脚的流氓往往是打黑的对象。比如说那六个山贼，人家已经缴械投降了，按照人道主义的原则，战俘是应该优待的，但他非要冲上去弄成肉泥不可。

我发现，他对杀人或毁灭有种天生的快意。在这方面，悟空倒是点也不会寂寞。据我朋友的研究结果，很多帝王将相“造反领袖”黑社会流氓以及恐怖分子都与他惺惺相惜。表面上看，他们的杀人是为了个或高尚或龌龊的具体目标，其实很多人更享受杀人放火的过程。这就是强者的游戏，所获得的快感自然非赌博等可比不明白这点，就无法读懂人类的历史。辛注。我对悟空说：悟空，我们是出家人，不能杀生的。他就冲我竖中指，意思我明白，他时时刻刻都以这种粗鲁的方式来体现他的尊严和对我的蔑视：唐老师，你个小白脸懂什么！要是连这么点屁事都不能做，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既然他这个态度，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只能用人所长，忍其所短了。这就是所谓的“曹操用人机制”或者“曹阿蛮人力资源管理模式”，其实也是很无奈地选择，当正人君子只知道涂脂抹粉喝药酒把驴当老虎的时候，也只有找些麻利的流氓来做事了。记得当年刘三造反时，有个叫郦食其的读书人去他那里应聘，刘三正在洗脚做足底按摩，听是文化人就让人家立马滚蛋。后来郦食其说自己是“高阳酒徒”，刘三兴奋得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光脚穿着裤头冲出来拥抱，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好兄弟。所谓“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刘三是聪明人，“高阳酒徒”不就是大流氓嘛！只有大流氓才能起干大事业。

这种逻辑听起来很混蛋，是不是，观音老师？可历史很多时候就是建立在这种混蛋逻辑上。尽管这是所有智者也包括您的困惑，可个不混蛋的答案又在哪里呢？孔夫子和他的弟子玩了几千年的贤人政治或好人政治，可结果呢？不是说没有好人和贤人，可夫子梦寐以求的尧舜之世何曾出现过啊。有人说，当流氓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不突破基本的道德底线就行。那么这个基本的道德底线又是什么？由谁来制定这个基本的道德底线？！杀个人凌迟处死，杀千万人却供在庙里吃冷猪肉；耍个女人是禽兽，被人用石头砸死，耍堆女人却是风流，并写成文章四海传播。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认同您说的宽容，可我们应该去宽容谁，或者说拿什么作为个普世的标准？

有件事要特别向您报告，今天给悟空办了手续。他本来就来路不明，用大唐不雅的话说就是个野种，以后又直混黑社会，虽然做过几天长官，比如相当于从九品的弼马温，所谓齐天大圣只是荣誉称号而已。但直没有注册，是个黑户。况且在五行山下关了500年，物是人非，早就弄不清楚他的身份了。没有档案没有身份证和护照，路上就会遇到很多麻烦，弄不好要被抓起来送到巡捕头子小舅子的银矿上去立功赎罪。

我找他们的礼部通融了下，他们同意就近找家衙门解决这个问题。在衙门接待我们的是个类似典史的小官吏，见我们是外地人，又没有送礼，态度极其糟糕。在填表的时候，他问悟空的性别，我说男，他就嘲笑我：猴子只分公母。这话当然刺耳，我正想解释几句，在我大唐说公母是很不礼貌的。没想到悟空已经冲过去向人家挥舞着中指。咱求着人家，这种挑衅人家自然不会罢休。典史跳起来撕开上衣，指着身上的伤疤吼：孙子！想操爷爷的娘，知道爷爷是谁吗？爷爷参加过显然每个伤疤都代表着段辉煌的历史，人们必须因为那些伤疤对他表示敬畏。

贞观三年，有位年轻的御史攻击位跟陛下在太原起兵起打江山的老臣。陛下为了现身说法，为自己的兄弟开脱，就让那位老臣在朝堂上扒下裤子，然后指着屁股上的伤疤对全体大臣进行了堂忆苦思甜的教育。据说效果相当好。那段时间整容院的生意特别火爆，主要工作就是在各级大臣的屁股上刻出各种款式的伤疤。大臣们在朝会的时候，动不动就假装不小心露出自己的屁股，以显示他们对大唐的贡献。平时聚首，也不再互相作揖磕头，而是脱下裤子弓着腰彼此把屁股蹭蹭。国学院为此还出版了很多理论专著，时间非常畅销，特别是讲功勋屁股制作工艺的工具书，所有官员几乎人手册。最后由于国际人权保护组织和老臣们的抗议，才不得已被禁绝了。老臣们认为这些盗版的功勋屁股严重侵犯了他们的权利，大唐的妇女们也游行集会甚至发生武装马蚤乱表示抗议，认为男人们的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她们正常的夫妻生活。

典史的话还没说完，悟空个耳光就上去了。他的脸马上变了形，满口喷血像火山爆发。悟空还把他的牙挖出来，个个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指着他笑骂：爷爷参加过黑社会，砍过几千个人，修理过阎王爷，大闹过天宫，爷爷还在如来佛的手上撒过尿，你干过吗？典史想夺路而出，结果又被悟空拎了回来，直到办完了手续。

那种血腥的场面让我恶心得想吐。而且他不管是见着谁，总是不停地炫耀他如何大闹天宫，在我佛如来的手上撒尿，实在浅得过分了点。那种胡作非为的行为算不上英雄壮举，就算是英雄壮举，也没必要天天想当年啊。在长安时，有个朋友告诉我，他从来不看历史书，因为上面有很多强盗在为他们的丰功伟绩沾沾自喜，动不动就是老子当年如何过五关斩六将云云。

手续总算办好了，我给您附了封在后边。特别要感谢您给的那个金刚圈，我骗他戴上，然后偷偷演习了下，他痛得满地找牙，想棍子打死我却没点机会。后来总算是服了软，跪在地上向我表态：只要唐老师您不再念紧箍咒，我定绝对听从唐老师的教诲，不说脏话，不随便打人骂人，爱护公共财产，严格要求自己，做个有理想守纪律的好青年。其实我又何尝愿意跟他作对，只是遇上这种欺软怕硬的家伙，只能用些非常的手段罢了。

这是不是也算以暴易暴呢？我不敢想太多了，想多了神经会受不了的。我朋友说，个人不开心，就是因为想得太多。也许是吧。祝您过得开心。

玄奘于鞑靼国王室招待所地下室

.:小说”.

第7章第六封信白龙马的前世与今生

贞观十二年春二月丁卯

亲爱的观音老师：

先要感谢您救了我，我真是个废物，什么也搞不定，尽给您添麻烦。不过我也要抱怨您几句，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听悟空说，您都亲自来了，怎么就不见我面呢？是嫌我窝囊，让您失望？还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可我直很思念您的，如果下次来再不见我，我就要罢工了。当然，这是玩笑话。

听说悟空又惹您生气了。刚才我还训了他顿，我说人家观音老师给咱们帮忙，从来都不收毛钱的劳务费或出场费，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给人家脸色看？看得出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不过这个混蛋嘴上不饶人：唐老师，你闭上臭嘴好不好！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废物，我早飞到西天办完事，回花果山快活去了。我不想跟他理论，按照他的逻辑，我不就是个废物吗？最近我老在想，个人是不是废物其实并不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的价值观和他所面对着个怎样的游戏规则。如果你面对的是个政治黑洞效应作怪的“灰性社会”，那么宽厚诚实的人也只能是废物。要么你放弃，要么你被淘汰出局。这种游戏规则实际上为任何不道德的行为提供了某种合理性，起码过去的历史就是这样的。

希望您能够原谅悟空，他跟历史上那些大明星唯的区别是，他丝毫不克制和掩饰自己的作为，因为他还没有学会给自己立牌坊。毕竟他受的教育少，从小就是个混混，让个混混学得有礼貌讲规矩，那不是天两天的事。他这种人无时无刻都要证明自己最了不起，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为在这世上没有他搞不定的事，实际上很多事情他就是搞不定，搞不定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没有想象得那么牛。希望以后能够多给他些思想教育，帮助他多少转变些，至于本质的变化不敢奢望。

原来那只孽龙是东海龙宫的老板敖闰龙王的太子，也是个贵胄子弟。用我朋友的话说，所谓贵胄子弟就是种适应性差成活率低严重退化了的寄生虫，如李唐皇室的那帮公子哥儿。龙公子当年跟长安城的那些贵胄子弟样，肯定也是作威作福锦衣玉食，今天却沦落如此，真的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