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决定(一)
“欣然,”他站在我面前,面对比他矮得多的我,说话时的语气却小心翼翼,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我知道你想再次离开。我不敢奢求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是,我仍然想再努力让你重新接受我。这几天我不敢过来,就是怕你一见到我就要求离开。我不愿你离开,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我转过身,背对他,低语道:“不好意思,你的甜言蜜语我已听得太多。请你离开吧,已经很晚了。”
他站立不动,隔了半晌,上前两步,温柔抱住了我的身体,“欣然,我不会放弃你的,永远都不会。我爱你,一直都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我请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这几年,我真的是度日如年,我真的很怕你再也不肯回来。”
我保持了沉默,不说一句话。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把我抱得更紧。半晌,他低低地道:“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轻轻地放开了我,我还微微一怔。当他离开房间,关上房门时,我仍然呆愣在床边。这个男人何时变得这么……不霸道了?
冬日的早晨,仍然飘着零星的雪花。我独自走在街上,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重回亚斯兰城,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了,所以我便回了。那我的现实世界又算什么呢,算作另一个梦吗?
我竟有些分不清两个世界。我轻捏了一下,小小地痛呼出声,看来,异界里的经历并不是梦。
我游荡到了城门口,看到来来往往的j灵们手中都有一个类似出入证的小卡片,他们拿出来给城门守卫看过后,才被允许通过。
正愣怔时,一辆漂亮的马车停在了我身旁,我诧异地看了一眼。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女匆匆下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就往车上走。
“雪黛儿?”我惊道。
“大人昨晚离开你那儿后又去了城堡,不料君王遇刺,他为保护他中了两剑。你现在快随我回庄园。”
我甩开了她的手,冷淡道:“他受伤关我什么事,我不会去的。”
这么巧,偏偏被我拒绝后又受伤了?我怀疑是苦r计。
雪黛儿焦急道:“我没骗你,大人真的受伤了,他想见你。”
我冷笑道:“不好意思,我没空。”
情急之下,雪黛儿急道:“你一跑就是好几年,刚回来又这么绝情?你凭什么这么对公爵大人?你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却又说他受伤不关你的事。你怎能这么绝情?”
我压住内心的不适,道:“你说得对,吃住都用他的,我真的是太不应该了。我立刻就搬出他的房子。”雪黛儿的眉头蹙成了一团,愤然转身离去。
漫漫小雪中,我以极快的速度跑回了那幢白色的大房子。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的外衣和漂亮长裙脱下来,换上初来时的长裙。
米塔和尤妮被我的举动吓得瞪大了眼。她们无法阻拦我离去,只得跟在我身后絮絮叨叨。
我走出大铁门时,被吉罗拦住,他彬彬有礼地道:“夫人,您不能在没有公爵大人的允许下就离开这里。”
我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亚斯兰城。我只是不想被别人说他在白养我,我会自谋生路。如果你今天不让我走,只会把我逼上绝路。”
吉罗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只得让开。
我径自走出了大铁门,米塔和尤妮各提着一个小箱子追了上来,“等等,我们与你一起走。”
鹅毛大雪满天飞。我先去了宝娜夫人那里,请她把从前应付给我我的薪资现在交予我。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想把薪资给我,只是我一直没空与她结算。四年未见,宝娜夫人瘦了很多,她得知我是来要薪资后,二话不说就找出了薪资单,签上名字后,让阿莲娜即刻拿来给我。我连声道谢。
宝娜夫人细细打量着我,轻问:“这些年来你可好?”
我点点头,问她:“夫人,请问您还需要我来设计衣服吗?”
她感到惊讶,沉吟了一会儿后,淡笑道:“自你之后,还真未再遇比你更优秀的制衣师。如您能再为衣铺制衣,实为我们的荣幸。”
找到了工作,又拿到了从前的薪水,我从心底感到喜悦。接着,在宝娜夫人的帮助下,我顺利租到了房子。一栋普通大房子内的一间套房,算是两室一厅吧,房租不高也不低。我很满意。我还把跟过来的米塔和尤妮又赶了回去,她们不依,非要留下来时,我板起了脸,装作要发脾气,她们才不得不离去。
原以为,我的单身生活就此开始,可只清静了两天,我原本独居的房子就变得闹腾起来。先是米塔和尤妮硬搬了过来,她俩在我隔壁也租了间房,时不时就过来为我打扫卫生、做饭、端茶送水,让我叫苦不迭。米塔更是成功地磨到了我的房门钥匙,方便她们随时过来做家务。
又过了两日,当我回到家,穿过不大的客厅和弯曲小走廊,推开房间门时,一幕奇景映入我眼帘,一个超级美男像个男主人似的靠在我的床上。我气急败坏,冲过去怒道:“亚伦德,你怎么在我的床上?”
他的眼睛里泛着异样的银光,慵懒地笑问:“我不在你床上在谁的床上?”
我没理会他暧昧的话语,盯着他受伤的肩头,包扎好的伤口隐隐有鲜血渗出,恼怒道:“你为什么不在自己家养伤,偏跑我这儿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医师。”
他慢吞吞地道:“你不是医师,可总该会换药吧?你不要忘了,以前你受伤或生病的时候都是我在照顾你,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回报吗?”
我愣怔住,他说的确是实情,我也会换药。或者说他的每个妻子都会换药,我们曾在裴斯纳夫人的指导下学习过,也许就是为了在这一天派上用场。
房门被轻轻推开,米塔和尤妮端着热水,拿着毛巾走入,她们将一盒药膏和绷带交给了我后便离去,同时轻轻将门关上。
“不为我换药吗?”他的眼里透出浓浓的笑意,“否则伤口感染了就怪你。”
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他微笑着回望我,神情甚是温柔。
我去了另一房间睡午觉。我就不信真没人为他换药。我睡了两个小时的午觉,醒来时已是日落黄昏。我洗了把脸后,想起我的房间里那个该死的男人。
我轻轻地打开了房门,床上的他居然也睡着了,肩上的纱布渗出了不少鲜血,近乎将整片纱布染红。
我惊呆了,蓦然又想起他刚对我说的从前是他一直在照顾我,心下一软。我缓缓地走了过去,当我的手碰到他的伤口时,他的长长睫毛微动一下,便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很深,凝望着我时,透出温柔的暖意。
这种眼神对熟悉他的人是陌生的,甚至对我而言也是陌生的。他从前也用柔情万分的眼神注视过我,可那种柔情尚不及现在眼神里的五分之一。
我避开了他的眼神,拿起水盆,去厨房换了一盆热水。房间内,我解下了他肩上的已被鲜血完全浸透的纱布,放到桌上。看着他的伤口,我满眼惊惧。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伤口,伤口之深,连y森白骨都隐隐露出,皮r泛着诡异的紫蓝色,殷红的鲜血不断向外渗出。
这完全就是要置他于死地,只不过正好刺中了他的肩头。我的身子微微瑟抖。
他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低语道:“已经没事了。”
我抽出了手,从水盆里拿起热毛巾,拧干后在他伤口的周围轻轻地擦着。每擦一下,他的身体就会轻微的颤动,尽管我的手已很轻。擦了一会儿,我的指头上沾着药膏,小心地在他的伤口上涂抹。我能感觉到他在极力忍耐疼痛,便加快了速度,但下手的力度仍然很轻。
当我用干净的纱布将他的伤口包孔好,正要端水盆离开时,他道:“还有一处伤口。”
“哪里?”我机械式地问。
“你把被单打开。”
我怔了怔,便走回床前,轻轻地掀起被单,刹那睁大了恐惧的双眼。他身体下的床单被染红了一大片,小腹上的纱布上浸透的鲜血比肩头上的更多。我颤抖着打开了纱巾,满手都是他的血。纱布下的伤口丑陋而可怕,皮翻r绽,像扭曲的蜈蚣一样可怕,鲜血直往外渗,将被单缓慢浸透。
我的胃酸在急剧翻滚,差点儿就要呕吐出来。我捂住嘴,强忍住不适。待稍好转后,我将染血的纱布放到一边。拿起温热的毛巾,想为他轻擦一下,却发现伤口面积颇大,似乎要将他的裤子向下松开一点才行。
我迟疑了一下,便拿起了一把小剪刀,轻轻地剪开裤子边沿。我不敢看他小腹下的关键部位,轻轻地为他清洗着伤口。为他擦药膏的时候,我的手更轻,生怕弄疼了他。
我真是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伤口,下手的人实在太可怕。我包扎伤口的时候,甚至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因失血过多而亡。但抬眼看过去,他的面容除了有点苍白外,凝视着我的那双眼睛还发出动人迷离的光亮,看来j神不错。
我端着水盆离开时,他又唤住了我:“欣然,你不为我换衣服吗?”
我无奈地将水盆放下,打开了衣柜,拿出了一件干净的白色长袍。为他穿衣服真是一件麻烦事,比为他上药换纱布还要麻烦。我几乎依在他的x前才能为他把睡袍穿上。我们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心跳此时加快。
第九十六章决定(二)
好不容易为他套上了袖子,开始为他系钮扣。令人尴尬的事出现了,系到下面的钮扣时,我慌慌张张,伸手之际,居然碰到了他的隐私部位。他的身体一动,我的手一抖,连忙系上了最后一颗扣子。
我背对着他道:“你等会儿找别人为你换床单吧,我可扶不动你。”
他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好。谢谢你,宝贝。这几天来为我换药的医师和侍女不少,但没有谁的动作比你更心细和轻柔。”
“你最好少说话,”我端起已染成红色的水盆往外走,“否则伤口一定会痛。”
他笑道:“为了你,痛也值得。”
我关上了房门,靠在墙上,重重吐出一口气。
从此以后,换药任务似乎就全由我一人承担了。如我不肯,他的纱布便会一直不更换。我有次坚持了整整一天,坚决不为他换药。他伤口上的纱布就一直是昨天的,鲜血浸透出来,将他的衣服染成血红。
我只得继续为他换药。我虽恨他,可不想他死。
他的母亲裴斯纳夫人和几个妻妾偶尔会过来看他,但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有时,裴斯纳夫人会单独前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道:“我现在倒有几分相信你不同寻常了,把我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居然连这种房子都愿意长住。”
我说道:“大房子里最易发生诡异的y谋争斗,想来,还是小房子比较好。”
她没料到我会这样反驳,道:“想要住大房子,自然得付出代价,那些事可少不了。同理,想得到优秀的男人,也得付出代价才行。你想与我儿子在一起,就要学会守我们皇族的规矩,不要老住外面。”
裴斯纳夫人的口才一向很好,我也不甘示弱,道:“我记得早已告诉过您,我并不稀罕嫁入什么豪门贵胄家,是您儿子硬要……”
亚伦德的房间里传来一声咳嗽,吉罗立即上前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对我道:“夫人,公爵大人请您进去,可能是刚包扎好的纱布松了。”
有吗?我疑惑。虽然我包扎的纱布松过好几次,可近几天来已鲜少有这种情况发生。但我还是进入了房内,眼神一凝,果然看到纱布好好的。我瞪了床上的美男一样,他正对我温柔微笑。我转身就出了房门,裴斯纳夫人已携同侍女离去。
等他的伤好了,首先将他扫地出门,其次,我还要想办法回去。韩美琳若一直不与我联系的话,似乎只能用自杀的方法了。想想,我的身体涌上了一阵寒意。大概没人会真正愿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至少我不是太愿意。
韩美琳也曾对我说过:“你最好不要用自杀的方式,既伤身又伤心,对身体的损耗很大。”
我的生活渐渐有规律起来。上午为亚伦德换完药后,我就会去衣铺看看,与阿莲娜或宝娜夫人交流一下,或者帮助女客试衣;正午左右便会回来为亚伦德换药;下午独自待在房间里绞尽脑汁地想设计图;晚上通常自己给自己做饭,临睡前再为亚伦德换一次药。亚伦德的晚餐每天都有专人送来。
我可养不起小白脸。他的皮肤似乎是比我白很多,叫他小白脸也没亏了他。
晚上的厨房很热闹,米塔和尤妮经常兴致勃勃地看我做菜。我会做不少菜,比如蘑菇炒r片、g爆**丁、清炒笋尖等,她俩闻着炒菜香味,争先恐后问道:“这些叫什么啊?”“为什么会这么香?”“欣,你为何用这种奇怪的做菜方法?”
我道:“这种炒菜方法在我们那儿很寻常,叫做中国菜。你们这儿的调料这么多,不用来炒菜可惜了。”妖j异界的调料除了我在国内常见的以外,还有各种各样的香料,适量加入菜中,使味道变得更鲜美。
米塔和尤妮吃过我做的几次菜后,赞不绝口。我一高兴,还做了我自创的披萨给她们吃。很早以前,我在伯爵府给佩儿她们做过,那是我的特制披萨,我还把它取名为甜心馅饼。
米塔感叹道:“我们从前竟不知您这么会做菜”
“是否可以教教我?”尤妮兴奋地问我。我含笑着点头。
尤妮趁我不注意,竟然偷偷将我做的菜和甜心馅饼端给了亚伦德。第二天,我为他换药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否可以每天吃我做的晚餐,我先是诧异,尔后冷笑,说没问题,不过是要收费的,而且费用不低。他柔声回答我,好。
考虑到亚伦德失血过多,且伤口很深,他的晚餐我通常是另外做。我为他做的菜都很清淡,比如花生油炒菠菜、清蒸虾仁、青椒炒猪肝、清炒茄子等对补血有好处的菜。看在他让吉罗给了我2000金的份上,我还为他煲了几种据说有造血功能的汤,如禽鱼骨炖汤、归参炖**汤、乌**红枣汤、红枣龙眼r甜汤等。同时我建议他晚上最好喝粥,因为这种流质食物对虚弱的身体更适宜一点。他说他全听我的。我为他煮了黑豆粥、红枣粥、花生粥、**肝粥等对补血补铁有好处的粥。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对他们j灵的体质是否适用,但还是死马当活马医,先给煮了再说吧。如果发现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再停煮也不迟。
每次做好晚餐后,我都让米塔或尤妮给他送过去,我几乎都不同他说话。平日除了为他换药外,对他相当冷淡,连他的房门都不踏入一步。
裴斯纳夫人同雪黛儿一起来看他,讶异地说他的气色怎么比之前看起来好了很多,以前受伤也没恢复得这么快过,看来医师们这次用的药真的很管用。亚伦德朝站在房门口的我看了一眼,眼里盛满柔和的笑意,“晚餐做得好,心情不错,自然恢复得也快。”
我见裴斯纳夫人来了,只是出于礼节才站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后忙侧身离开。
当几年前我知道他对洛姬雅的心意后,我对他的感情便开始变淡。他对我所说的任何甜言蜜语都已不再有用。也许他知道洛姬雅是希斯诺派来后对她有所惩罚,可如果洛姬雅不是希斯诺派来的呢?可能现已成为了他的侍妾,再生下几个孩子的话,一家几口,倒也过得其乐融融。
下了一个冬天的大雪终于停了,淡淡的阳光撒在厚厚的积雪上。我独坐在衣铺里,没有一个客人,阿莲娜也刚出去了,便发起了呆。一只迷路的小鸽子飞了进来,在店内绕了好几圈,我正准备帮它飞出店门时,它却停留在了我的手掌上。
它的脚上缠着一卷纸条,我感到好奇,便将纸条取了下来。阿莲娜这时进了店里,兴奋道:“哪来里的一只鸽子啊?”
“好像迷路了吧?”我m了m了它的羽毛,它咕噜叫了两声,又展翅飞起,又绕了一两圈后,向店外飞去。
坐在暗角的楼梯上,我打开了纸条,看了几眼后,吓得一愣,居然是希斯诺写给我的。不知他每次用的是什么方法让这些小飞禽准确找到我并顺利把信送到的。
待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我才细看这封信:
姐姐,请允许我写这封信给你,虽然你在几年前已选择了另一个男人。但我仍然深深爱着你,并深深地想念你。想你的容貌、你的声音,你的一切。我多么希望能收到你的回信,哪怕只有一两个字也好。只要你于清晨来到****,便会有一只鸽子朝你飞来,衔走你手中的信。我亲爱的姐姐,即使你不回信给我,我仍会写信给你,想你。
我将信烧掉后,心中暗忖着。希斯诺似乎已娶了一个女王做老婆,那老婆还很厉害,若我真跟了他,怕难逃她的毒手。但这岂不正好,我正在想着法子回去呢,又没勇气自杀,那女王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我的嘴角轻轻弯起,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三天后的清晨,我借口散步,带着尤妮来到了广场。清晨,天蒙蒙亮,潮湿的紫蓝色薄雾轻轻绕在整个广场。
广场上只有十来个j灵,有的匆匆从广场而过,有的正在喂鸽子。无数只鸽子腾空飞起,小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扑腾着小小的翅膀,环绕着广场飞翔。
我的头向上仰,头纱迎风飞起,飘飘缈缈,一下子飘得老远。尤妮连忙奔过去为我捡头纱。就在她低头弯身之时,一只黑白相间的小鸽子飞快地朝我飞来,我微摊开手掌,它迅速衔起上面的小纸条,冲向天空,很快不见了踪迹。前后只用了几秒钟。
我的纸条上只有三个字:带我走。
第九十七章暴乱(一)
离开广场后,我带着尤妮去了衣铺,忙乎了一上午后,回到房子里为亚伦德换药。他的伤口已好了很多,很多地方开始长出新r,看来离痊愈不远了。为他换好了药,我已满额是汗。
正要从床边站起时,亚伦德把我的手按住。
我纳闷地看着他,只见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地问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他的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了我,我的表情刹那僵住。那正是我今早让小鸽子衔走的那张,怎么会落在了他的手中?
既已被他发现,我坦然答道:“没错,我就是想离开你。”
他似乎对我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含笑着道:“你应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尽一切努力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把小纸条紧捏在手心,“可不可能,也不完全是由你说了算。”
他唇角的笑容依然浓郁,话锋一转道:“你恐怕也不是诚心想跟希斯诺走吧?可能你听说他娶了一位厉害的女王,所以想借她对你下手之际趁机回到你那边的世界,对吗?”
我怔住,这男人怎么猜得一点都没错?
“想知道我是怎么猜中的吗?宝贝,”他的眼睛里蕴含着宠溺,温柔道,“这里的男人全都一样,我如此,希斯诺也如此,既是一样,你又怎可能因他而离开我呢?必是另有打算才对。”
我颓然呆怔,一脸的挫败。
“你不必如此失望,欣然,”他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庞,“只要你肯给我机会……”他的话未说完,就被我冷冷地打断,我还同时打掉了他的手,“不好意思,我还很忙,先出去了。”
五天后的一个早晨,积雪初融,潮湿而冷寒。我请亚伦德离开我的房子。
“你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要死皮赖脸地赖在我这儿,我可没空招待。”我的声音冰冷,“我这里不是收容所,我也不方便和一个男人住一起,你快点搬出去。”
原以为又会费周折与他争论一番,谁知他很乖巧地应道:“好。”
两天后,他搬到了我的隔壁。我站在光线不明的走廊上,瞪眼看着吉罗等人把他的物品从我那儿直接搬到了隔壁的一间宽敞大房。
“你知不知道无耻这两个字怎么写?”我嘲讽地问身边的亚伦德。
他笑而不答,问我:“你愿意再包我晚餐否?我可以每月付你400金。”
我冷笑不已,“哦?你出手可真阔绰,就不怕把你的棺材本都花完了?”
“宝贝,我把我整个人赔给你都可以,何况是棺材本了。”他的嘴角挂着戏谑暧昧的笑意。
我狠瞪了他一眼,见吉罗等把他的东西都搬完了,冲进了房内,“怦”的一声关上了门。
天气湿冷,房间里很潮,我将壁炉里的火生起,不大一会儿,房子里变得暖洋洋。我坐在小壁炉前画设计图,画了半天,也没画出个头绪。我把笔头衔在嘴里,发了一会儿呆。
400金一个月,明摆是包*n、哄小蜜、养情人,哪里是晚饭钱啊?我暗自忖度着。之前他还给了我2000金,我要不要退给他?
想到这里,我用笔在纸上算了一下,晚餐成本费、加工费,再加上医疗护理费、房租、水费,以及我的辛苦费、加班费、家务费、j神损失费等,加起来大概也不可能超过5枚金币。
当天晚上,我把吉罗叫来,在房门口将1990金交给了他,道:“把这个还给你的主人。”
吉罗为难地道:“夫人,这……”
“你告诉他,”我的语气充满了寒意,“我可不是他包*的情人,该收的我自然会收,不该收的我也不要他的。你让他拿着去养美女吧。”
说罢,我把门关上,长吁一口气。这段日子应收他5枚金币,可由于我属于高级人才,要价颇高,所以多收5枚,退还他1990,他也没亏。我做的菜他在这里请大厨都不一定能做出来,至于医药护理,他也说过了,我做得最出色。既是如此,那我多收点也很正常。
随着这位高贵的公爵大人正式入住,这栋大房子明显变得冷清许多。首先是住户不断变少,j灵们陆续搬出去,我经常可以看到他们把木箱抬到房子外的马车上。其次,这栋房子似乎再也不见有新租客搬进来,一直维持着冷清的现状。在我住的这一层,住户只有几家,我、亚伦德、米塔和尤妮、吉罗和一些侍卫等。
我感到恼火,却又对此无可奈何。
这几日大雪虽停,可夜里却越来越冷。整个亚斯兰城仿佛被冰冻了一般,被厚厚的白雪覆住,远远看去,就是一座被冰雪笼罩的白色古城。纵然生起了壁炉,房间里仍飘荡着略凉的空气。
寒冷夜里,我将壁炉里火生得更旺一些,坐在地毯上构思着设计图。
米塔在门外轻唤着我,我打开房门。“欣,”米塔在门口道,“公爵大人刚被国君紧急召入城堡,今晚可能不回来。”
“关我什么事。”我道,“你快去睡觉吧。”
米塔忧虑道:“欣,今日的亚斯兰城不同于往日。近两年,国君的同父异母弟弟流放多年后归来,秘密纠集了一批叛党和暴徒,成立了一个暗杀组织。他们的组织极为隐密,至今都未被发现。听说他们还与g廷内的一些老臣子勾结密谋造反,随时可能发起内乱。这种内乱历来比王国战争还要可怕。”
我边关门边道:“嗯,知道了,我以后晚上不出门,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觉得这些离我很遥远,我本人也对这些毫无兴趣,因此也未多想。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这场令人发指的暴*发生了。在此之前,谁都没有料到暴*会像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发生。它来得实在太突然,所有j灵毫无防备,使它差点将整座主城毁灭。
深夜里,原本睡得正熟的我被嘈杂的奇异声音惊醒,我睁开了眼,从窗外s进来的火把光芒映在我的脸上,隐约间,还有哭喊和奇怪的嚎叫声从窗缝里飘来。
我惊得跳下了床,赤足奔到了窗前,打开了窗子,那一瞬间,满脸惊骇。这简直就是全城大屠杀。
整座古城被嗜血的火把光芒所照亮,刺眼的红光下,无数只面目狰狞的野兽冲进街道两旁的冰雪覆盖的民宅里,用庞大的身躯拱破房屋的高墙后,将凄厉哭喊的j灵们吞入长着尖牙的大嘴中,狂肆咬嚼,刺红的鲜血沿着尖利的牙齿落下。
一阵阵高昂的马叫嘶鸣声划破长空,火红的高大俊马冲入城内,骑在上面的铠甲骑兵高扬着手中利器,狠狠刺向奔逃散开的慌乱j灵,刹那,血溅迸起,j灵们的身体支离破碎。
沿街的尖顶房屋全着了火,熊熊的火光冲上了赤色的夜空,将天际染成了死亡般的血红。
j灵们四散奔逃在街道,痛声嚎叫,哀凄哭喊,刺耳的尖叫回荡在城内每一个角落。骑兵们追赶着,野兽们咆哮、啮咬着,冰雪古城成了血色地狱。
“欣,你怎么不开门?”米塔和尤妮冲了进来,她们原本急敲着门,我被窗外之景所惊震,一时没听到。她们用钥匙打开门后直奔而入。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恐地转头回她们。米塔上前一步,迅速将窗子关上,“侍卫兵们正在房子外抵挡,我们现在暂时安全。”
尤妮哭道:“欣,我现在还不知丈夫和孩子怎么样了,怎么办?”
米塔怒道:“哭有什么用,你现在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紧,否则怎么向他们交待?”
吉罗猛冲了进去,对我道:“夫人,快随我走,门前的侍卫兵就快守不住了。”尤妮的哭声更大了,我抓住尤妮的手腕,对米塔说:“我们快走。”
我们跟着吉罗迅速地冲到了楼下,侍卫兵们正与野兽和骑兵战得难舍难分。我们从侧面冲了出去。城中一片混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我们惊恐回头,j灵们发出高高的惊呼。
不远处,主城的大门已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大片黑压压的黑影踩在倒下的大门上往城内移动,迅速扩散开的同时,一阵阵恐怖的野兽嚎叫震荡回响在天际。
“糟了,城门被破,邪兽入侵,”吉罗急急道,“夫人,您千万别跟丢了我。”我点点头,尤妮的哭声更大,米塔则满眼恐惧。
我们跟着吉罗穿过大街小巷,与数百哭喊奔散的j灵们擦身而过。吉罗为我们抵挡着蛮兽和骑兵的长刃,身上已多处挂彩。
拥挤纷乱的人群里,不知不觉中,我与尤妮的手松开了,再一转眼,连吉罗也失去了踪影。血红色的嘈杂街道,隐隐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可当我回首时,却只看到哀嚎哭喊的j灵和恐怖庞大的邪兽。
我躲到了一座破败房屋后,刚镇定,就见侧面有如狼般的野兽袭来,尖叫一声后,我抓起手中早已捏好的石头袭向它的眼睛,飞快逃走。
冲入了人群里,被推来挤去,闪躲着上方不断落下的骑兵长刃,随着人群的尖叫避闪躲开扑面而来的庞大野兽。我惊恐万分,一身冷汗,好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冲天的火焰,浓浓的硝烟,惊天的哭喊,混乱了整片夜空。血红的街道上,一个骑在高大红马上的骑兵扬起尖利的长剑,狠狠朝我刺了过来,我尖叫着闪躲,可竟避之不及,“嗤”的一声响,他的利剑刺穿了我的左肩,一股剧痛从我的肩头蔓延至了全身。我紧捂伤口,挤身冲入密密人群,躲过了他直挥而来的另一剑。
第九十七章暴乱(二)
我躲在两个小巷的夹缝中,捂住左肩,鲜血透过指缝,涌出滴落。
街道越来越可怕了,亚斯兰城堡的盔甲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与外来的侵略者拼斗力战。可这些盔甲卫兵们杀红了眼,在狂杀暴徒、野兽之时,也挥杀了避之不及的本国j灵。
赤红色的天空下,整座亚斯兰城仿佛在燃烧。厮杀哭喊声震天,小孩的哭叫声、母亲急切的呼唤声、还有嘶哑的男女哭喊声,长久地飘荡缠绕。
我捂住受伤的肩,绕过哭喊的人群,正要从另一条道逃走时,右手腕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我惊惧地回过头,不禁低呼:“伊薇?”
真的是伊薇,她穿着黑衣斗篷,戴着黑色面纱,眼睛在面纱后闪闪发光。她低声道:“跟我来。”我不知是否应相信她,可脚步还是不自觉地跟着她。也许在这个可怕黑暗的血色之城,她现在是我遇上的唯一熟悉的人。
我们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飞快穿行,她的手心里全是汗,还不时发抖。我的手也在发抖,颤动得比她更厉害。
四面八方全是鬼哭狼嚎,间或掺杂野兽们的咆哮。
她显然很熟悉这一带地形,带我左弯右绕,奔走在隐蔽的曲折小巷中,并聪明地从惊叫四散的j灵中间绕过,又像机灵的鼹鼠一样带着我穿穿绕绕,避过了多次骑兵和野兽的扑击。
被燃烧的血红城市里,黑烟从房子顶端袅袅升起,鲜血一般颜色的刺眼火光里,我和伊薇已奔到了城门口。
“随我出城,”她回头对我嚷道,四周太嘈杂,我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城内已太危险。”
我点点头。城门已有数百j灵在冲挤,争先恐后地抢着逃出生天。
伊薇拉着我硬生生地挤了出去。当突出重围的那一刹那,一股寒冷的空气扑向我的滚热脸庞,将长久缠绕在我鼻前的血腥气散得无影无踪。我的呼吸顿变顺畅,四面包围的冷流中,头脑也渐缓清醒。
鲜血一般红的赤色夜空下,城外的冰天雪地透映出森然的诡异红光。逃出城门的j灵们仓惶惊散。伊薇拉着我艰难地在雪地上跌撞奔走,寒冷的风灌入我的脖子,凉透至骨。
我被她拉跑向前,喘着气问她要去哪儿,她的脚步突然顿住,我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雪地。
她优雅地侧过身体,松开了我的手,红色夜空下,她的眼神诡谲神秘,表情不自觉地流露异样,嘴角也弯起一丝嘲弄。
我向后跌退,心头涌上不祥预兆,略稳心神后问道:“你想干什么?”
“放心,”她脸上的嘲弄神色更浓郁,轻笑道,“我不会伤害你,只不过要把你送到一个更爱你的男人身边去。”
“你……”我惊惧交迫,又怒又躁,“你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她原本在笑,说到这句,眼里竟迸出眼泪,“李欣然,当年在剧团我未厚待你,却也没待薄你,你为何怂恿你的丈夫把我丢到迪格拉夫人的地底ji院做低等ji女,还命迪格拉夫人让我永不得出地g一步。”
她又笑了起来,嘴角又牵起一抹嘲弄:“你知道什么叫低等ji女吗?就是被低等男人愚弄的,最便宜的那一种。一般来说,一次要接待三个以上。因为那些穷男人无力独自付钱。”
她的眼神哀凉绝望,猛扯动唇角,大笑,笑得让经过我们身边的j灵们不断侧目。
“李欣然,当年我也是剧团的一把手,若不是桑德拉叔叔病世,拉胡又把剧团弄得一团糟,你以为我会稀罕与你抢丈夫吗?是的,当年是我勾引了你丈夫。我打听到他去了浴室,便刻意打扮一番,代替一个侍女送衣服入内才有了机会。可我必须这样做,如果不能与男主人发生关系的话,我就只能是庄园里一个普通的侍女,地位低等,做繁重的杂务,这就违背了我参加选美比赛的初衷。”她笑道,“我如此美貌,资质也不低,凭什么就不能嫁给达官贵人,伴随他们左右。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最后一句几近是尖声叫出来,歇斯底里。
她愤怒至极,步步逼近我,我跌撞着后退,她的眼睛里s出仇恨和嫉妒的光芒,“你哪点比得上我,就连当年演戏都是勉强过关。真亏你还花了那么多功夫但你的运气也实在是够好,随便买了个男佣居然是塔尔特的王。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没这种运气?”
我脚下一滑,跌在了雪地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狞笑道:“你以为我稀罕你在选美比赛时丢给我的那朵玫瑰吗?我当时对你笑是因为你丈夫也把玫瑰投给了我。只要你丈夫带我回家,我就不信我比不过你。你算得了什么,连我的一g脚趾头都比不上……”
一阵高昂尖锐的马叫声凌空响起,打断了她的狂笑。随之而来,还有急密如雨点的重重马蹄声。
她向后看去,又看向了我,脸上充满残忍的笑意,“希斯诺王的下属来接你了,我的王妃。”
二十几匹银灰色的高大俊马如旋风般急驰而来,马上的黑衣蒙面骑兵们的黑红披风高高飘起,在暗夜里惊心触目。从城内逃出的j灵们满面惊惶,以为又有袭兵扑来,慌不择路,纷走避让,接连滑倒在雪地,失声惊呼。
飞舞的雪花中,二十几匹高大银灰色俊马跑得近了,更近了,马蹄重重踏在雪地上,溅起雪花点点,飞奔而至。在离我们只有数十步的距离时,骑兵们用力向后猛扯住缰绳,银灰俊马随之扬声嘶鸣,高高抬起前腿,在地上哧溜打了两下滑,才蓦地停住。
冷风中,我的脸僵硬森然,身子瑟瑟发抖,遍体冰凉。
我曾写信希斯诺,让他带我离开,可真到了这个时刻,我的心却揪得紧紧。我不敢想象真去了塔尔特王g后会怎样,一切是否会真如我当初所想呢?我猛地对当初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骑在最前方的高个子黑盔甲骑兵跳下了马,他的脸被黑色头盔紧紧罩住,表情朦胧而神秘。他从容来到我面前,弯身恭敬道:“王妃殿下,请您随我回g。”
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我来不及多想,向后躲开,面露惊惶,抖瑟着道:“不,我不想跟你们走。”
“得罪了,殿下。”他靠近了我,不顾我的拒绝,强行把我打横抱起,以极快之速奔回了俊马旁,一跃而上。
我从惊恐中回过神,挣扎踢打控制我的那个黑衣骑兵。他的手快速m向了腰间的佩剑,“当”的一声响,一柄深蓝色泛着金色光芒的长剑脱鞘而出,散发出y冷杀气和血腥气味。
“要杀尽管杀。”我的喉咙里发出尖叫,朝他x口挥了一拳,“你们这群混蛋”他的身子连动都未动,而我的手却被坚硬的盔甲碰伤,痛呼不断。
他并未理会我,而是扬起了长剑,蓝金色光芒如一道弯弯的光柱直直飞起,闪亮夺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伊薇s去,我睁大了惊恐的双眼。只见伊薇惊惶万分,甚至还来不及躲闪,耀目剑光之中,头就和身子瞬间分离。
她的美丽头颅骨碌滚了好几下,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道刺目的血印。黯淡的夜里,她的眼睛仍睁得大大,满是不可置信,还露出仇恨和嫉恨。
我的脑子轰然一响,继而x口发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漫遍体内,从脚心到x口,快速地蔓延。
“让您受惊了,殿下。王曾下令,这个女人一定得死。”黑衣骑兵扔下这句后,就力扬起银色的马鞭,甩起之际,于半空激起闪电般绚烂光芒。
仿佛得了某种信号,银灰色的俊马仰天嘶鸣一声,高高跃起马蹄,仅仅只是两秒,它的两侧就生出宽大的银色翅膀,扑扇两下后,迅速腾空而起,像s出的飞箭一般,直直飞上了高空。所有的骑兵们顿时夹紧马腹,长鞭甩起后,策马而飞,紧随其后。
一时之间,雪地上的幸存j灵平民们全都惊异地仰头看向夜空。
我惊恐万分,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我虽坐过腾飞式马车,可坐飞马还是头一次。尚未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又逢高处,我惊魂未定,从上看下,景物越来越小,j灵们都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我的脑子顿时一阵晕乎,x口的闷痛加剧。
雪花飘到我的脸上,满面冰凉。
宽阔无垠的夜空,飞马展开庞大银翅,急奔穿行于密密纷扬的雪花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移动。
我斜靠在那骑兵的x前,头越来越晕,无法欣赏这宽阔的赤红色夜空和漫天的美丽飞雪。肩上的伤口疼痛剧烈,仿佛被撕裂开般,火辣痛感流遍全身。我用手捂住,鲜血仍不断溢出。
也许因为恐高症,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支撑了十来分钟后,我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眼前似乎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环绕着我转个没完没了,转了数个圈圈后,我的意识开始渐缓消失,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第九十八章引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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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y沉沉,硕大的雪花下个没完没了,密密麻麻,纷纷而落,驿站的屋顶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驿站红色大厅的三个大壁炉同时生起了火,将四面墙壁都烤得暖烘烘,把潮湿寒冷的空气一扫而空。
“都别偷懒,把门口的雪给我扫干净了。”驿站的老板,一个穿着厚厚大衣的蓝胡子老j灵正在训斥几个衣着单薄的j灵男女佣,“我十分钟后来检查,若发现门口还有积雪,你们今儿个就别想吃晚饭了。”
大家唯唯喏喏,低头哈腰,无不尊从。
老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口沫横飞之际,正想再训两句,大门却猛然被推开了,冷厉的寒风呼呼吹入,片片飞雪散开后,一群高大威猛的蒙面黑衣骑兵迈大步走入,一股y寒杀戮之气扑面而来。
这下轮到驿站老板低头哈腰了,凭他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来了群不好惹的瘟神。赚钱倒在其次,保住命才是最重要。
他慌忙迎上前,堆起满脸笑容,对最前方的一位首领似的人物讨好赔笑道:“这位大人,请问要几间上房?”
这位神秘的黑衣首领的声音仿佛千年寒冰:“最好的房间。还有,把医师找来。”
老板这才注意到这凶神般首领正小心抱着一个受伤晕迷的长发女子。她肩头的伤口很深,鲜血几乎染遍整条长裙。
十分钟后,受伤女子被安顿在最好的房间里,医师也赶到了,为她包扎伤口,涂上止血药膏,慌忙之间,手忙脚乱,弄痛了女子。晕迷中的她痛呼出声,一柄蓝光长剑遂搁在了医师的脖子上。
“你若再出错,脑袋就要和身子分家。”一个冷然残酷的声音从医师的上方传来。
老医师连头都不敢抬,小心翼翼,额头泌出冷汗。
血终于止住了,女子的呼吸渐渐平缓。
房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黑衣劲装骑兵急急来报:“大人,亚伦德公爵的侍卫兵追过来了。”
床上的女子被小心地抱起,依旧是那个男人冷漠的声音:“留下十个骑兵迎战,其他的随我继续前行。”
“是。”
直到那凶神恶煞的男子抱着受伤女子离开,医师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可怜他啊,在房内待了半个时辰,却连那男人的模样都没看清,也没敢看清。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整个j灵世界仿佛白茫茫的一片,连呼吸出的气体似乎都能结冰。眺远看去,密密麻麻飘扬在空中的全是白色的雪花。
然而一座驿站内的浴室里却是热气腾腾,蒸雾缭绕。我泡在温热的水里,用手抚过依旧疼痛的肩头,那撕裂般的剧痛,使我龇牙咧嘴了好几下。
这几天过得像打仗,亚伦德的追兵不断杀过来,希斯诺的人也仿佛早有准备般,奋力迎战,且与追兵们斗智斗勇,躲过了好几次突然袭击。
就在这两边斗得难解难分时,我心里想的最多的是如何逃出,却一直寻不到机会,那个神秘的骑兵首领把我看得很紧。我无意纠结游走于两个男人之间,简直令人烦透。
“能帮我把外衣拿来吗?”我转头问浴室里的驿站小妹。这个看起来青涩的小姑娘似乎正在神游,愣了几秒后才将手中的长裙交给了我。我从水池中缓缓上岸,穿上了长裙。
小妹准备帮我梳理长发,“不用了,”我道,“你能帮我再把鞋拿过来吗?”
小妹碎步走到角落,弯身去拿鞋,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发麻,随之便软软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几年前在高中曾旁听过女子防身方面的课程,虽然学得虎头蛇尾,但我也因此而知道了掌击哪个部位能直接致人晕迷。
我刚收回了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响亮的拍掌声,一个熟悉的优美声音徐徐传来,带着几分促狭的浓浓笑意:“姐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的身子徒然僵硬,一阵冷意袭上全身,遍体寒凉。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背对着他。
“欣然,我是来接你回g的,”他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俯身在我颈旁低语着,“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他的呼吸热气弄得我肌肤痒痒,双手也悄然环上了我的腰际。我忍无可忍,蓦地回转身体,推开他,怒斥道:“离我远点。”
看到他,我还微微怔了一下。这里已过了四年,四年未见,他的全身散发出成熟深沉的高贵典雅气息,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
细细看过去,他的眼眸依旧是黄金般的璀璨颜色,眼底隐约可见一抹绚丽的火红。金色纤长的睫毛闪动之际,曼妙的金光微微闪耀。优美的鼻子高挺笔直,线条立体挺拔,高贵如古欧洲绝美贵族;他的唇线优柔x感,唇角漾着迷人的笑容。
他的身材颀美修长,穿着一件火红的连帽长袍。略长的红色连帽将他的紫色微银长发半遮半掩,仅露出绝美的面容。他仿佛一个火红的妖j王,正在燃烧的妖j王,他的眼睛、他的神情都在燃烧,那火红的颜色,可以将你燃烧殆尽。
我不由得别过了脸。这个男人,为何老是打扮得这么嚣张?一身火红,真与那红色的火焰一模一样。
“欣然,”他微笑着又靠近了我,声音迷离动人,“你不是在等我带你走吗?虽然我没看到你写给我的信,可我知道你一定希望我带你走。”
“不,我写的不是这个,”我不敢看他,尽量镇定道,“我只是劝慰你,想让你对我死心而已。”
他的眼里掠过一抹失望,尔后又微笑道:“不管是不是,你总是愿意给我回信的对吗?”
我背转过身,不再理会他。他颇为强硬地拉起了我的手,柔声道:“欣然,我们该走了,若你不肯走,我将抱你出去。”
几分钟后,我们坐在了他的豪华白色马车上。马车腾空而起,直直飞上了高空,在密密的雪花中穿行。他的修长手指抚上了我肩头的伤,轻语道:“还疼吗?”
我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关心”,望向了窗外。片片雪花飘舞掠过,仿佛一个个会跳舞的白色小j灵。
“你为什么不肯和我说话?欣然。”他柔情似水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
我思量了一会儿,抬起脸说道:“你若肯放我走,我们仍是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
他的嘴角染着奇异的笑容,“我不要做你的朋友,我要做你的丈夫。”
“四年前我已经选择了亚伦德,你当时已大度地退出,难道现在想反悔?这可不是一个高贵君主的表现。”我的脸上微露出嘲讽的笑容。
“欣然,你也知道那是四年前。”他从容地道,金色的瞳孔晶莹剔透,红色的光芒像小火焰般若隐若现,“你在四年前与他举行了婚礼。可是之后你失踪了,或者说是很彻底地离开了他,若非他用你最宠爱的侍女们x命来威胁你,你必不会回。这些足以说明你并不想待在他身边对吗?”
“亚斯兰国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妻妾与丈夫分离、完全不相往来四年及以上,可默认为双方已解除夫妻关系。现在,你既已放弃他,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争取机会?”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紧追不舍了。我哑然失笑,说道:“艾哲迦希斯诺,我和亚伦德就算分开了也不关你的事啊,我和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虽然关心你,也把你当成好朋友,可并不表示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我在四年拒绝了你,现在也同样要拒绝你。”
“欣然,你告诉我,我到底是哪点不好,你为什么一直都在拒绝我,不让我x近,不让我亲近,更不让我触碰你的心事和身体?”
他的话让我又羞又气,“我也想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老对我纠缠不休?如果是因为我救过你,为你流过j灵血泪,甚至是因为我不断拒绝你而引起你的兴趣和斗志的话,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姐姐,我爱的是你的心。”他的眼睛里透出迷魅淡雅的光泽,声音清澈迷人,“我已经看清楚了我的心。”
他的眼神和声音太具有振撼力,眼神如同深深的广阔海洋,将我沉溺和包围,声音坚实有力,声声入耳,使我无法回避他所说的每一个字。
心中的警铃大作,响个不停。我的心突突跳,侧过脸,望向车窗外的雪花,拼命回想起他当初对我的残忍和绝情。
很早以前,他从不与我一起用餐,因为他要陪伴他的王后;他重重打过我一巴掌,用力之重,让我的嘴角溢血;他曾将我置于疯狂的流箭中,曾在最危急的关头选择了他的王后;还有,他的王后曾几次背叛他,他仍然对她不计前嫌地体贴照顾;还有,我答应过他的王后,不会与她争抢丈夫;还有,他的心中真正爱的是王后;还有还有,还有太多的太多,使我无法再选择他,我不可能与他再在一起。
我的呼吸渐渐平缓,心绪平静了很多。而就在这时,马车内的空气顿时凝结,一股看不见的暗流使气氛紧张如紧绷的弦。
我回转过脸,与他的眼神碰在了一起。他的金色眼瞳正在燃烧,那抹绚丽的红愈燃愈烈,烧得极旺,几乎能把他瞳孔中的我也焚烧起来。
“李欣然,你让我很失望,”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我的脸上,似乎明白了什么,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恨恨地,充满了怨怼和恼怒,“我如此对你,你竟还是如此绝情。”。
第九十八章引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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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忍内心波动,淡淡地、毫无一丝感情地应道:“我已对你没有了感觉,不可能再与你在一起。”
下一秒,一团火红突然朝我袭来,覆盖住我的身体,眨眼间,我的嘴唇就被他重重地压住。他把我压在了身下,狠狠吻上我的唇,几近疯狂地探入我的唇内,吻得很深很深。他纠缠住我的舌头,狠狠地亲吻、吸吮、缠绵、交缠着,激烈地狂吻。
我被他狂野激烈的吻弄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任由他狠狠索取予夺。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每呼吸一下心中就有痛的感觉。那是他的痛,不是我的。
当他的吻落在我唇上的时候,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全部情绪,他的痛,他的恨,他的爱。
我的心也徒然痛了起来,那抹痛从我的心底蔓延到了全身,痛得我呻吟出声。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他的吻从我的嘴唇移到了脸上,吻住我的眼睛,吻住我的眼泪,亲吻我的睫毛,濡湿我的睫毛。
“你知道吗,姐姐,你对我实在是太绝情了,”他低声喃喃着,“你只有与我在一起才能偿还我曾感受过的所有的痛。”
“啪”的一声响,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略推开他一点后,伸手狠揭了他一巴掌。他离我那么近,且毫无防备,我一击即中。
他放开了我,缓缓坐起身,捂住了半边脸,盯了我半晌,不说一字。
我的眼眶里积满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沿着下巴,落在了长裙上。
虽然满脸是泪,神情却出奇地坚定而固执。希斯诺,我不会与你在一起。
我们互相对视着,死死的,谁的眼光都没有退让一步。
直到这辆美丽得光耀夺目的马车降落在塔尔特的王g门前时,我们都未再说一句话。
漫天飞舞的雪花里,绝美绝伦的j灵王静静地站在马车外,与我对视了一分钟后,几乎是用拖的方式带着我愤怒地直直而入王g。
王g门前的两g旋转纹络石柱旁,一位穿着黑色骑兵盔甲,肩披黑色披风的男人取下了黑金色头盔,弯身恭敬行礼。寒风骤起,吹起他的棕红色卷发,若隐若现一张清俊沉静的脸。
被希斯诺拉走的一瞬间,我蓦然想起了他是谁。
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海底神殿,弹钢琴的美男,高级祭司的儿子,牵着两只银狼的月洛的哥哥。同时也是劫走我的“罪犯”之一,将我强行带到马上,将伊薇的头颅砍下……雪花飘落之间,我已被希斯诺拉入了g内,心悸的同时升起一缕淡淡的失望。
狂风卷起大片的雪花,乌色云层密密叠叠,王g尖顶屋顶上结满了长长的冰凝,覆满了厚厚的白色积雪。
朱红色的起居室,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暖烘烘的,甚而有些微热。我盘腿坐在床上,膝上放着一本书,已翻过数十页。
几日来,我每日只是看书以及眺望王g里的雪景,足不出户,也不多说一句话,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般。
希斯诺每晚在此安寝。起居室内有两张华丽的大床,并排而置。当我把长长的床幔放下,独睡自己的床上时,他会躺在另一张床上对我不停地说话,完全不在意我是否会回答。
“姐姐,能与你每晚在一起,是神明给予我的最大幸福。我后悔为何没有早些这样做,你身体传来的淡淡清香使我不由自主地放松,并忘记所有烦恼。”
“姐姐,我爱你,你绝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怀疑我对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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