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如初放松身体靠在男人怀里,声音哽咽,“阿佑,有时候想想,你何必为那些愚昧无知的人那般辛苦我又何必支持你去做那些做好了也不过被人赞一声青天大老爷,可一旦有个什么事,他们还不是只知道顾着自己因为双胎不吉,他们怕被波及到,所以连接触都不敢,要不是非得来上这么一趟,她们恐怕连这屋子都不会进,我不知道现在外面传成了什么样,他们若只是嘴上说说我也忍了,要敢做什么……为孩子沾血,我无惧,到时,你别拦我。”
“恩,不拦,我和你一起,最多我不做这官了,我们去扬州,你做买卖,我带孩子。”
那是她心里最大的期待可是阿佑用玩笑似的话说出来还行,她却是提都不能提的。
苦笑着对上孩子的眼神,华如初轻拍着他的背,像是怕刚才的话吓着他一般,柔声道:“不怕不怕,爹娘会保护你的。”
小小的婴儿眼也不眨的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如初,吓得华如初忙用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看他眨了眼后才放下心来。
闻佑看如初如此,更不敢将外面的情形说出来了,冬菲说过不能让如初太过劳心,怕留下头痛头晕等毛病。
他记得很牢。
接下来几日,闻佑再忙中午都会回来陪如初一起用饭,尽可能的抽出时间来和妻儿相处,可越来越严重的蝗灾让他越加早出晚归。
这日,八大郡的太守齐聚治所,显然这是约好了的。
闻佑从小跟着太子,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哪会看不出他们的打算,冷哼一声继续低头处理公务。
八人对望一眼,东平郡守硬着头皮率先开口,“大人,现在蝗灾越发严重,再这般下去怕是要颗粒无收,百姓的日子不好过便易生变,大人您看……”
“有事直言,毋须拐弯抹角。”
东平郡守却不愿再做这出头鸟,稳稳的坐回去不说话了,这又不是他一人之事,哪有他一人出头的道理。
陈留郡守接过话头道:“大人,现在传言越来越盛,不止昌邑,就是八大郡也知道贵夫人怀双胎之事,双胎不吉之言古来有之,夫人又刚好那么巧的赶上这个时候……下官自然不敢对大人的妻儿起其他心思,只是想着是不是在这个时候暂避一下为好,等这旱情缓下来了再言其他。”
陈留郡守的话让闻佑总算心平气和了些,放下毛笔将公务推至一边,微抬下巴看着下首几人,“双胎不吉,你们信”
信自是不信的,做官的若是信这些,哪能爬至如此高度。
只是百姓都这么认为,他们总也不能和百姓拧着干。
山阳郡守说出了诸人的心声,“大人,我们不信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百姓都是信的。”
闻佑把玩着腰间的红结,红结中的玉佩莹润剔透,一看就知是好玉。
“你们想让本官将妻儿送走”
没人敢接话。
闻佑抬头,“你们这是在逼本官甩手走人吗”
八人猛的起身,齐齐躬身,“下官不敢。”
“你们敢,你们现在就在这么做。”闻佑起身绕出书案,“如果要夫人走,本官会跟着走,若不是夫人不想呆在太原,本官也不会来这。”
传言闻大人夫妻恩爱,就是夫人有了孕,闻大人都没有添通房丫头,原本他们还是不信的,只觉得那女子是个母老虎,将闻大人管得死死的,现在他们方知事实可能并非如此。
山阳郡守苦笑陈言,“大人,您要是撂担子走人,天下九州可能就真要变八州了。”
“那又与本官何干”
八人齐齐沉默了,此时他们皆在想,是啊,天下九州变八州和闻大人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姓闻,半个天家人,皇上最信任的心腹重臣,数次护驾之功,从龙之功,从小和皇上相伴的情分……
在一切稳定后却能做到不以功臣自居,反倒急流涌退,如此识进退之人,皇上亏着谁也绝不会亏了他。
可于他们而言,关系却大了。
“大人,皇城来人。”
“到了哪里来者何人”
“回大人,来的是安和公公,已经进了大门。”
安和太上皇的大总管闻佑理了理衣领,自顾自的往外走去。
八位郡守见状,也不知是谁带头,跟了上去。
安和到底是年纪大了,一路疾驰之下大腿内侧磨烂了不说,骨头里都觉得疼。
要不是想在闻大人这里得个好,他哪还会和自己这身板过不去。
被齐军扶着在一边坐了,也不知谁那么好眼色,在椅子上垫了个软垫,这让他舒服不少。
唔,茶也是好茶。
“请公公稍候,大人马上过来。”
“不急。”安和抬眼,看着这有几分面善的人想了想,试探的道:“你好像是闻夫人身边的人吧,现在跟着闻大人办事了”
“是,小的齐南,大人身边缺人手,夫人让小的来帮上几天。”
安和若有所思的点头,谁能想到风光无限的闻大人身边竟会缺人,还得用夫人的人来办事
仔细一想也就没什么想不通了,皇上继位时正是缺人得厉害,凡是能用的几乎都用了。
闻大人手里还能剩下的,恐怕也就是从祁府带出来的那几个。
也怪不得皇上时时念着闻大人的好,这样的臣子实属难得。
一盏茶还没喝完,里头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安和撑着椅子扶手勉强站起来,看到闻佑便想行礼,被几步上前的闻佑扶住。
他虽然是姓了闻,可闻家人清楚,他更清楚,他流的是祁家的血。
有些人的礼受得,有些便利使得,可如安和这般人的礼,他绝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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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入皇家谱
“安公公一路辛苦。”
简单简单的几个字却暖进了安和心里,顿时觉得自己这一遭罪受得值。
眼光瞄到闻大人身后随之前来的人,安和笑道:“闻大人添丁进口乃是大事,老奴不过是个卑贱之人,却也想亲口向大人道句恭喜,还请闻大人不要嫌弃来自老奴这无福之人的恭贺。”
“安公公的心意本官接受了,至于恭贺……还请公公亲口去说给本官的一双儿女听吧。”
安和强自按捺住心里翻涌的激荡,连连道:“这是老奴的荣幸,老奴的荣幸。”
平复了下心情,安和终于想起来要办正事,从身后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一个黄色的锦盒递给闻佑,道:“太上皇口谕,长孙赐名闻希水,长孙女赐名闻希雨,入闻家族谱,这是太上皇赏的长命锁,以及苏嫔娘娘赏的福铃。”
闻佑接过锦盒,朝着北方磕了三个响头。
待他站起来,安和又拿出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闻佑一眼就认出这是皇上十六岁生辰时,太上皇赐下的宝剑。
“皇上口谕,赏闻卿天子佩剑,行使先斩后奏之权。”
闻佑接过来,默默的又朝着北方磕了三个头。
两道口谕,一道宣之于情,一道却是明晃晃的撑腰,八郡守嘴里泛苦,无不后悔他们来得早了点,只要再晚上片刻,他们又如何会说出那番话来
现在可好,人家太上皇皇上都不怕不吉,他们这些外人在这折腾个什么劲。
“还有一道口谕是皇后娘娘给令夫人的,老奴不能亲自去宣读,还请闻大人转告令夫人。”
闻佑表情纹丝不动,微一颌首道:“定当转达。”
“皇后娘娘口谕。着华氏每个月最少两封书信,一月未能达到,下月四封,往后逐一递增。”
闻佑嘴角像是歪了一歪,速度快得就站他对面的安和都以为是看花了眼,“本官一定将原话转告,公公辛苦,若再无他事,请随下人先去歇息。”
安和点头。他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娘娘还让老奴带了些药材过来,也请大人一并转交给夫人。”
“本官替内人谢娘娘厚爱。”
安和摆了摆手,“还请夫人给娘娘写信去谢吧,出来时听娘娘身边的女官讲。娘娘时不时就提起夫人,显然是想念得紧。”
“多谢公公提醒,祁安,扶公公去休息。”
“是,公公,小的僭越了。”祁安上前扶住脚都开始抖的安和,负担了他大部分的体重。往内院行去。
闻佑看了眼左手的锦盒,又看一眼右手的天子佩剑,抬起头扫过八郡守,“你们还有何想说”
“下官不敢。请大人原谅我等之前莽撞。”
闻佑冷笑,“本官不管这事是你们之中谁起的头,真心为民也好,借势想做点什么也罢。此事都到此为止,但是。下不为例,本官的妻儿本官自有能力护住,用不着外人来操心。”
得知不会秋后算帐,八位郡守大大的松了口气,齐齐躬身应是。
“既然都来了便不用急着走,蝗虫猖狂,总要商量个法子解决。”
“是。”
不再理会几人,闻佑拿着东西直接去见如初。
走到门口想到剑乃是利器,随手交给门口的丫头拿着,仅拿着锦盒走了进去。
平平和安安都醒着,却都乖巧得很,眼珠子看来看去,没哭。
看到他,华如初不由挑眉,“怎么这么早就散衙了”
将锦盒递过去,闻佑小心的抱起女儿,将安和带来的几道口谕一一说了。
华如初觉得有点不对劲,不太肯定的问,“平平和安安入了皇家族谱,那他们以后就是皇家人了”
“是。”
华如初忙又追问,“那我们呢”
“这就是太上皇的厉害之处,平平安安入了族谱,我们却没有,不管我们之后如何了,和皇家都只能一条心,可实际利益我们却得不到半点,平平虽然称得上是真正的皇家人了,但是皇子的那些东西他是没有份的,就算有,他也不能要,这是最起码的避讳,至于安安……安安入了族谱对她倒是有利,至少我们不用担心到时皇上将我们的女儿定给他儿子,我们连个反对的话都说不得。”
华如初一深想,深以为然,不说以后他们夫妻能走至哪一步,发展成什么样,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儿女有婚姻自主权的,与其成为皇室的媳妇,倒不如成为皇室的女儿,成了公主,就算是个假公主,以后找男人起点高了些,保障却深了一层,一比较,好处大于坏处。
只是平平想再如他们想像的那般轻松却是难了。
不过……“我们不回太原的话,那些身份什么的就无所谓了,天高皇帝远,是吧。”
闻佑眼里有了点点笑意,“我也这般想,所以接受起来不为难。”
两夫妻对视一眼,笑了。
打开盒子看了眼两个俗得不能再福的长命锁,华如初将视线落在那两对福铃上。
说是叫福铃,其实就是一对铃铛,加了个福字应该是被祈福过的,也不知是戴手上的还是脚上的。
“闻希水,闻希雨,太上皇取的这两名字倒是合了现在兖州的情况,要是他们真能为兖州带来雨水倒是好。”
“太上皇对兖州的关注度不会比皇上低,要是今年的旱情处理不好……”闻佑摇了摇头,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境况,兖州几乎可以说是在太上皇的手里落至今天的境地,比起皇上来,更想让九州变八州的应该是太上皇,他要是不能将兖州带得有起色些……
太上皇虽说不再插手政事,但是对皇上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这是他头一次主政一方,他不想一点成绩都做不出来,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他可以在别的地方狠狠跌跟头,但是在兖州,一定不行。
这是他走出来的第一步。
若是第一步没有走稳,被人看了笑话都是小事,皇上恐怕会认为他更适合在太原做他的左膀右臂,而不是主政一方。
到那时他再想离了太原去扬州就绝无可能了。
华如初看他陷入沉思也不打扰他,拿起一对福铃套进平平的小手腕上,大了点。
将抱裙打开,露出平平的小脚丫,套进去,刚好。
所以,这就是一对脚铃么
“给他戴脚上”闻佑记得这东西太原的人都是戴在手腕上的。
“戴手腕上会掉,我倒觉得戴脚上不错,不用担心他会打到自己,也不用怕他会吃进嘴里去。”
看她说得振振有词,闻佑看着在他臂弯里睡着了的女儿,心里道:安安,以后你可不能学你娘的强词夺理。
不知道自己被当作坏榜样的华如初很是沾沾自喜于自己的聪明,她对苏嫔印象挺好的,太上皇那么着紧苏嫔,不戴他赏的没关系,戴上苏嫔的他应该更高兴。
下午,缓过来的安和在门处问了安。
早从阿佑那里知道他来意的华如初示意何嬷嬷和秋谨抱着孩子出去。
她活了两世,心里并不觉得身上缺了某样东西的太监有什么不同,她身边的人受他影响,对安和的态度同样是平平常常的,如同面对的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一样。
这也是安和愿意往这对夫妻跟前凑的原因之一。
在他们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个人。
听到门响,安和忙抬起头,满脸的笑意在看到出来的人时惊得碎成了片,“何……何姑”
何嬷嬷在听大人说起安和之名时心里就有了猜测,再听到声音几乎肯定了,此时见着人也不觉得吃惊,淡淡一笑,看着熟悉的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表面上花团锦簇,实际人命最不值钱的地方。
只是那时她风华正茂,而现在,却已风烛残年。
“我现在是夫人身边的嬷嬷。”
安和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年何姑出宫后他曾听说她嫁了人,原以为以她的本事会过得很好,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她,那她的丈夫孩子呢
有太多问题想问,安和却只能死死忍住,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原本只是想着表现一下自己对两个孩子的喜爱,好在闻大人夫妻面前留个好印象,也好为以后谋划,现在却因为何姑的关系而对两个孩改了态度。
他看得出来何姑眼底对这双孩子的疼爱。
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两个孩子,安和道:“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恩,只是少爷的底子要好些,长得快些。”
安和看她一眼,在两个孩子的襁褓里各放了个荷包。
秋谨屈膝行了一礼。
何嬷嬷笑,“我就不和你见礼了。”
“你别寒碜我”安和眼眶一红,强忍着说起别的,“以后少爷这称呼可能要换一换了,太上皇将他们入了族谱,以后他们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孙了。”
“夫人说身份再变,他们也只是平常人,叫声少爷小姐就好,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安和不好多说什么,这里毕竟是产房,他不能久呆,只是道:“不管你发生了什么,能跟着夫人是好事,夫人是我见过的最仁义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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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过往
“是我的福气,临到老了能遇着这样的主子。”何嬷嬷笑得真心,眉目舒展,要不是眼神沧桑了,安和真会相信他的这个姐姐这二十来年过得平安和乐。
“我会在这里歇上两天才回宫,何姑,你……能不能来和我说说话,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何姑沉默了一会,“我会和夫人请示。”
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答应了,安和高兴得连连点头,“好,那我等你。”
安和虽然尽量让自己腰背挺直,走得稳重些,可合不拢的双腿还是暴露了他的不适。
何嬷嬷看着那个背影心下有些恻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直到秋谨提醒她才反应过来。
抱歉的对秋谨笑笑,两人回身进屋。
华如初虽没亲眼看到,可从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里也猜到了一些,能让安和记住的人,当年在宫里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这何嬷嬷恐怕比她知道的还要厉害些。
放下孩子,何嬷嬷静静的在床前跪了下来。
华如初觉得自己做了母亲后真的心软了许多,叹了口气,叫秋谨搬了张锦凳放到床边,道:“坐着说吧,不年轻了,别动不动就跪。”
“是。”何嬷嬷顺从的在凳子上坐下,不用人问,自觉的将自己的来路说了出来。
原来何嬷嬷在宫中侍候过的主子是曾经的贵妃娘娘,在苏嫔进宫之前,那是唯一能和皇后叫板的人,她比皇后聪明的一点是她再嫉妒苏嫔也没有蠢得对苏嫔动手,后来在看到皇后因为苏嫔而遭了鞭打后更是打定主意不招惹苏嫔,这也让她保住了和太上皇的那点情份。
而何嬷嬷便是贵妃娘娘的心腹女官。在贵妃和/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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