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周昶蓦地站起来,拂衣向他跪下:“周昶不才,只求陛下给我一句话,可是我周昶当真才学见地脾气心性处处不如人,不堪为天子效力,陛下若说是,周昶再无二话,倘若侥幸,陛下抬举,就请陛下给我一个出身!”
第一百八十章
聂铉没说话,只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六郎好聪明。”
周昶叩首在地,道:“周昶不才,各家宗室心中自有名录。陛下言谈举止不同常人,定然不是什么落魄宗室出身,天子今年圣寿二十有一,先帝只得陛下一个独子,这都是别家宗室没有的,故而斗胆断定……”
聂铉笑了笑:“顺便也能把对你家大哥的怨气一朝吐尽,是么。”
周昶不抬头:“长兄拉扯教养我长大,我以幼弟言长兄之过,是不悌;家兄与陛下君臣失和,我在陛下面前说这些,极类谄媚,倘若陛下不齿于我,我也认了。”
顿了顿,才慢慢抬起身来,一双凤眼端正标致,熠熠发亮:“我也不过是,心意难平。”
聂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眯了眯眼,道:“朕就喜欢景阳这样上进的年轻人。”
周昶眸光一敛,垂下头不再说话,只是腰背仍旧梗着,透着一股心意难平。
聂铉蓦地笑了。
聪明是真的聪明,脾气也是真的又臭又硬。
这个年轻气盛的调调都不像是他家大哥了,周曦最是会拿腔捏调的……哦,倒像是容卿。
皇帝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越想越乐,乐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去,说:“知道么?你兄长是当朝首相,一贯是面君不跪的。”
周昶抬起头来,却不去扶皇帝的手,只是斩钉截铁答道:“周曦是周曦,周昶是周昶,兄长经纬天下,风光无限,我看得多了,却是与我没有关系。”
聂铉笑了一声,收回了手,说:“那你自己起来。”
周昶拂衣起身,道:“谢陛下。”
聂铉端起酒盅眯着眼细细品着,笑道:“景阳,朕手头确实缺人才,尤其是精擅水利工事营建的,你也知道,士族子弟崇慕文学清贵,寒门子弟又哪里学得这个。但朝廷抡才,不是儿戏。你既然不愿意被人看作是周大丞相的弟弟,那就要按规矩来。”
周昶微微欠身,道:“请陛下吩咐。”
聂铉笑了笑,说:“坐吧。景阳可会写策论么?”
周昶轻轻点了点头:“虽说文学一道不算出众,有心出仕,做不得诗词,策论总是能写的。”
“回去仔仔细细想想,梳理梳理,不是才从荆州回来么?写个子吧。”聂铉将酒盅放下,似笑非笑地端详着这个相貌出众的青年:“议荆湖治水十事疏如何?可能写出来么?”
周昶抿了抿唇,道:“自当尽力而为。”
聂铉笑了一声,向他看去,一双漆黑的眼睛生得风流模样,盈盈含笑,说得却是:“只是尽力而为可不行。”
“子写得好,工部的水部员外郎老迈颟顸,朕看他不顺眼很久了。正好叫他回家含饴弄孙去,这个水部员外郎,便由六郎你来做。”
“若是写得不好,那二十八卷天下山川水脉图,朕既然说了送你,自然不会食言,至于旁的,便万事休提了。”
水部员外郎,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从六品。
比周昱的翰林待诏还高出三级。
周昶用力地点了点头应了声:“谢陛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聂琪懒洋洋地歪在榻上,漫不经心地剥着松子,十分疑惑地斜睨着皇帝:“陛下最近可是清闲得很?怎么好像镇日无事可做的样子。”
聂铉低头看着手上的奏疏,有点想打人:“小皇叔哪里看出朕清闲的?”
聂琪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若是不清闲,整日找你家小皇叔我来陪你聊天,扰我清修。”
聂铉向他挤弄了一下眉眼,生动风流:“整日清修有什么意思,你皇侄儿我不好看么?若是觉得没意思,朕看完手头这些折子,回头一道上去参房中术去。”
聂琪差点把手里的松子壳扔到皇帝脸上去,那风流俊秀的面孔都好像笼上了痞气,帝王气度当然无存,只剩下没脸没皮的劲儿。
聂铉见他这样,轻笑了一声:“小皇叔还怕羞?”
“自然不比皇帝陛下。”聂琪懒洋洋地道:“听说温子然出外之后,朝中的大臣们为了争他腾出来的那个户部尚书,好几个数得上的世家,打得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本王在府中不问世事都听说了。”
皇帝抬起头,笑得意味深长:“就是要他们咬。”
“父皇打压世家,抬举寒门,倒叫世家这些人抱起团来了。”聂铉搁下笔,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可自朕继位,先前那些日子,久病缠绵,又荒唐了些。父皇呢,又在东宫里头安插满了世家的人,”
“世家本就势大,如今又学会了同气连枝,不给他们找点由头生生嫌隙,这天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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