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其实是富贵说的,每次富贵进山,都喜欢爬到大山里最高的一棵树顶端,大声呐喊。
陈二狗没爬过,所以这么迟才知道自己有恐高症,陈二狗突然想,是不是没有恐高症的富贵更适合在上海这座城市生存
第一卷穷山恶水出刁民
第025章媳妇
不打不相识,这话今天竟然落到了陈二狗身上,那个手臂纹身有一只黑虎的江西佬带着一帮痞子来到阿梅饭馆,却不是闹事,而是说要跟陈二狗交个兄弟,陈二狗对这类伪黑社会成员没啥好印象,白天不敢当众抢女人晚上不敢杀人放火的不成气候,真要是那种黑道白道都一言九鼎的大枭,陈二狗乐意做个小跟班长点见识,但对这批人实在没兴趣,说不定好处没捞着还直接被殃及池鱼地拎进局子反省,陈二狗闷声不吭地吃饭,把一堆人晾在餐桌旁看他扫荡饭菜。
当时曹蒹葭也在场,见气氛有点尴尬,这个仿佛与世无争的女人竟然主动出来打圆场,面对一群与和谐社会一点都不和谐的大老爷们,轻轻柔柔却不输半点气势地替陈二狗说话,“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就是多条路子,只不过大家都是实在人,不图个花天酒地,也不来歃血为盟这种虚的一套,总之以后谁真一不小心有了个三长两短,能帮的尽量帮,搀一把扶一把,这路就宽了,这样的朋友自然做得。二狗这人实诚,也不会说话,我就帮他表达下意思。”
老板和张胜利一听她说陈二狗实诚差点没喷饭,他们很佩服这妞说话的时候能那么一本正经,看着一群动不动就砍人的爷们竟然语调都四平八稳没半点颤音,一套话下来算是给陈二狗解了围也不损那群人的面子。
“你是”前段时间被陈二狗送进医院刚出来的黑虎男那张脸因为斗殴愈发狰狞,几道疤痕交叉纵横,增加了不少跋扈气势,侧面可见陈二狗的下手之狠辣。这位在这块区域江西人中颇有威望的大佬直勾勾看着坐陈二狗对面的女人,帽子和眼镜使得她的容貌云雾缭绕的深山古寺,充满水墨画的晕染效果,不过光是身材就足够让人垂涎三尺,这位大佬听着顺耳,看着也顺眼,内心的一点火气也一干二净,加上他现在也实在是不敢对陈二狗真出手,拉了椅子坐下,跟胆战心惊的老板娘要了份面条。
“我哦,我是他媳妇。”
曹蒹葭说了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不过还没过门。”
陈二狗差点没一口呛死,曹蒹葭赶紧递过去一杯水给他,笑得妩媚如醉酒的杨贵妃,不说话时候拒人千里的女神立即转变成了能让任何卫道士破功的尤物,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很难想象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此迅速地转换,看得那群只尝过发廊女滋味的牲口一个个狂咽口水,对于那帮子能搞上个野鸡大学出来的女学生就可以耀武扬威几个月的牲口来说,这么个要气质有气质要屁股有屁股的妞实在让人抓狂,既想把她摁倒又想匍匐在她脚下舔脚趾头,他们就在冰火两重天中痛并快乐着地煎熬着。
“狗哥,我有个场子,现在缺人手,你要是愿意就去罩一下。”纹身很粗糙的黑虎男刻意放低身架道,其实江西人就是这样,打架掰命下手狠毒,但该认输的时候肯低头,对真爷们肯尊重,奇书网这点也是让他们容易抱团的原因。
当然这位大佬肯对一个小饭店服务员低声下气也有深层原因,有个和派出所比较熟的道上朋友提点过黑虎男,陈二狗这狠货靠山硬得很,真要死磕绝对是他死路一条,黑虎男不是那种一根筋的傻球,真傻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养四五十个小弟并不是每个人做得到的,说是缺人手让陈二狗照顾,其实就是把那个场子的关照费都拱手让给陈二狗,一种变相的结交手段。黑虎男现在一看到陈二狗肆无忌惮只顾啃饭的姿态,心里就虚,一是被打怕了,二来这种气势还真不是一般小喽啰小痞子装得出来的,万一这厮真是条不是猛龙不过江的北方大人物,那黑虎男就真可以把头放进南汇街最有名的大波妹翠艳那两个奶子中间闷死算了。
李晟托着下巴坐山观虎斗,看情况这架肯定是打不起,这让他很失望,瓜子水果都准备好了,却不开戏,扫兴。
“场子干净吗”曹蒹葭有意无意说了一句。
黑虎男一愣,再看曹蒹葭的眼神就不纯粹是男人看漂亮女人的观赏和欲望,面对她的那对似乎可以穿透人心的眸子,有点不自在他下意识往陈二狗身边挪了挪,离她稍远了点,黑虎男当然知道这个所谓“干净”是个啥子意思,能赚钱的场子哪一个干净黑虎男猜不出这个可怕娘们是想要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一个懂行规的漂亮女人再漂亮黑虎男也不想碰,他宁肯去嫖霸王妓,他一点都不想跟一个眼睛跟刀子一样的女人纠缠不休,他就听说上海曾经有个叱诧风云的大佬就死于某个女人的刀下,据说那娘们也一样水灵得没天理,但心如蛇蝎,是只不折不扣的黑寡妇蜘蛛,专门吃男人,大小老少通吃,就没一个有好下场。
“我们家二狗不图那点钱。”曹蒹葭平淡道,高深莫测,让人捉摸不透。
陈二狗反正听不懂,也懒得计较,有曹蒹葭,他也不怕吃亏,听着“我们家二狗”这亲昵称呼,陈二狗浑身舒坦,给点颜色就开起了染坊地换了离曹蒹葭近点的位置,然后一只手拿筷子扒饭,另一只手就很自然而然地勾搭上她的肩膀,只是不等他手放上去,桌下曹蒹葭已经一脚踩下去,只穿着双布鞋的陈二狗脸部肌肉猛然抽搐,为了掩饰只能低头猛扒饭,那只手愣是只敢悬在离曹蒹葭肩膀仅仅一厘米左右的上空。
曹蒹葭这块肉,没些通天的本事谁能咽下去
黑虎男一看曹蒹葭发话,顿时明白了这并不深奥的潜台词,他越来越确定这对小夫妻不简单,指不定来这块上海最不起眼却也各方势力盘根交错的小地方还有着不可告人的大手腕,黑虎男决定敬而远之,就当做两尊菩萨供着,要干净的场子是吧把场子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小杂碎扫掉就是了。
本来进阿梅饭馆之前黑虎男还有些不服气,一跟说话不温不火却总带着暗示意味的曹蒹葭接触,立即就没了脾气。
黑虎男胡乱吃掉那碗面条,擦了把嘴角,转身拎出一个烫黄色爆炸头的青年,道:“狗哥,这是蔡黄毛,只要你有时间他就会带你去看看那个场子,sd酒吧,离这里不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车程,玩的大部分都是学生,档次还可以,要不然我也拿不出手,保证干净,黄毛,今天你就放话出去,谁要在sd卖不三不四的东西抓到一个我就砍他一只手。”
老板娘和老板听得心惊肉跳,张胜利更是躲进厨房不敢出来。
陈二狗曾亲眼见过黑瞎子把一个张家寨猎人活活咬死,再说哪一次张家寨和外地村子群殴不出血,根本不怵小打小闹,他早就不是那个一见到血就头晕的小犊子,现在的他拿猎刀刨山跳或者狍子的手法不比富贵逊色半点。而曹蒹葭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模样,很像一个见识过道上大场面的过来人,女人往往被爷们轻视,但如果这个女人在某个男人为尊的领域脱颖而出,便更能赢得敬畏,在这条道上混的女人到了个高度,哪个不是竹叶青不是黑寡妇
黑虎男若有所思地带着小弟们离开阿梅饭馆,打算好好打探这个陈二狗的靠山,要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不介意卑躬屈膝地做个孙子,要是搞错了,他也不后悔送出去一个场子,就如那个娘们所说,出来混多个朋友就多条路,大家搀扶这路也就会宽起来,这话在理,不像那群上海本地帮派的大佬,说出来的话中听不中用。
陪着曹蒹葭回去,陈二狗疑惑道:“看场子是怎么回事”
曹蒹葭轻描淡写道:“大多数鱼龙混杂的地带,开一家娱乐场所都必须有人照顾着,有人闹事了就丢出去,收点变相的保护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那帮江西佬是跟你示好,示好就得拿出诚意,所以给了你一杯羹,就是那家sd酒吧。”
陈二狗恍然大悟,继而释然,又茫然起来,道:“没道理啊,他们没理由这么低声下气巴结我啊。”
曹蒹葭微笑不语。
走到梧桐树附近,陈二狗笑了,大致明白其中的弯弯曲曲,瞥了眼身旁的女人,道:“你跟我说过上海警备区这地方,那次群架惹出来的风波就是你在这个里面的朋友帮忙摆平的吧这帮龟孙子鼻子也灵光,这么快就嗅出了我背后那点沾你的光沾上的味道”
曹蒹葭轻声道:“混这行,就得鼻子比狗灵敏,耳朵能听八方事情,眼睛也得瞅着身前和背后,因为指不定就被背后捅刀子了。二狗,我帮你讲了条件,要干净的场子,但那一亩三分地终归是三教九流人物汇集的地方,难说什么时候就有砸场子的人,你悠着点。”
陈二狗赖皮笑道:“那不去不就得了。”
曹蒹葭一挑眉毛,道:“那算了,不就一个月五六千块钱嘛,还是小命值钱,悠哉游哉,这点小钱算什么。”
陈二狗跳脚道:“啥五六千”
曹蒹葭没理会这没世面的乡下犊子。
陈二狗两眼发光道:“那就是天天有人拿刀子喊着要放我血我也爬着去啊。”
曹蒹葭无可奈何道:“让你去不是让你挨刀子的,是想借这个机会让你多接触一些社会上摸爬打滚的各色人物,赚那五六千块钱是其次,人脉有了,赚钱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我事先提醒,到了那里,别施舍义气,别冒失冲动,也千万别沾上毒赌这两样东西,前两样起码能救,最后一样你沾上了,我到时候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陈二狗点点头,没嬉皮笑脸。
曹蒹葭揉了揉太阳穴,听到一句她现在就想拿刀子给那鸟人放血的话。
“媳妇,你对俺真好,俺以后一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第一卷穷山恶水出刁民
第026章狗哥
老板娘对于陈二狗帮忙罩场子的事情没有多作评论,按照她的思维方式要是有本事能抢劫银行她就早去了,她反正只管赚钱,奈何这辈子她总觉得自己没能力发横财,所以一直都本本分分。老板和张胜利这两个被恶势力吓破胆的孬货越看陈二狗越不像个良民,警匪片看多了的李晟倒是恨不得陈二狗明天就成为称霸这个城区的山大王,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事情在这个兔崽子心目中无疑要比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来得有趣。
李唯知道后便一直对陈二狗不理不睬的没个好脸色,就差没把他划入阶级敌人行列,陈二狗对外人的看法习惯性地不为所动,如富贵所言心如磐石极端自我才是最好的自我保护,若不是如此,陈二狗可能没办法在一群人的痛骂诅咒中活蹦乱跳地活到今天。
来阿梅饭馆吃饭的一些小痞子流氓见到陈二狗后竟然都毕恭毕敬喊声狗哥,这些人大多是江西帮里的人,至于东北帮那批人早把陈二狗当自己人,几个大佬也放话谁跟二狗子过不去就是跟东北爷们过不去,这样一来陈二狗倒成了两个的红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阿梅饭馆生意红火了许多,一群大老爷们砍完人或者砸场子后都喜欢来阿梅饭馆饱餐一顿,起初老板和张胜利战战兢兢伺候着这群唾沫四溅侃大山的恶人,生怕一不小心被人砍掉胳膊或卸掉大腿,不过久而久之,他们也适应了状况开始敢蹲在角落听他们讲述闹事的精彩桥段,偶尔几个荤段子更是让他们心神摇曳,男人都喜欢武侠小说,其实是喜欢里面的杀伐意气,一怒而拔剑杀人,杀完人后还能有神仙一样漂亮的标致女人投怀送抱,这种事情想想都滋润。有老板和张胜利以及小崽子李晟这三个忠实听众,混混们侃得心满意足极有状态,大有白天一脚踏平黄浦江晚上就让那条“美人竹叶青”暖被子的魄力,李晟得知上海还有“竹叶青”这号女人后,立即把刚从水灵女同学转移到班主任关诗经身上的兴趣全部转移给这个名动上海滩的神秘女人。
在曹蒹葭来到上海的第14天,陈二狗在蔡黄毛的带领下第一次踏上他罩的场子,sd酒吧,酒吧附近是几所野鸡大学,纯粹花点钱进去混个三四年买张毕业证,蔡黄毛似乎在这一片混得有声有色,自己有辆重型机车,载着陈二狗杀向酒吧,身后四五辆摩托车尾随,让陈二狗一阵飘飘忽忽,这就是所谓的大哥派头
蔡黄毛这混出点头的年轻痞子告诉他这些学校里的学生大字不识几个,但钱包足得很,都是一群大手大脚的二世祖或者富家小姐,肯在sd花大钱,总体来说sd能算是一家学生吧,场子不乱油水却不少。
重型机车带着喧嚣的轰鸣在一家霓虹灯璀璨的建筑物外停下,清一色的摩托车骑手齐刷刷跟在其后,陈二狗双手插在袖中,微微伛偻着身子,眯起眼睛仰头望着sd酒吧的招牌,眼花缭乱,灯光照耀在一排人位置最中央的陈二狗那消瘦苍白脸庞上,配合着破旧布鞋和廉价服饰,以及诡异的站姿,让这个第一次接触娱乐场所的土包子没来由有种与众不同的妖冶气息。
陈二狗就那样直愣愣抬头盯着招牌,别说不远处几个站在酒吧门口浓妆艳抹做移动招牌的标致女孩看着纳闷,一些个赶来酒吧寻乐子的年轻人也把这个穿着前卫到可怕的男人视作有点不正常的人物。
“就这”陈二狗终于开口,虽然外人看起来一副深层姿态,其实这厮内心无非是感慨终于有机会腐败一次,既然来罩场子的,喝点饮料抽根烟之类的总不需要自己掏钱吧至于有没有水灵美眉陪酒,暂时还算纯洁的陈二狗还没想到这个境界。
“狗哥,就是这里,楼底是迪厅性质的酒吧,加上一家ktv,楼上还有桌球室,可以找乐子的地方不少,不瞒您说,您来之前这里ktv搞点小粉买卖,这个既然虎哥发话,我们现在也不敢做,已经跟这里的老板通过气,不过酒吧和桌球室有些业务一时间还不好撤,撤了这sd就垮了,二狗您要是不满意,可以跟老板谈谈。”蔡黄毛小心翼翼望着陈二狗,生怕惹恼了这尊菩萨。
“我是来罩场子的,不是来砸场子的,毒不碰,什么都好说,我媳妇说了你们要是能贩卖军火也是你们的本事。”陈二狗打趣道,这些天他没少向张胜利这个半桶水讨教这个城区的各种门道。走向酒吧,夜晚看门口那四五个女孩都还挺正点,高挑冷艳,小家碧玉,丰腴妩媚,还真凑足了各种类型代表,连陈二狗都觉得这些个漂亮女孩门口一站,的确很招揽生意。
一听到媳妇两个字眼,蔡黄毛脑海里立即浮现出曹蒹葭那张清冷和妖异交织矛盾的脸庞,蔡黄毛出来混没几年,能混到这个位置,除了靠跟对了大哥,还靠那颗让他考入上海财经大学的脑袋,黑虎男忌惮曹蒹葭是出于敏锐的本能,蔡黄毛犯怵是瞧出了她一言一行出乎寻常的淡定,竹叶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这个犯忌讳的名字,内心感慨一声祸水,收回思绪的蔡黄毛对门口那群烟熏妆很浓的女孩道:“这是狗哥,虎哥把场子腾给他了。”
“狗哥。”
四五个女孩眼神各异地望向陈二狗,娇滴滴异口同声,让人听着浑身酥软。
“冷不冷啊”陈二狗关心道,笑眯眯如弥勒佛,他的笑脸跟总让人误以为憨傻的富贵截然不同,这位sd酒吧未来的靠山有意无意盯着女孩单薄的穿着,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疼,但这眼神点到即止,没沦落到猥琐的地步。
“不冷。”这群女孩娇笑道,能被男人欣赏是件愉悦的事情,尤其是面对一个大人物的欣赏,似乎无意间,几天前还是个小饭店服务员的陈二狗便成为别人眼中的上位者,生活永远比现实更荒诞,这是“媳妇”曹蒹葭下棋的时候说的。
“小夭,你负责招待狗哥,疏忽了,小心老板炒你鱿鱼。”蔡黄毛对一个外貌很萝莉脸蛋很天使身材比例却很妖娆的女孩吩咐道,她站在人堆中的最后头,仿佛带着点初来咋到的矜持,她怯生生瞥了眼陈二狗,应了一声,迅速低下头。
一米六的娇小个子,一张很纯很有瓷器感的精致脸蛋,胸部却挺翘得惊心动魄,她是这群人中化妆最少的,眼神也是最含蓄的,陈二狗不得不暗赞蔡黄毛这小子真上道。一行人走入酒吧,因为才八点半,酒吧只有寥寥几桌人,另一个通道入口的ktv都是早就爆满,本质上跟第一次见大观园的刘姥姥差不多,但陈二狗硬是忍住东张西望的冲动,慢悠悠在酒吧二楼找了个视角不错的位置,一帮子跟蔡黄毛混的小喽啰坐在隔壁一桌,蔡黄毛和叫小夭的女孩陪着陈二狗,服务员早就把酒水果盘端上来,陈二狗故作高深地俯视一楼舞池,小夭熟练地开启红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往酒里勾兑茶水,蔡黄毛解释道:“狗哥,今天是星期一,场子不热闹,周末再过一个钟头基本上就没坐的位置了,从9点闹到凌晨3点,乌烟瘴气的,喜欢闹腾的人就中意那种群魔乱舞的气氛。”
“这酒多少一瓶”陈二狗问道。
“500多。”小夭轻声道,小心翼翼给陈二狗倒了一杯,因为弯身朝向陈二狗的缘故,胸部因为娇小玲珑的身材愈发诱人,整个人充满了曲线感,处男陈二狗没混过场所,但也能一眼看出这小妮子和其她女孩的不一样。
“很贵。”陈二狗撇了撇嘴,内心咂舌,脸上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高人风范,接过玻璃杯尝了一口,道:“还不好喝。”
小夭无助地望向蔡黄毛,似乎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这个脾气古怪的道上人物,其实她这一路上偷瞧了陈二狗好几眼,年纪轻轻,却能接下一个挺大的场子,穿一身在上海如何都不常见的奇怪装扮,话不多,眼睛也还算老实,可怎么都让小夭感到恐惧,潜意识中她似乎已经把陈二狗当作了疯子,一个疯子如果不晓得怜花惜玉,那小夭觉得自己再水灵也只能个被辣手摧花的下场。
蔡黄毛没有理睬小夭的求助眼神,这不能怪他无情,真要能套近乎陈二狗,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夭完全可以抛弃,这样精致清纯的学生妹是不好找,但再楚楚可怜水灵动人也比不他往上爬来得紧要,何况在蔡黄毛看来陈二狗也不是那种满脑子精掖的种马人物,他私底下对陈二狗的评价是很高的。
“以后真出了事情,叫我就是了。”
陈二狗起身就走,极有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小便宜的意境,留给众人一个颇高大的背影。原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跟个小太监伺候老佛爷的小夭终于松了口气,也刹时间恍惚觉得这个穿布鞋的年轻男人,好生诡异,喜欢下围棋的她猛地想到了个荒谬的词语,一个在围棋界中令人惊艳到咂舌的词汇。
妖刀。
第一卷穷山恶水出刁民
第27章卒子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在校花级美眉小夭心目中侥幸赢得一个极高的形象,但这样一个人却没舍得花钱坐出租车,没半点派头地走路回到了阿梅饭馆,陈二狗节俭但不意味着他小气,张家寨出了一窝狠人的陈家就没一个是眼界狭窄小肚鸡肠,聪明做人精明做事,这是富贵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陈二狗那一路走得有滋有味,都说马无夜草不肥,欣赏着路旁灯红酒绿的场所,他开始琢磨着第一笔横财是给富贵买张新弓还是存起来给富贵娶媳妇。到了饭馆刚坐下来,曹蒹葭便骑车从外面回来,两人很有默契地面对面坐在一张角落的餐桌,老板娘和厨房师傅都熟悉了这对“小夫妻”的口味,上菜速度奇快,量足味鲜,真没亏待他们,曹蒹葭吃饭进食依旧是千年不变的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相比较陈二狗乡村汉子的风卷残云,差距实在是不止十万八千里,巨大落差后的异曲同工之妙就在于两人最终都会将各自饭菜吃干净,一盘小鸡炖蘑菇,一人一筷子,仿佛早就分工明确,从不会重叠,陈二狗咽下最后一口饭,道:“这顶好的蘑菇还得是自己进山采摘的花蘑菇,新鲜的伞盖是绛紫色的,肥嫩,只不过越发少了,十几斤才能晒成一斤干,你要是想吃我可以找机会带点给你。”
曹蒹葭放下筷子,道:“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估计没机会吃到这好东西。”
陈二狗发呆片刻,点头道:“5000块钱支持了快20天,把大上海逛了个遍,很不容易了。接下来要去哪里是继续南下”
曹蒹葭摇摇头,微笑道:“去西藏。”
陈二狗神往道:“有机会这辈子我也要去一次,不过不是去拉萨,我总觉得人太多的地方去了没意思,我从报纸上看到说丽江古城这些景点大部分都是游客,一想挺可怕,还不如张家寨这种鸟不拉屎的旮旯来得原生态。”
曹蒹葭不置可否,没有拦着陈二狗付钱,最后一顿饭,让这个刚发了笔横财的家伙破费一次也着实不过分,道:“下几盘象棋”
陈二狗明知只有被屠的命,却跃跃欲试,他就是有这股子没道理可言的拼劲,陈家一家人都讲究个农村人不怎么明白的隐忍二字,唯独出了陈二狗这么个钻牛角尖的稀奇犊子。因为天晚的缘故,陈二狗拿着象棋端了小板凳去了曹蒹葭的房间,两个人都没有多余的客套寒暄,一个沉默摆棋,一个小声哼曲,灯光晕黄,不刺眼,摘掉帽子的曹蒹葭靠在扶手上的手托着腮帮,凝望着棋盘,棋如人生,这道理谁都会讲,只不过这人生在她和陈二狗眼中断然是两个迥异的层次,两个天壤之别的男女就这样走到了一块,曹蒹葭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至于是善缘还是孽缘,她懒得深究,脑子再聪明,也揣测不出。
这也许是最后三盘象棋,陈二狗彻底放手一搏,只是擅长快棋的他这一次落子极慢,但棋至中盘,几乎是每一步仿佛都能嗅到其间的惨烈,拼至末盘,完全是一个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局面,只可惜棋高一着的曹蒹葭还是避重就轻一举擒获陈二狗的那枚帅。
曹蒹葭在陈二狗摆棋的间隙靠着紫竹藤椅,摩挲着那枚将,道:“我师傅说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遇到略胜一筹的对手,往往束手束脚,这就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而两个棋力旗鼓相当的下棋者,便是考校两人的修养定力,你没有见过一盘下两三个钟头还是个和棋结局的对弈。二狗,那个时候,你就会真懂不争一子之得失不争一时之快意恩仇的意义了,不过说实话,那境界,我也没到。”
第二局,陈二狗依然下得出奇缓慢,也依旧是败北。
曹蒹葭破天荒下棋的时候打开话匣子,“张家寨小,不得不背水一战,我能理解。但到了上海,不管你遇到当时以为如何都过不去的坎,都不要急着玉石俱焚,这么大一座城市,忍一忍,退一退,总有你吃饭的地方,现在你接手了酒吧那个场子,磕磕碰碰肯定难免,我给你个意见,明天开始练太极拳。”
第三局,陈二狗下棋简直跟蜗牛一样,所幸曹蒹葭是个极有定力的主,就陪着他磨蹭。
终于输了。
陈二狗低着头,却没有收拾残局,己方一枚棋子不剩。曹蒹葭依旧把玩着那枚将,俯身拿出一枚被她吃掉的棋子,是最后那枚帅,道:“对你来说,这枚子暂且可以认作是那个纹身的江西汉子,地位最高,却自由度最小,爬得高了也有弊端,处事顾东忌西,外表风光,内里指不定就是一肚子苦水。”
然后她两根纤细漂亮的手指拈起一枚相,道:“这是蔡黄毛那个层次的角色,飞上飞上,终日劳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保住主子的命,而是护住自己的命。绞尽脑汁讨好上头的大哥,以便大树底下好乘凉,树倒则作猢狲散。”
这一次曹蒹葭没有急着放下这枚相,而是拿起一枚士,两个重叠,继续道:“这类人极有可能靠着本事和运气飞黄腾达,爬到某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就是士,到了那个时候,他既是帅的心腹,也有可能是置帅于死地的最大帮凶,这就是象棋所谓的闷宫,二狗,在勾心斗角的大城市,能伤害你的往往是你最亲近的人,或者朋友,或者情人。”
陈二狗望着己方空荡荡的棋盘,沉声道:“那我是什么”
“卒。”
曹蒹葭笑道,放下手中的全部三枚棋子,拿起一枚卒,“中国象棋中过了河的卒子,就只能往前冲,可怜的二狗。”
陈二狗苦笑道:“这还不是你把我往前推的。”
曹蒹葭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神情,浅浅淡淡,却让人抓狂,道:“这种机会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再说你一个东北大老爷们天天给人端茶送水也不觉得掉价儿,有个梯子就得往上爬,你这种祸害遗千年,又不怕跌,反正是白手起家,输了就输了,只要留条命,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陈二狗轻笑道:“端茶送水咋了,你看不起俺们农民工”
“我不会看不起谁,路边的清洁工,小饭馆洗碟子的,都有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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