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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对方话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让人觉得那隐约是生气什么的，但他无法确定。因为他没有真切地感受到过林曜的愤怒，少年的情绪永远都是淡到捉摸不定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刚才想说的话就彻底没了下文。说穿了，内心泛起的古怪滋味与其说是对林曜行为的不认同，不如说是当他看到林曜轻描淡写下令的时候有些难以相信。

虽说林曜出身大贵族，还是个天赋可怕的机修师，平时除了轮廓恐怕也很难在他身上找出柔软的地方，但苏怀臻一直觉得林曜像他在孤儿院时的弟弟们，没有多少攻击性。

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种认知大错特错。

第一次，苏怀臻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了一点怀疑。

“……算了，反正人都死了。”他耸了耸肩，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林曜发生冲突。

林曜不置可否的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查看那几台被缴获的护卫机甲。少年随着苏怀臻动作移动的目光忽地停下来，落在一台侧躺的机甲脚边的地面上。他快走几步靠拢过去，蹲了下来。

幅度骤然变大的动作吓了苏怀臻一跳，但在发现没什么异常后他就不在意的继续之前的工作了。

这些护卫机甲型号的确很老旧，哪怕是他这个并非本时代的人也能感觉得出其中蕴含的科技含量不高――还没有林曜表现出来的高！使用的材料更谈不上多好，按理说制式机甲使用的材料应该一致，但明显护卫机甲的材质很一般，苏怀臻琢磨着是不是在哪个环节被偷工减料了？

至于说起性能来，那就更惨不忍睹了，甚至还比不上戴尔那台拼凑货！不过机甲座舱内的陈设和结构，都跟戴尔那台机甲一样。接入式头盔和衣服式样的传感器，摸上去凉凉的。

拿起头盔，苏怀臻想起诺斯那次提起的“念力”，他有些好奇地摸上接入光脑的部位，正打算戴起来试一试。

下一刻，一只手掌伸到了他面前。

苏怀臻眨了眨眼。

“这个。”

林曜的手指修长，指尖却很圆润，他的肤色相当白皙，因而让掌心的那一枚深蓝色的钮章愈加的突显出来。

“机甲……空间钮？”苏怀臻叫出这种物品的学名。

“给你。”

“……给我没用，我有黑朵。”他侧过头示意了一□后的深黑色机甲，“我还不想换机甲呢。”

林曜思索了一下，似乎才明白对方有哪里没弄明白，解释道：“我可以让它和你的机甲建立起联系。”

“哦。”苏怀臻先无所谓的哦了一声，随即又啊的大叫了一声，眼睛亮得惊人。他嗖的一下抓过那枚机甲空间钮，放在唇间亲吻了一下，然后就握住林曜的双手，“林曜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哦天哪！”

林曜迟疑了一下，问：“你……这是真心话？”

苏怀臻不假思索：“真得不能再真。”

实在不能怪他这么兴奋，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唯一还能让他与过去联系起来的就是机甲“黑朵”。但失去了和空间装置的联系，机甲无法随身携带，如果要在这个时代更好的生活下去，乃至达成自己的愿望，就注定机甲有朝一日也许不得不被抛弃掉。顶多能考虑一下把它藏在不容易被发现的哪儿，还能指望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谁知今天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他不激动才怪！

林曜又问：“真的？”

“真的真的！”好在苏怀臻知道林曜向来想问就问，也没觉得不耐烦。然后他想了想，又把机甲空间钮塞回林曜手中，“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接着苏怀臻为了平复心情的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没有留意林曜琥珀色的眼中再次闪过些许异色。

进行了一些必要的休整，诺斯在操控台上摁了几个键。整个空间轻轻的震动了一下，伦特里克的大嗓门再一次响起来。

“他妈的简直太棒了！那是太空！太空吗！”他兴奋地指着外面嚷嚷。主控室内有一面相当大的窗户，能直接看到飞船之外。

“还没出大气层，这不叫太空。”戴尔鄙视地斜视一眼少见多怪缺乏常识的垃圾星平民。

伦特里克理所当然的忽略了他的讥讽，贪婪地注视着外面。

飞船升空的速度相当快，而且在太空港附近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物。虽然外头的确称不上太空，但远离地面的高度和空中开阔的景致――没有了成堆的垃圾和简陋破旧的建筑，这个高度已经足够让天空显现出一片沁人心脾的湛蓝――也让苏怀臻的心情有些飞扬起来。

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他离开了地面。

又过了一段时间，飞船驶离行星95518号的大气层。

飞船外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触目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星球。

这些不知在多少光年以外的恒星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光和热，也让窗口呈现出的图像显得绚烂又璀璨，如梦似幻。

与站在地面上所看到的星空截然不同的感受，几乎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让人沉醉其中。

直到一声惊喜的尖叫在耳边响起，苏怀臻扭过头去，就看到高兴得快要扭曲的戴尔的脸，“……天网！联邦天网！我连上了！连上了！”

刹那间他就被围得水泄不通，“天网！快让我看看联邦的网络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嘿！你他妈别挤我！”“滚远点！你戳到我了！”“快看看里面有没有米兰妮的视频！”“米兰妮是谁啊！我们不认得，快放几首带劲的歌来听听！”“还不如找点带劲的片子呢！”……

飞船主控室内的墙壁一瞬间差点被吵翻，苏怀臻好笑地从人群的缝隙间看到中年男人懊恼的脸。

好不容易在戴尔找出主控室内不止一个的联邦天网接入端后，人群才三三两两地分开来。没什么机会联网的大伙都投入到了网络中，顾不上再吵吵嚷嚷。当然偶尔也会发出一点不和谐的声音，多半是为了抢夺接入端，或者讨论到底哪个明星演的片子更带劲。

苏怀臻没什么去凑热闹的意思，他按照分配好的住处走到房间里。想想无论林曜还是诺斯都不像会收拾房间的人，他也只好能者多劳了。

不过当他正在换床单的时候，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的敲门声，然后是戴尔焦急的大叫：“糟糕了！苏！苏你快出来看一下！”

苏怀臻狐疑地走出来，看到戴尔后面竟然还跟着一脸暴躁的伦特里克，“怎么了？”

“你来看！”戴尔抓住他往外走。

苏怀臻被他拽到主控室内，在那里他看到了瓦伦纳，加上另外几个最早闯进主控室的人，都围在一个接入端外接的投影设备前面，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阴霾。

“到底发生……”苏怀臻的这句话没有问完，他就已经明白了戴尔这么着急地拉他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投影中似乎正在播报一段新闻。

画面谈不上十分清晰，但里面的人物和内容都很容易辨别出来。

深黑色的机甲将一台护卫机甲打倒在地，然后两台机甲里钻出来两个人。旁边跑过来一个男人对着其中一个青年大吼大叫，又趴在地上求饶。接着是一声“全杀了”，画面上白光闪烁，刚才还惊慌失措的几个人全都消失不见。

画面最后定格在露出脸来的几个人身上，接着他们的面部被放大了，正对向所有能看到这段视频的观众。

这些人有苏怀臻自己，伦特里克，瓦伦纳和其他几个不熟悉的家伙，倒是戴尔当时还在机甲内没露面。

“……这伙抢劫飞船的嫌疑犯目前尚不知他们的姓名，但这种抢劫飞船并杀害联邦公民的行为已经对联邦的公共安全造成了威胁。希望见到他们的联邦公民都能承担起作为联邦人的义务，前往最近的治安机构举报……”

“这到底是……”苏怀臻皱起眉毛。

“断电前飞船内部的监控还没有被切断，所以记录下了当时的情况，然后在连入联邦天网时自动发送到联邦治安机构。”不知什么时候，诺斯已经站在了他身旁，然后像是有些怀念的道，“联邦的通缉令发出得还是这么迅速。”

“通缉令？”苏怀臻嘴角抽动了一下，“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很遗憾，苏。”

苏怀臻翻了个白眼。

他也只是说说罢了，自然心知肚明这事不会有假。视频说不定都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但是――才刚刚从垃圾星跑出来还没来得及降落就变成了联邦的通缉犯，这也太特么操蛋了点吧！

☆、25留下来

“你在……烦恼？”

听不出情绪的语声忽地传进耳中，苏怀臻的情绪意外的平复了许多，“有一点，我本来打算到下一个星球就跟你们分开的。”

“你走得了？”

苏怀臻：“……走不了。”

但是要不要说得这么直接啊，明知道这家伙应该没有讽刺的意思，但他的话听起来怎么都让人不是个滋味。

林曜似乎是出于好意：“不如先留下来。”

苏怀臻想了想，发现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对乌托联邦还没什么概念就变成通缉犯，到处乱跑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行。”

林曜定定地注视了他一会，伸手拉住他，“跟我过来。”

被拽着走了几步苏怀臻才问：“有事？”

“我要去给你的黑朵和空间钮建立联系，你来陪我。”

“哦，应该的。”

林曜顿了一下，却说：“别人我不要。”

“啊？”苏怀臻愣了一下，唇边浮上一缕微笑，“嗯。”他觉得自己听懂了林曜的意思，对方是在说如果是别人需要他维修机甲他也不会让那个人陪，这是一种宛如被依赖着的感觉，果真与苏怀臻还在孤儿院与那些弟弟妹妹们在一块的时候如出一辙。而且――显然未成年的林曜，也的确可以算是弟弟吧？

飞船通常拥有专门的维修室，本来对这艘飞船上的维修室不抱希望的苏怀臻一进门就发现这一趟赚到了！

林曜在他后面走进来，“啊。”

苏怀臻挑了挑眉。

“好多材料。”

“是啊。”只随便看了几眼，苏怀臻就在里面发现了好几种珍贵的合金，都是林曜曾经开给他的单子上却没能找到的。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零件。只是这些东西看起来都不是新的，让苏怀臻猜测道，“里面说不定有我的工作成果呢。”

林曜没有回应他，他已经蹲下去在材料和零件中翻找起来，边找边低声自言自语：“……这种可以用……啊，不，这种更好啊……嗯，还有这种啊，如果用上的话肯定……”

苏怀臻有些无聊的站了一会，意识到林曜其实根本不需要人陪，因为他一旦专注起来就完全不再理会周围的情况。

开始他还看一看林曜到底在挑选什么材料和零件，但看着看着他脑袋里就冒出一句话――术业有专攻。嗯，得怪从前教授“机甲维修”这门课的老师误人子弟，没培养出他这方面的兴趣。

他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这间屋子也有一个窗口，能看得见外面。璀璨的星空无疑会让人心情舒畅，至少苏怀臻虽然还在懊恼于变成了通缉犯，但更多的却换成了兴奋。不管怎样，从此以后，太空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回忆了。

“就这些！”

这个时候，他被身边再次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扭头就看到林曜指着面前拢起来的一堆材料和零件，边对自己说，“有了这些东西，我能让你的黑朵恢复得更完美！”

苏怀臻不由的啊了一声，他没想到林曜这么认真在寻找的东西，竟然全是为了自己的机甲。

林曜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在里面先挑出一部分抱起来，跑到机甲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外壳还需要再维修？”苏怀臻走了过去。

“是。”林曜的目光在机甲外壳上逡巡，“上次很多地方我都不得不采用更普遍的替代品，虽然外壳不涉及机甲的核心，但同样会影响到机甲的性能。”

“是吗……”苏怀臻扫视了四周一圈再看向他，视线停在林曜身上，一时间竟有些无法移开。

面容俊美的少年微微垂着头，房间顶端白色的灯光洒下来，落在他垂下的浓密睫毛上，益发显得他全神贯注。

之前发号施令时那种冷酷的感觉一扫而光，这种认真且专注的神态让林曜显得好象又小了几岁，就像一个……

付出全部努力终于得到钟爱玩具的小孩子。

过了一会他打了个呵欠，手肘撑起下巴，开始打瞌睡。

苏怀臻是被诺斯叫醒的。

老人的声音在他刚醒来的时候有点催眠：“你一觉睡了大半个晚上，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哦，你会感到不敢相信的……飞船上竟然还有不少的有机食物储备。”接着他又对林曜说，“少爷，您也该放下手里的事，来吃点东西了。”

林曜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我要把最后这一点弄完。”

诺斯有些无奈：“少爷，这点事情留在这里也没关系，不会有人破坏您的成果。”

林曜就不吭声了。

只是谁都能从他的实际行动上看出，这家伙压根没打算挪动一下屁股。

诺斯更无奈了，对苏怀臻点点头：“我们先去吧。”

“等等。”苏怀臻阻止了诺斯，走到林曜跟前把他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