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愣住了,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既不是被撞破的羞赧,亦不是终于摊开的如释重负,而是涌起一阵强烈的难堪。
身为百僚之首,肖想君上——王晟,王晟,看看吧,这就是你的事君之道。
他一身坦荡,无愧于世,只这一点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平日里百般掩藏,今天终于还是被人抽出来,大白于青天之下。而这人偏偏不是别人,正是刘符——他肖想之人,他倾毕生之学所事之君。
何其不堪!
一阵自鄙涌上心头,王晟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只有一张面皮滚烫如沸,他紧紧闭上眼睛,将头向床内偏去,咬着牙道:“臣……臣……”
可他“臣”了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早该料到有今日的。在去年刘符伐赵归来时的庆功宴上,他便隐隐猜到了几分,可他却装作一无所觉,仿佛那日之后他二人之间还能够一切如常。他本不是自欺之人,可无论如何下定决心要冷硬下心肠,一旦刘符拉住他的手,那灼灼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坦诚和亲近落在他身上时,一腔柔情便涌上心头。
他哪里舍得呢?
“我……我听人说,你平日里都不笑的,只有……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大一样,不大……一样。”刘符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涨得通红,他盯着王晟,紧张地话都说不利索,磕磕绊绊道:“景桓,你、你是不是……”
刘符说着,因为紧张而突然吞掉了后面的音,他缓了一缓,下定决心一般,一口气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王晟不语,下颌高高咬起,在那张瘦削的脸上,仿佛隆起的两座小丘。
见他不吭声,刘符穷追不舍,又问:“你喜欢我吧?”
他两世戎马,何曾对情情爱爱上过心,除了上次重伤昏迷之前外,嘴里几乎从没和人说出过如此含义的“喜欢”二字,这时要让他当着王晟的面说出口,他只觉两牙之间像是粘了灶糖,使上吃奶的劲才能勉强开口,挤出几个字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王晟终于睁开了眼睛,却并不看他,而是掀开被子,踉跄着翻身下床,跪伏在地上,额头死死地抵在地面,颤声道:“臣万死!”
说完,他仍低伏着一动不动,仿佛他已与地面连在一处了似的。刘符站在一旁,垂下眼睛看他,只能看到王晟稍显凌乱的发髻。他摘了发簪,只用布条简单束好,低下头时,布条垂下去,无力地落在脸侧,有种不期然的狼狈。
刘符眨了眨眼睛,对他这句话有些迷惑。
“臣万死”的意思,是王晟当真也喜欢自己,让他难以出口,还是他根本并无此意,全是他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道:“景桓,你先起来。”
王晟顺从地直起身来,但两膝仍跪在地上,微微垂着头,始终不愿与刘符对视。刘符将手放在衣摆上擦了擦,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景桓,那时我和你说的话,不是我病昏了头说的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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