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琛逼着自己对他硬下心来,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带路。两个人一时之间沉默无语,只能听见何宁忱急促的喘息和不时的哽咽声。
沉重的大门推开时,何宁忱死死咬着嘴唇,牙缝里都渗了血,却怎么也迈不开腿。许琛察觉到他并未跟上来,便转过身去将他往里面一拉,在他还懵懂的时候指着太平间的一角道:“这里。”
说着,他快步的走上前,将宽大阴森的白布往下一扯。
父亲瘦了很多,脸色是死人特有的青白,眼睛还是微微睁开的,定定的盯着某个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何宁忱拖腿慢慢的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被沉重的锁链铐住一般艰难。
“他一直在等你。”许琛冷冷的道。
他知道,他都知道的!何宁忱噗通一声直直的跪倒在父亲的遗体前,泣不成声。都是他!都是他的错!他自己识人不清,他辜负了父亲对他的期待!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快到时间了。”许琛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道。外面,护士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已经在提醒他们是该出去的时候了。
“不、不……”何宁忱紧紧靠在床边,满是泪痕的脸贴在何父僵硬的胳膊上,“我不走……不走!”
许琛大步跨到他身边,冷着脸狠狠地拽着他的手腕将他往外拖,“不要耽误时间。”
何宁忱的右手没有知觉,又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哪能拗过许琛。所以尽管他极力的反抗挣扎,却还是被许琛拖出了太平间。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护士锁上了门平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就离开了,这样的家属每天都能看到,并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唯一能够让她多看他们几眼的原因是这两个人长得都不错,一个清俊一个漂亮,虽然狼狈,却依然养眼。
“啊!”何宁忱用左手一拳打在厚实的铁门上,哀痛的嘶吼,疼的像是要呕出灵魂。
许琛没工夫理他,他忙着联系殡仪馆,找墓地,办葬礼。他不是不伤心,而是没有时间去伤心,如今付宁忱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指望他干什么,他必须要把一切打理好才行。
所以在他又打了一个电话后,一转身就发现本来应该在后面的付宁忱已经不见了。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没人比他更了解他,他的小师弟是一个执着认真到了极点的人。若是他真的钻牛角,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许琛越想越心惊,连忙将电话收起来,跑出去医院,可是刚刚还停在那里的早已消失,如今只剩下一圈蜿蜒的车轮印。
何宁忱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想往前冲,一直往前冲,好像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悲伤和烦恼甩到脑后一般。
眼睛模糊的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何宁忱用力的踩着油门,操纵着车子如离弦的箭一样横冲直撞。这一天之中他承受了太大的打击,先是被爱人抛弃,再是父亲去世。他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哪里能够淡然以对。
脑袋疼的似要裂开,记忆却渐渐清晰,有方凌源的,也有父亲的。相处的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曾经方凌源的笑脸,他的吻,他的拥抱……那么深刻,那么伤。他曾以为他得到的是爱情,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他得到的不过是一场买卖,一场不等价的交换。
方凌源付出了四年的时间,他付出了他的厨艺。买卖不成了,大家就一拍两散,可是他的感情呢?从来没有人考虑过他的感情,不,也许方凌源是看到的,可是在他的眼里,他的感情廉价的都登不上台面。
爱人的背叛固然让他痛苦万分,可是父亲的去世却在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上划上了一刀最致命的伤口。若是父亲还在,家还在,他还可以当个孩子,躲在父亲的怀抱中任性的疗伤,可是那个可以无限包容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为了他!他不在了!
何宁忱心如刀绞,思绪已然陷入到过去不可自拔,没有看见车子已经渐渐偏离了正常的马路轨道,越来越往旁边的护栏开去。
此时正是冬季,前几天刚刚下了一场大雪,是这个城市许久不见的鹅毛大雪,道路很滑,高速旁边有许多政府临时竖起的告诫司机要谨慎驾驶的牌子。每个司机现在都小心翼翼,车速几乎比平常慢了数倍,唯有何宁忱,不要命般的猛劲的加速。
等何宁忱注意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像是无人驾驶一样疯了般的冲向那高高的护栏。
A市多山,很多高速修建的时候都是直接将山铲平,然后在此基础上开出一条宽阔的马路。因此高速旁边都要用高大的护栏围上,以防止司机无故停车,或者外面的人直接闯到高速上。
也好,死了也好,死了就不用再这样伤心,死了就不用面对众叛亲离的局面……只是可惜了他这一身厨艺,还未学以致用便要消散了,何宁忱闭上眼睛,竟然勾起唇角缓缓的笑了。
砰地一声,银灰色的宝马打了个滑,整个车身都撞上了铁质的护栏,幸亏清晨高速上车少才没有发生连带事件。隔得近的司机连忙在边上停了车,想要下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出事的车竟然缓缓的冒起了黑烟,这下子谁也不敢靠近了。
隔得远远的看了几秒钟,只听轰的一声,银灰色的宝马上火光冲天,碎片崩的到处都是,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团废铁。
哎,几个司机摇摇头,掏出电话报了警,不知道这车里有什么人,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唯一知道的是里面的人是一点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3章第3章
何宁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清晨,拉的并不严实的窗帘让阳光轻易的溜进了房间,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他迎着光眨眨眼睛,并未觉得这清晨的阳光有多刺眼。经历过那样的漫天大火,眼前的几缕阳光对他来说似乎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身上一点都不痛,好像那场事故只是一场梦,何宁忱有些纳闷,刚要掀起被子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就听见门咔嚓一声被扭开了,他顺着声音望过去,整个人立刻呆掉了。
“宁忱,快点下来吃饭!”父亲皱着眉头望着他,一脸的不赞同。
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宁忱的心砰砰直跳,手也有些颤抖,明明都已经去太平间确认过尸体了,明明父亲都已经不在了……
“何宁忱!”看着儿子仍然赖在床上不愿意起床,何父有些生气,他的生活一贯有条理,最不能容忍迟到或者不自律的人。
“爸……”何宁忱张张口,顿觉喉咙无比艰涩,勉强吐出了一个字。
何父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厉声道:“何宁忱,快点起来!你马上就要迟到了!”
何宁忱就算再傻,此时此刻也觉得不对劲了,忍着心中的怪异感,他快速的跳下床,在何父严厉的目光中混沌的套上衣服,又匆匆洗漱完毕,才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早餐很丰盛,煎的焦黄酥脆的蛋饼,软滑可口的玉米粥,再加上何宁忱最喜欢吃的奶酪。若是在平常他早就扑上去大吃特吃了,可是现在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只想弄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
“爸,现在……现在什么时候了?”何宁忱胡乱咬了一口煎蛋问道。父亲头发漆黑,没有一根白发,依旧是板着脸的摸样,眼角和额头却少了许多皱纹,会不会……
“七点半。”何父一向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儿子在饭桌上忽然出声让他觉得颇为不满,有一种这么多年的教育都失败了的感觉。
“不、不是。”何宁忱抓起一杯牛奶润润喉咙才继续道:“我是问今天几月几号?”
“何宁忱!”何父将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眼神锐利如同泛着光的刀锋,“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过的浑浑噩噩的人!”
何宁忱连忙道歉,“对不起,爸,我昨晚好像是着凉了,今早起来就迷迷糊糊的,头特别疼。”
何宁忱了解自己的父亲,虽然对自己很严厉,但是涉及到自己的健康问题是绝对不会含糊的。
果然,何父的目光瞬间放柔,虽然还是板着脸的摸样,但仍旧可以看出掩藏在眼睛中的担忧,“没问题吗?今天是十月八号。”
十月八号!何宁忱的心底一震,明明就应该是二月份!前几天还是下了一场雪,他就是因为道路太滑所以才出了车祸,可是父亲竟然说现在是十月份,秋天!
何父看见何宁忱脸色苍白的摸样,便以为何宁忱是真的感冒了。当下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给你熬碗姜汤。”就走进了厨房。
真的是回到过去了!何宁忱死死捏着拳头,望着父亲挺直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眼泪憋了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可是父亲还在!只要父亲还在,回到什么时候他都不怕!感谢上天能够让他的生命重来一次,这次,他绝对不会再辜负父亲的希望!他要好好练习厨艺,再不跟方凌源有任何交集!将自家的餐厅做到全市最好!不,要全国最好!
“爸,不用了!”何宁忱连忙拦住要何父,在何父疑惑的目光中定了定神道:“我吃点感冒药就好了,现在来不及了,上学快迟到了!”对了,上学!十月八号!肯定是他刚从法国回来的那段时间!是了,就是这样,何宁忱的大脑飞快的转着,也就是说现在自己是一名大四的学生!
何父点点头,心里有些欣慰,这孩子虽然从小就在赞美声中长大,却总算没有养成个骄纵的性子。“你好好吃饭,我去给你找药。”
何宁忱点点头,跑到饭桌前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早餐,幸好何父不在,要是被他看见了恐怕何宁忱又得挨一顿训。
何宁忱在何父关切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吞下了两片感冒药,跨着单肩包规规矩矩的上学去了。
四年的时光,就像是南柯一梦,再睁开眼睛,这座城市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摸样,公交站牌改了,曾经的商业中心现在依旧是菜市场……何宁忱看着曾经的这座城市,眼里是与年龄不符的沧桑。真好,一切还可以重来……
跌跌撞撞的找到公交站,又费了好大得劲才找到上课的教室,何宁忱到底是迟到了,好在已经是大四,教授对这方面管的已经很松了,所以何宁忱很容易就在教室中找到位置坐了下来,装作认真的摸样听着课。
他学的专业是酒店管理,跟其他专业不同,这个专业早在大二大三就开始实习,反而将课留到大四的时候上,所以他们专业到了大四才是最忙的时候,要将曾经两年没有上过的课全部都补回来,又要忙着为毕业以后做准备,所以酒店管理专业也被称为“A大第一苦逼专业”,甚至那些需要下工地的工科生都可以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嘲笑他们。
何宁忱才坐了不久,就感觉到兜里好像有什么在震动,手伸进去一掏,竟然是手机。他苦笑了一下,自己竟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是罗煜的短信,问他为什么不坐他旁边。罗煜是何宁忱的好友,从大学到工作一直没变过,何宁忱不管有什么事情他都是第一个知道。也是他,在何宁忱右手被废了的时候张罗着给他找最好的医生,以至于最后他的手指头还能勉强的动几下。
下课再说。何宁忱编辑了四个字迅速的发过去就抬头认真听课。其实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听不听真的无所谓,已经工作了三年多,什么经验都有了,可是他是真的怀念,怀念这些被他忽略了的时光。
一下课,罗煜就迫不及待的拎着他那空空如也的书包坐到了何宁忱旁边,“你今天怎么迟到了?”不怪他惊讶,何宁忱的老爸他可是见识过了,何宁忱竟然敢在他爸眼皮子底下迟到!说没事他都不相信!
“没事。”何宁忱合上书本,转向罗煜,“就是今早有些头疼起晚了。”
“挺严重的?”罗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担忧。何宁忱的性子其实跟他爸挺像,做事认真,绝对不允许一丝一毫的马虎,能迟到这么长时间怎么看也不对劲。
“就是有些头疼,已经好了。”何宁忱浅浅的笑,对于罗煜的关心很感激,也很怀念。
“那就好,”罗煜松了一口,接着就坏笑着用胳膊捅捅他,趴在他耳边低声道:“怎么样,今天做了什么?”
何宁忱不解,什么做了什么?
“不要再装了,快点拿出来!给兄弟分一点嘛!”
他到底在说什么?何宁忱一把按住罗煜想要去翻他书包的手道:“你怎么了?”
什么叫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好不好!罗煜有些气闷,虽然开始对于何宁忱竟然会喜欢一个人很是震惊,可是渐渐的他也看开了,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这个人还是他的兄弟就够了。
但是那个方凌源究竟哪里好到能让宁忱看上!那分明就是一个狼子野心阴沉毒辣的野兽!何宁忱竟然为了他连他这个兄弟都抛弃了!
于是罗煜委屈了,死拽着何宁忱的书包不放,非要看个所以然,何宁忱无奈,只能松了手任他看,反正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倒是罗煜左翻翻右翻翻,最后什么都翻到。想来这小子已经将点心送给方凌源了?不可能啊!方凌源今天没来!
他想不通,便直接问了,“你到底把点心藏到哪里了?”
“什么点心?我没有拿点心。”
“少废话!”罗煜直接给了他一拳,不满的嘟囔着,“你每天都给方凌源带一盒自己做的法式点心,今天的呢?放哪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何宁忱恍然大悟,那时候为了追方凌源,他不顾面子,学着女生的方法每天都要亲手给方凌源做点心带到学校中,一直持续了半年时间,难怪罗煜会这样。不过以后,何宁忱冷笑,别说点心了,只要他有的,一分都不会给方凌源!
他不是要励志要开最好的法国菜餐厅吗?那他就要将他的梦狠狠的击碎!何宁忱从来不是小白兔,他知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他,更不是伤害他,而是将他最渴望的东西抢过去,让他永远也得不到!
“喂喂,你干嘛笑的那么渗人?”罗煜夸张的打了个哆嗦,总觉的今天的何宁忱有些奇怪。
“你要是想吃今晚就去我家,我做给你吃,以后我都不会带到学校来了。”
“那方凌源……”
“抱歉,不记得了。”何宁忱耸耸肩,摊开双手,一副遗憾的摸样。
“哈哈,你小子终于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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