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过去的伪右卫门,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形象,而那,像极了生前的父亲。
“大哥,你的志向很远大。”我朝小河吐着白烟。“理想愈远大愈好,可是”
“够了,你什么也别说。”大哥落寞地笑出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应该也猜得到我的心思吧。我也许真是傻瓜,也许我只是单纯崇拜老爸,就像叔叔所想的那样。对狸猫族而言,伪右卫门或许已是无关紧要的角色,但我想成为像老爸那样伟大的人物,为了实现这个梦想,除了当上伪右卫门还有其他方法吗?”
我们沉默半晌,坐到屁股都冷了。树梢传来阵阵鸟啭。
“大哥,你每天早起都在想这些事吗?”
“嗯。”
“偶尔睡个懒觉也不错啊。”
“或许吧。”
“总之,你今天得格外小心。”
若未前往仙醉楼,与长老们同列席,便会被视为弃权。夷川早云似乎自认稳操胜算,但为了小心起见,他很可能使出计阻止大哥出席。
我将海星神秘的警告转告大哥,要他小心提防。大哥闻言,趾高气昂地说:“别笑死人了!那对傻瓜兄弟要是敢耍手段,我就再咬他们的屁股次,将他们丢进冰冷的鸭川。下次可不是轻咬就算了,我会把他们的屁股咬成四半!”
“你有自信固然好,但最好还是沉着以对。哥在重要时刻总会慌了手脚,真没面子。”
“少在那里大放厥词!”
“什么嘛,我是替你担心耶!”
正当我们吵得不可开交,母亲探出脸来,大嚷声:“别再吵了!”
不久,黎明到来,树梢闪动着柔和的阳光。
我们众在床上,确认今天各自的行程。
么弟如常到工厂上班,但会提早下班,先回纠之森;大哥先去拜访附近的狸猫,午后前往南禅寺与首领开会,到了傍晚,再与重要干部们起前往木屋町的仙醉楼。同时间,母亲与么弟会前往寺町通,在红玻璃准备庆功宴。入夜后,待选出下届的伪右卫门,大哥会前往红玻璃,决定是要举办庆功宴还是慰劳宴。接下来,我们将彻夜狂欢,吃个杯盘狼藉。
“矢三郎,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上街小玩下。”
“你可真悠哉啊。”
“我顺便会到二哥那趟。今天是老爸的忌日,要是丢二哥个人,实在太可怜了。”
我说完后,大哥沉默不语。
“矢三郎,那你顺便去跟红玻璃的老板确认下,问问看可否也邀红玉老师起来。可以的话,你去邀老师。”
“好。”
太阳已高高升起,大哥说道:“我该走了。”
大哥准备坐进自动人力车,母亲我和么弟前去送行。途中,母亲度赶回房取打火石,她在大哥背后不住敲出火花。
“听好了,你是下鸭总郎的儿子,要有自信!”
“妈,我知道。”
“不过世事无法尽如人意,胜负取决于时运。”
“是。”大哥向母亲低头行了礼,坐上自动人力车。“妈,我走了。请等我的好消息。”
大哥威风凛凛地自宽广的参道扬长而去。
尽管大哥威风八面地驾着父亲留下的自动人力车奔驰,但身为弟弟我最清楚他的才干多么不足。
在明显过小的容器里,努力塞进不胜负荷的远大理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其独特的风格奋斗不懈的?我这个不正经的弟弟总是吝于协助大哥达成伟大的理想,还不厌其烦地与他作对,但看着他总是搞错努力的方向,胀红着脸卯足全力,我不禁心想,这或许也是傻瓜的血脉使然。明知眼前挑战超乎自己能力,仍旧努力不懈的大哥常教我心疼,我不禁有股冲动,想让他放手去做。
我们目送摇摇晃晃的自动人力车离去,直到车子转向御荫通消失了踪影。
望着车子渐行渐远,我突然很想叫住大哥。想冲向他身旁,拍拍他的背,替他打气。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
○
信步来到街上,我先造访寺町三条的红玻璃。虽然店街未开始营业,但板着张臭脸的老板已在昏暗的店内角忙着准备。我在沙发坐下,老板给了我杯柳橙汁,说道:“切就看今晚了,矢郎有胜算吗?”
“胜负取决于时运。”
“最后还是得由长老定夺啊,不过你大哥和夷川还真是怪人,竟然抢着当伪右卫门,主动将那种麻烦事揽上身,简直太变态了。”
“反正不论是输是赢,今晚我们都要设宴狂欢。”
“喂,难不成你是特地来提醒我的?切早就准备妥当了,你以为本大爷是什么人?”
“是狸猫。”
“真多嘴!点都不好笑。”
“还有件事,我可以请红玉老师来吗?”
老板明显露出不悦之色,说道:“不太好吧。你听好了,基本上,本店是狸猫的店。天狗来了,客人会害怕的。”
“别看老师那样,其实他很怕寂寞呢。”
“怕寂寞倒还好,偏偏他动不动就爱发飙,本店严禁天狗风。”
“这点你放心,老师已经吹不动天狗风了。”
“噢,他变得那么虚弱啦?”
“嗯。”
“原来如此,那位红玉老师竟然昔日的大天狗,终究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是吧。那你就邀他来吧。不过,弁天可不能来哦。要是她来,客人都会被吓跑的。”
“这我知道。”
离开红玻璃,我先到新京极查看有哪些电影上映,又到书店站着看了会儿书,接着又到古董店抚摸不倒翁的头,悠哉地路南行。假日的午后,新京极到四条通带人如潮涌。
我在四条通往东,越过四条大桥,打算去找二哥。
穿过衹园,翻过珍皇寺的围墙,潜入院内。
我走向井边轻唤声:“呀荷!”二哥也自漆黑的井底应了声:“呀荷!”又问:“是矢三郎吗?”
我将块以纸巾包好的鸡块丢进井底,二哥低语问道:“这是什么?好香啊。”阵沙沙声传来。我探进井底说:“炸鸡,是圣诞大餐剩下的。”
“炸鸡是吧,真高档。”
“肉很嫩哦。你老是吃虫子,嘴巴定很干涩吧?”
“井底之蛙能吃到炸鸡,真是谢天谢地。我深切觉得,世上最不能少的就是弟弟。你们庆祝圣诞夜了吗?”
“圣诞夜矢四郎还靠自己的力量点亮了灯饰,他的本领提高不少呢。”
“真想亲眼瞧瞧,也许矢四郎会靠狸猫发电闯出片天呢。”
“难说,目前还只能在些派不上用场的事派上用场。”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再说,终究只是狸猫的本事,想要派上用场未免太妄自尊大了。”
二哥嚼着炸鸡,笑个不停。我坐在井边,喝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罐装咖啡。
“切就看今晚了,哥。今晚将选出下任伪右卫门。”
“只希望切纷争能就此平息。”二哥说。“虽然对矢郎大哥过意不去,不过,不论是大哥还是早云叔叔当上伪右卫门,我都无所谓。只要狸猫族就此平静就好。老爸死后,已经过了好些年了。”
“说得也是。”
“今天我醒来就直想着老爸。”
“大家都样。”
“我没有天忘得了老爸的事,但今天尤其严重,整天脑子里想的净是老爸。我直试着回想那天老爸对我说了什么?他最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我在井底想了好几年,反覆回想那晚的事,但记忆始终在途中中断。想到可能辈子都想不起来,我就难过。虽然我只是只青蛙。”
二哥叹了口气。
我突然想起海星,便向二哥打听。“你最近见过她吗?”
“对了,这阵子她都没露面呢。怎么啦,小俩口吵架吗?”
“吵架是常有的事,不过她最近怪怪的。”
我提及海星在澡堂的言行,二哥闻言陷入沉思。
“的确,感觉不对劲。”
“我就说吧。感觉很诡异,真受不了她。”
“经你这么提,海星说话的确常欲言又止,常聊着聊着突然言不发,像有东西堵在胸口似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本以为她正值二八年华,也许是有爱情烦恼,但这几年她直都这样,这就奇怪了。”
“真搞不仅海星在想什么,真是个怪人。”
“她确实很怪。不过,她知道我无法从青蛙变回原形时在井边哭了好久呢,她也有温柔的面。”
“你这么说也对啦。”
“我在井底这么多年,大部分的族人都忘了我是只名叫下鸭矢二郎的狸猫。大家造访这座古井,只是为了吐露心事,我是什么人对他们并不重要,只有你们是为了探望我才来的。除了家人,会来这里探望下鸭矢二郎的,就只有海星了。”
“哥,你现在还喜欢海星吗?”
井底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想必是二哥在幽暗的井底划水吧。不久,他气呼呼地回说:“没错!可是矢三郎,你不该让只井底之蛙说这种话,这只会使我难过。”
“对不起啦,哥。”
我思索着海星那句“对不起”的含意,愈想愈觉得屁股发痒。
“不过,海星确实不太对劲。”二哥心不在焉地说。“从井底看得到的景致有限,但能看清天空和星辰,所以可不能小看井底之蛙。我的世界虽小,但夜夜看着宇宙,可是只有宇宙观的青蛙。像这样独自望着宇宙,头脑会清明许多,增长不少智慧。如果你愿意听只有智慧的青蛙的意见,我可以告诉你,有大事要发生了。”
我想到正前往南禅寺的大哥人在夷川工厂的么弟,以及在纠之森担心孩子安危的母亲。
我仰望苍穹沉思,突然看到幕不可思议的景象。几条白色彩带球般的物体像陀螺般旋转着飞上高空,看着那奇妙的光景,我的意识逐渐远去,渐渐地听不见市街的嘈杂,直到神秘物体在高空闪闪发光,像玻璃般碎裂飞散,我才猛然回神。
阵强风吹过珍皇寺。
我紧抓着井壁。“哇,好强的风!”
“我这里很平静。”
“那当然啊。”
“啊,你看,天空的模样不太对劲。”
包围盆地的群山外围,仿佛棉絮被迫聚在块儿,黑沉沉的乌云汇流在京都上空。万里无云的晴空转眼间被大理石般的乌云覆盖,市街被阴森云影吞没,天色犹如日暮昏暗。
道巨大的闪电从云间的深谷窜出,紧接着响起阵令屁股狸毛倒竖的雷鸣。
“雷神大人驾到了!”我大喊。
“喂喂,未免也太突然了?”二哥与雷声抗衡大声说道。“事有蹊跷哦。”
“好像是有人使用风神雷神扇,可恶,他到底是在哪里捡到的。”
“老妈就拜托你了,矢三郎。”传来二哥拨水的声响。“又是这样,我怎么这么不中用呢!”二哥呻吟着。“井底之蛙完全帮不上忙啊!我实在没办法。”
“没关系啦,哥。切包在我身上。”
“要小心哦,矢三郎。”二哥说。“千万要留神,我有不祥的预感。”
我迈步狂奔。
○
雷声隆隆,京都市内阵马蚤动。
四条大桥上的行人惊叫连连,纷纷指着乌云低垂的天空。数道闪电就像被释放的巨龙在云间奔腾,蓝光由内向外映照出来,云层好似直入云霄的诡异座灯。看来使用风神雷神扇的家伙,似乎是个不懂得拿捏轻重的傻瓜。
我回到纠之森,但在雷声四起的森林里竟遍寻不着母亲的身影。母亲向来都是躲在蚊帐里等候雷神大人离去,但雨泼不进来的枯叶床上却不见吊起的蚊帐。
我到加茂大桥带找寻。
对岸那间母亲常去的撞球场亮着橙色灯光,雷雨交加中我飞奔过鸭川,推开玻璃门走进店内。这时,近处正好有声雷响,店内的玻璃窗吃了记雷神锤差点碎裂,店内众人莫不屏息静观雷神大人的动向。我向店员打听,但他回说:“黑衣王子没来。”
我利用撞球场角的公共电话,打电话到南禅寺。隔着玻璃窗,可见遭逢豪雨飞沫迷濛的加茂大桥。南禅寺的当家悠哉地接起电话。
“请问我大哥在府上吗?”
“原本我们要起前往木屋町,但他突然说要回家趟,可能是忘了东西吧。”
“多久前的事了?”
“刚打雷的时候,他差不多快到家了吧。不过看这天气,他也可能被困在路上,这种天候搭自动人力车太危险了。”
我道了谢挂上电话,改打到么弟的手机。
然而迟迟没人接听,我急得不得了。好不容易等到声“喂”,却是个没听过的声音。我问:“是矢四郎吗?”但对方大喊了声:“啊!”就挂断电话。我确认电话号码,再次重拨,这回始终没人接听。
看来,定是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
我离开撞球场,全身湿透地走过加茂大桥。黑森森的东山连峰背后冒出巨人高的乌云,雷电大作朝我步步近逼。
回到纠之森后,我等在雷雨交加的下鸭神社参道上。
可是不论是参道上还是森林里,都不见家人的身影。
雷鸣是下鸭家全员集合的哨子。只要雷神大人驾到,下鸭家的孩子便会放下切奔回母亲身边,这是我们奉行不二的信条。可是都过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大哥和么弟回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这时,我看见大哥心爱的自动人力车自南方飞奔而来。我以为大哥平安归来,正松了口气,没想到车内空无人,而且车体损伤严重。伪车夫断了只手臂,车轮也摇摇欲坠。不会说话的伪车夫模样凄惨,雨水不断自他身上滴落。
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听着雨水拍打树叶的声响,以及撕裂天空的雷鸣,我猛然察觉有只狸猫躲在树丛间。
“妈,是你吗?”我问。
“是我,你这个傻瓜。”
海星应道。她还是样不肯现身。我面朝树丛的阴影处发问:
“你在这里做什么?我直在找你呢。”
“哥哥在监视我,我只好躲在清水寺后面。”接着,海星飞快地说:“不管你等再久都不会有人来的,是我哥他们召来雷神大人,刚才夷川亲卫队已将伯母掳走。矢四郎应该人在工厂,矢郎先生刚才也被抓到了。”
“什么!”
“我爸爸打算让矢郎先生被煮成火锅,和伯父那时样!”
“原来如此,”我说。“我果然没想错。”
“没错。”海星语带哽咽。“害伯父被煮成火锅的,正是我爸爸。”
○
打在森林的大雨化为细小飞沫,弥漫在下鸭神社的参道。
每当闪电的蓝光闪过,雷声便会撼动森林,海星细小的声音也显得遥远。我竖耳倾听来自树丛深处的话语,遥想父亲落入星期五俱乐部手中的那夜。
那天晚上——
那天父亲和人约好在衹园众会,带了大哥同前去。聚会结束后,大哥看着父亲在八坂神社前的公车站牌目送自己离去。那之后,父亲到木屋町的酒馆和二哥会合,起喝酒。父亲还命喝醉的二哥变身成伪散山电车,给夜里的市街带来颗震撼弹,然后,他叫二哥先回纠之森。而二哥遗失了那之后的记忆。
和二哥畅饮过后,父亲同样酩酊大醉。他步履蹒跚地独自走在深夜的大街,目的地是先斗町的京料理铺千岁屋。
身穿和服的夷川早云坐在千岁屋的包厢,等候父亲到来。
酷爱服用仁丹注:仁丹是日本森下仁丹株式会社贩售的种口服成药,具有清新口气改善宿醉晕车等功效。的早云,从画有锦雉莳绘的印笼注:收纳印章及印泥的容器,江户时代之后常作存放随身药物之用。取出仁丹送入口中,嚼得香味四溢。他豪华的印笼附有细绳,前端挂着漂亮的弁财天雕像。不过早云并未发现,那个雕像是海星变身而成的。
早云利用从伪电气白兰工厂赚来的大笔钱财,买了许多雕像和印笼,存放在工厂的第仓库。海星平日最喜欢偷偷把玩他的这些收藏,那天,她同样自仓库的密门潜入,将父亲重要的收藏排成列玩赏,不料早云突然返回。情急之下,海星变身成弁财天的雕像。谁知早云偏偏选中了海星变成的弁财天,带着她外出。
不久,我父亲抵达千岁屋。
“让你久等了。”见到早云,父亲的红脸绽放笑容。
“大哥。”早云也笑着向父亲行了礼。
宽敞冰冷的包厢里除了早云和父亲,别无他人。方形座灯造形的电灯投射出朦胧灯光,包厢角落暗影幢幢。他们隔着玻璃门欣赏鸭川沿岸的夜景,举杯共饮。
昔日父亲与叔叔遵照狸猫族的惯例,都向红玉老师学艺。起初兄弟俩还感情和睦地同修行,为何落得兄弟阋墙的结果,如今已不得而知。不过就在我父母共结连理的同时间,叔叔成为夷川家的养子。矢郎与矢二郎诞生后,父亲与叔叔为了伪右卫门的宝座再度起了争执,兄弟间嫌隙渐深。叔叔冷眼看着我父亲取得伪右卫门的位子,自己则全力提升伪电气白兰工厂的效能,不久,他开始自称夷川早云。
这场尽弃前嫌的酒宴,是早云主动邀约的。
“过去带给你许多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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