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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干青退出山门,急步往山下行去,赶到半山白石牌楼,那里还有疯和尚的影子?心中暗自懊恼,方才明明遇上了,偏偏当面错过。但虽然没找到他,心里倒也并不着急,因为方才灰衲僧人也说,疯和尚纵然整日流连寺外,进膳的时候,他一定赶回去,那么自己即便找不到他,等到中午进膳时,就一定可以找到他的了。心念转动,就在楼下面站停下来。

这时正有几个香客,陆续朝山上行来。凌干青背负着手,装作观赏山色,独自徜徉,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小孩的观笑之声,从左侧林间传了过来。凌干青心中不禁一动,暗道:莫非疯和尚就在那里和小孩嬉戏不成?

当下就循声寻去,穿行小径,走了一箭来路,果林中一片山坡间,聚集了八九个野孩子围着身穿月白僧袍的和尚,鼓噪欢笑。那不是疯和尚还有谁来?他两眼被布蒙着,正在和一群孩子捉迷藏。那些孩子敢情都是附近山家的孩子,一个个晒得又黑又瘦,有的还拖着鼻涕,他们都有树身作掩护,疯和尚东m西抓,一个也抓不到,引得孩子们大声欢笑。

凌干青渐渐走近过去,正待站停,那知疾风一飒,已被疯和尚拦腰抱住,大声嚷道:「这回抓到了。」

疯和尚一手抓着凌干青衣服不放,一手撕下蒙眼布条,口中说道:「没错,就是他。」

凌干青忙道:「风大师,在下是找大师来的。」

「不管,不管。」疯和尚像小孩一般,接着道:「抓住了,就该轮到你了。」凌干青几乎骤不及防,就被他双手抱住,心正也不禁大吃一惊。

那些小孩拍手笑道:「不对,不对,你抓错人了。」

凌干青道:「在下是有事找风大师来的。」

疯和尚道:「你来找我,自然是捉迷藏来的了,快把布缚上了,再玩一回,我就要回寺吃饭去了,时间不多。」他不容分说,硬把那块脏兮兮的布条缚在凌干青眼上,说道:「好了,大家快躲,他要来抓我们了。」

凌干青急道:「风大师,在下……」

「不用多说。」疯和尚拦着他话头说道:「你快抓了,抓得到我,我就和你做朋友,抓不到,我就不和你好。」

凌干青心中暗道:自己要和他打交道,那就得和他玩捉迷藏了。一面依然站着不动,说道:「在下和大师玩捉迷藏,大师也要陪我聊天,否则我就不和你玩。」

疯和尚这时急着要玩捉迷藏,立即点头道:「好、好,你和我玩捉迷藏,我就和你聊天,这样总可以了吧,好了,现在快捉迷藏了。」

凌干青两眼被蒙着布条,看不到人,听他就在对面说话,这就应了声:「好,我来了。」伸手就朝疯和尚抓了过去。

疯和尚口中「哗」了一声,急忙身子一闪,大声叫道:「来了,他抓我们了,快躲起来。」八九个小孩也一齐叫笑着逃的逃,躲的躲。

凌干青这一抓当然落了空,但他趁疯和尚说话之际,身发如风,又抓了过去。疯和尚那会被你抓到,凌于青手还没有抓到,他已闪了开去。凌干青两次落空,他虽被蒙住了两眼,但听风辨位,疯和尚已经逃到那里,可听听得清清楚楚,因此疯和尚才一闪出,便跟踪抓到,疯和尚看他抓来,也就很快的躲闪。

你抓得快,他就躲得快,他躲得快,你就抓得快,互相追逐,循环加快,一回工夫,两条人影愈闪愈快。先前还像走马灯一般,此去彼来,到了后来,两人化作了一青一白两条形子,但随着这青一白两条人影,也渐渐合而为一,成了一道旋风,在树林之间像云一般穿行飞绕。

凌干青和他追逐了一回,依然连他一点衣角都抓不到,心头一急,不觉施展出「乙木遁形身法」来。疯和尚似乎怔得一怔,也立即展开身法,和凌干青周旋,但「乙木遁形身法」乃是木剑门的j绝武学,其中含蕴了玄门深奥哲理,疯和尚时之间自然识不透玄机,几乎给凌干青抓中。越紧张刺激,他就越高兴,口中也随着发出「哗」、「哗」的惊呼,但身形却随着像一缕丝烟般游走。

有几次凌干青明明可以一把把他抓住,但等到五指抓落,就像抓到了浮云一样,还是虚的,g本抓不到人。一回工夫下来,凌干青已经抓出汗来了,心中更是暗暗焦急,看疯和尚又笑又叫,甚是兴高彩烈的模样,一时之间,自然不肯停下来不玩,自己这般莫名其妙的和他捉着迷藏,这要时去,才能完结?一念及此,登时站停下来,一手撕下蒙面布条,大声说道:「我不玩了。」

疯和尚正玩得兴头上,见他忽然站停下来,急忙问道:「玩得好好的,为什么不玩了?」

凌干青道:「在下肚子饿了。」

疯和尚忙道:「不要紧,再玩一回,我带你到寺里去吃素斋。」

凌干青摇摇头道:「在下不想吃素斋,想去吃豆沙包子。」

疯和尚忽然欣喜的道:「你也喜欢吃豆沙包?」

凌干青道:「豆沙包最好吃了,又甜又软,还有一股豆沙的清香……」

「对、对。」疯和尚不住的点头道:「你说得对极了。」

凌干青故意问道:「大师也喜欢吃豆沙包么?」

疯和尚道:「喜欢,我……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吃豆沙包。」

「那好极了。」凌干青拍着疯和尚的肩膀,说道:「走,我请大师吃豆沙包去。」

「真的?」疯和尚面有喜色,指指八九个小孩,说道:「请不请他们?」

凌干青道:「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要请自然一起请了。」他知道疯和尚天天都和这些小孩在一起,这样说,正是投其所好。

「对、对。」疯和尚高兴的道:「你说得对极了,他们也是我的朋友。」说到这里,朝八九个小孩招招手道:「喂小朋友,他要请我们吃豆沙包,大家快走。」

八九个小孩听得齐声说:「好。」

凌干青问道:「你们知道那里有豆沙包买么?」

「走、走。」疯和尚道:「我知道。」他领着凌干青,后面跟了八九个小孩子,一路来至山下。

《一剑破天骄》「情色版」(16-2)

原着: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第十六章」少林疯和尚山脚向右,是一条小街,有香烛店、茶室、面馆,做的都是游山和进香的生意。疯和尚领着凌干青来至一家包子店门口,说道:「就是这一家了。」

凌干青眼看这是一家面馆,门口一叠蒸笼,热气腾腾,自然是包子了,这就朝店里的夥计道:「夥计,你先把豆沙包子拿出来,后面的小朋友,一人给他们两个。」

那夥计答应一声,朝八九个小孩招招手道:「你们过来,一人两个。」说着,打开蒸笼,人分给两个包子。

疯和尚道:「喂,我也两个呀。」

凌干青道:「在下请风大师吃包子,自然要到里面坐下来,慢慢的吃了。」

疯和尚问道:「你要请我吃几个?」

凌干青道:「大师爱吃几个,就吃几个。」

疯和尚听得大乐,说道:「那我不回去吃素斋了,一餐我可以吃十个二十个。」

凌干青道:「听凭大师吃饱。」

疯和尚笑嘻嘻的道:「看来你真是我的好朋友,那就快些进去。」

凌干青朝正在吃包子的小孩说道:「好了,你们都可以回去了。」那些小孩果然依言走了。

疯和尚跨进面馆,就朝一张桌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一面大声道:「快拿豆沙包来,先来十五个。」

凌干青也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抬目看去,墙上贴着许多红字条,写了什么「素什锦面」、「冬菇面」等,还有几张红条上写的是「绿豆汤」、「百合汤」、「莲子羹」,那是「冻品」。吃甜包子,自然要来甜汤,这就要店夥计来两碗莲子羹。

店伙送上十五个豆沙包,疯和尚早已急不容待伸手抓了一个,对半撕开,大口吃了起来。凌干青也跟着吃了。店伙端上两碗莲子羹。疯和尚看得大喜,说道:「这东西好,不过这碗太小了,要大碗吃才过瘾。」

凌干青朝店伙道:「夥计,你去拿一个大碗来,三碗并一碗,风大师可以喝得痛快些。」店伙答应一声,正待把两碗莲子羹撤下去换大碗的。疯和尚一手抢过一碗,仰着脖子就倒了下去。

凌干青忙道:「你这两碗留着,再去端两碗大碗的来就好了。」店伙连连声「是」退了下去。

疯和尚一口喝完一碗莲子羹,咂咂舌头,笑道:「今天吃得痛快,哦,现在咱们是朋友了,你别再叫我风大师,我不喜朋友叫我大师,我就叫我疯和尚好了,疯,就是疯狂的疯,疯和尚很好听,但我不许不是我的朋友叫我疯和尚。」

凌干青眼看店堂中只有自己和疯和尚两人,这就说道:「在下是奉姜太公姜老夫子之命,来请你的。」

疯和尚刚撕开一个包子,连连摇手道:「我不认识姜太公,我和尚不喜欢他,那老秀才酸酸的,没有豆沙包甜,我不认识……」

凌干青听他口气,明明认识姜老夫子,他却一口否认,只好接着说:「这是关系着武林正邪消长之势……」

疯和尚一口咬着包子,笑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正即是邪,邪即是正,天底下那有什么邪正?连我佛如来都看不准,明明是个屠夫,但放下屠刀,立地可以成佛,没放下刀是屠夫,放下了就是佛了,你看得准么?哈哈哈哈。」刚好店伙端来了两个大豌冷冻的莲子羹。

疯和尚双手端过,低头就喝,一面连声说着「好」。凌干青被他说得一呆,你说他疯,这话却也很有道理,一面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

疯和尚放下大碗,瞪着眼睛道:「我告诉过你,我们是朋友了,莫叫我大师,叫我疯和尚。」

凌干青道:「疯和尚,我们既是朋友,这件事,你就得答应。」

疯和尚问道:「你说是什么事?」

凌干青道:「重阳五老峰有一个约会,姜老夫子请你一定要去参加。」

「不!不。」疯和尚连连摇了手道:「不成,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疯和尚一生从不参加宴会。」他抓起一个包子,又道:「我再告诉你,我疯和尚的朋友,除了你,都是小孩子,你道为了什么?」

凌干青道:「在下不知道。」

「嘻、嘻。」疯和尚望着他一笑,说道:「小孩子好,大人不好,我刚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你要我去参加什么五老峰之会,这会我是绝不去的。」

凌干青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和他捉谜藏,又请他吃豆沙包,说起重阳之会,他就一口拒绝了,一时不由里大为焦急。三封密函,要找三个,如今第一个就碰了钉子,这该怎么办?心里这一急,立时想起姜老夫子密柬后面写的那一行字「我佛有灵,救救黄莺儿」。

想到这里,就双手合掌,口中低低的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但愿我佛有灵,救救黄莺儿。」

疯和尚刚刚把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听了凌干青的话,连嚼都来不及,一口吞了下去,急急问道:「你说什么?」

凌干青看他脸上一副急模样,心中不禁一动,知道姜老夫子这句话已经生了效力,这说道:「在下是说,要我佛有灵……」

疯和尚道:「刚才说的,下面还有一句呢。」

凌干青道:「在下是说,你疯和尚如果不肯去,那只有请我佛保佑了。」他故意不提「黄莺儿」三字。

疯和尚急得搔头挖耳的:「你说去救救什么人?」

凌干青道:「自然去救救黄莺儿了。」

疯和尚急急问道:「她在那里?」

凌干青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只怕要去问姜老夫子才会知道。」

疯和尚虎的站了起来,问道:「那酸秀才在那里?」他口中的酸秀才,自然是指姜老夫子了。

凌干青道:「你且坐下来再说。」

疯和尚道:「你快说,酸秀才究竟在那里,我这就找他去。」

凌干青道:「姜老夫子行踪不定,现在只怕很难找得到他。」

疯和尚道:「那怎么办?」

凌干青道:「只有重阳那天,他老人家一定会到五老峰去,你只有到五老峰去找他,才找得到。」

疯和尚听得连连点头道:「好,好,我疯和尚一定去。」

凌干青心中大喜,姜老夫子这句话,果然比什么都灵,但他不敢笑,只是说道:「疯和尚,你答应去了,说了可不能反悔。」

疯和尚道:「我疯和尚说出来的话,从没不算数的,你要是不相信,我们勾勾手。」说着,果然伸出一双小手指来,要和凌干青勾手指。

凌干青知道他童心未泯,欣然道:「勾过手指,就不会赖了。」也伸出小手指去,和他勾了勾。

疯和尚道:「我疯和尚是个急x子的人,没找到酸秀才问问清楚,我怎么还吃得下?我真恨不得今天就是重九呢?」

凌干青道:「那就这样好了,我在这家店里存上十两银子,你想到要吃包子,就到这里来吃好了。」

「好极了。」疯和尚听得大为高兴,说道:「你真是我疯和尚的好朋友,咱们这朋友是交定了,好了,咱们走吧。」

凌干青要店伙结了帐,另外取出一锭十两银子,存在柜上,交代掌柜,以后疯和尚来吃包子,慢慢的结帐。那掌柜连声应是,送着两人走出店门。

疯和尚问道:「咱们既是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总该告诉我了。」

凌干青道:「在下叫凌干青。」

「凌干青。」疯和尚点着头笑道:「我记住了。」

※※※※※※※※※※※※※※※※※※※※※※※※※※※※※※※※※※※※※※离开少室北麓,凌干青心头感到十分轻松,三件密柬,第一件总算顺利完成了。他牵着马匹,走了一段路,心里急着拆看姜老夫子第二号密柬,要自己去找什么人?这就在路旁一方大石上坐了下来,探怀取出第二事情密函,撕开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去华山借太白剑」。

凌干青看得又是一怔,姜老夫子在第一密柬上,还有地址、人名,这第二号密柬上,只有这七个字,华山,虽是地址,但偌大的华山,找谁去借太白剑呢?其实,这是他江湖阅历不深,才会有些疑问。只要是老江湖,谁不知道太白剑是华山派镇山之宝,借太白剑,自然是找华山派掌门人商子畏了。

凌干青反过信笺,仔细看了,后面也没有像第一号密柬注着小字,心想:既然姜老夫子要自己到华山去,那就赶到华山再说。当下把信笺随手一围,在掌心搓了两搓,化成纸屑,才站起身,跨上马鞍,一路往西赶去。

华y,是一个不大出名的小城,但它却是登华山的必经之站。华y城里,客店却不少,那是专为游华山的旅客憩足的,你要去游华山,客店里可以给你找向道,领着你游完全山。凌干青在街上找到一家叫太华客店的门前下马,便有一名店伙迎了上来,陪笑问道:「客官要落店,小店房间清静,招待周到……」

凌干青没待他说完,就把缰绳交给了他,说道:「我要一间清静的上房。」

那店伙接过马匹,连声应「是」,一面抬着手道:「客官请进。」

门口又有一名夥计迎了出来,先前的店伙忙道:「这位客官要一间清静的上房。」门口店伙接着陪笑道:「客官请随小的来。」

他领着凌干青直入店堂,穿过前进,来至后院,打开房门,说道:「客官这一间可好?」

凌干青跨入房去,一面点头道:「就是这一间好了。」

那店伙匆匆退出,会工夫,就送来了洗脸水,接着又沏了一壶茶送上,一面含笑问道:「客官是游山来的?」

凌干青这一路上已经打听到了一些,华山,是华山派的发祥地,姜老夫子密柬上「去华山借太白剑」,自然是找华山派借剑来的了。这就向店伙问道:「在下不是游山来的,只是想请问一声,不知夥计知不知道华山派在华山什么地方?」他这一问,可问对人了,这太华客店,正是华山派开设的。

华山派在江湖上名列四大剑派,也是九大门派之一,华山派开设太华客店,原是为了接待武林朋友前来华山的接待站,由华山派掌门人下五弟子戴良规主持。只要是武林同道,到了华y,说得出门派来历,无不竭诚接待,但凌干青总究出道时日尚浅,和江湖九大门派中人,也没有交往,连最起码的常识,华山派在华山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这一句话,就证明他不是江湖九大门派中人。

江湖上,尤其是九大门派,门户之见极深,九大门派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只要不在九大门派中的人,就会被视作不是正派中人。凌干青说者无心,店伙可听出来了,连忙陪着笑道:「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你老且稍事休息,小的去问问掌柜,不知是不是知道。」

这话凌干青当然不疑有他,点头道:「那就麻烦夥计,给我打听一下。」夥计又连声应是,退了出去。凌干青也并不在意,倒了一杯茶,缓缓喝着。

过没多久,只见那店伙引着一个中年汉子走到门口,陪笑道:「客官,咱们掌柜的看你老了。」

凌干青慌忙站起,抱抱拳道:「这个在下如何敢当?」

那中年汉子穿着一件蓝布长衫,双手抱着拳,跨进房门,陪笑道:「在下陆文彬,还没请教客官尊姓大名。」他双手抱拳,却是华山派的一种敬客手势,如果是同道中人,就是该在还礼的手势中,表明自己门派来历。

凌干青不在九大门派之中,也不是九大门派以外的门派中人,是以并不知道江湖上还有这些礼数,只是含笑道:「在下敝姓凌,草字干青,陆掌柜请坐。」

陆文彬见他不懂江湖规矩,心中先已有了几分轻视,口中说道:「幸会,幸会。」

两人落座之后,陆文彬道:「在下刚才听夥计说起,客官询问华山派的去处,不知有何贵干?」

凌干青含笑道:「是的,在下远来华山,是拜见华山派掌门人来的,掌柜是不是知道华山派在什么地方?」

陆文彬道:「华山派在华山云台峰,客官和华山派可有渊源?」

凌干青道:「不瞒掌柜说,在下初入江湖,和华山派并无渊源可言。」

陆文彬心中暗暗冷笑,果然只是一个初出道的稚儿,口气倒是不小,要见咱们师祖,一面淡淡一笑道:「客官远道而来,求见华山派掌门人,总有事吧?」

凌干青不知对方来历,一个客店的掌柜,他自然不好直说,这就含笑道:「在下求见掌门人,只是为了一点私事。」私事,别人就不好问了。他口气一顿,接着道:「在下要跟掌柜请教,华派掌门人姓名,不知掌柜是否知道?」陆文彬听得可笑,你来找师祖,却连师祖的姓名都不知道,岂不荒唐?

华山派掌门人姓商,天下尽人皆知,他自然不能说不知道,这就淡淡的道:「华山派掌门人姓商,至于他老人家的名号,在下就不知道了。」

凌干青抱抱拳道:「多承指教。」

陆文彬站起身道:「客官好说,客官明日上山,可要找个人作向导么?」

凌干青道:「在下从未去过华山,有个向导,那是最好不过了。」

陆文彬辞出之后,天色已近黄昏,店伙又在门口现身,陪着笑道:「客官晚餐,要上街去吃?还是要前面送来?小店前面的太华楼,和小店是一个东家的,坐位宽敞,酒菜更是华y城里数一数二,客官去赏光过一次,就保证满意。」

凌干青含笑道:「好吧。」当下就站起身,出了房门,来至前进,太华客店大门右首一道楼梯上去,就是太华楼了。

※※※※※※※※※※※※※※※※※※※※※※※※※※※※※※※※※※※※※※凌干青上得楼来,只觉打通了三间门面,占地相当宽广,此时差不多已是上灯时分,楼上座头,也有了四五成光景。一名堂官看到凌干青,急忙上来招呼,把他领到了靠窗的一张桌子落座,送上茶水,问道:「客官要些什么?」

凌干青道:「你要厨下做几式拿手的菜来就好。」

那堂官又道:「客官要喝什么酒?」

凌干青道:「来花彫就好。」

堂官退去之后,凌干青举起茶盅,轻轻喝着,一面打量楼上食客,大半都是商卖人,也有一两桌上,坐的镖头一类武人,大家都在高谈阔论,人虽不多,却也有一般酒楼闹烘烘的气氛。正在打量之际,只见从楼梯走上三个武士装束的人来,堂官带着他们在右首一张空桌上落座。

这三人约莫都在四十左右,身材结实,一望而知武功g底大是不弱,他们坐下之后,叫酒叫菜,就忙个不停,大有目中无人的气概。凌干青也不去理会他们,不多一回,堂官送来酒菜,就一个人低斟浅酌,吃喝起来。太华楼的厨师手艺的确不凡,做的菜肴色香味俱佳。

这时邻桌的酒菜也来了,那三人就开始闹起酒来,你一碗,我一碗的仰着脖子直灌下去。咱们这礼义之帮,就是有这么一个习惯,不是好朋友,当然不会坐在一桌上,大碗喝酒,但一旦喝上了酒,就把你当作仇人,非逼着你喝酒,让你出尽洋相不可。

这三位仁兄先则你敬来,我敬去,继则变成了赌酒,你喝一碗,我也一碗,到了后来,一个喝了,一个不肯喝,另一个帮着非要他喝。只听一个大着嗓门说道:「你不喝不行,喝酒不作兴赖。」

对面一个也大着嗓门道:「我已经喝了,你怎么能叫我喝两碗?」

边上一个道:「不用说了,要说也等这碗酒喝乾了再说。」他拿起酒碗,朝对面一个面前送去。

对面那人伸手一格,大声道:「去你的,你自己为什么不喝?」这伸手一格,连动带碗「呼」的一声朝凌干青迎面飞了过来。他这碗酒斟得满满的,虽然经他手掌一格,却居然一点酒也没溅出来。

凌干青正好举筷要去夹菜,一见酒碗朝自己飞来,就举筷朝酒碗轻轻一点,那酒碗又朝对面汉子面前飞了过去。对面那个汉子醉眼迷糊,一看酒碗朝他飞去,只当是凌干青掷过来的,目光一注,说道:「好哇,他们灌我的酒,你也来c上脚,老子又不认识你。」挥手一掌,朝酒碗拍去。

那酒碗刚刚飞到他面前,经他这一掌凌空拍在酒碗上,飞来的酒碗又「呼」的一声朝凌干青飞了过去。而且酒碗经他掌力一拍,在恰恰要飞到凌干青面前之时,才「拍」的一声,碎裂开来,一碗酒加上酒碗的无数碎片一齐朝凌干青头脸激s而来。

这下凌干青才发现对方这一记掌力,拿捏得极准,他以内力把酒碗反击过来,而且算定了等酒碗飞到中途之时,才会受掌力的击撞而碎裂,这岂不是在找自己碴了?但自己却并不认识他们。凌干青朗声一笑道:「朋友莫要借酒装疯,祸及邻桌。」左手衣袖轻扬,拂出一股内劲,把酒和酒碗的碎片,一齐卷出,朝两桌这间的地板上洒落,他身上连一点酒都没溅到。

对面汉子双眼一瞪,喝道:「谁说老子借酒装疯?是你这小子。」右手一抖,把两双竹筷,像离弦之矢,猛向凌干青双目s来。

这下凌干青不禁有气,微晒道:「朋友你出手倒是毒辣得很。」他依然坐着没动,只是左手微抬,一点袖角往上卷出。但听「噹」「噹」两声,激s而来的两支竹筷,先后钉入酒楼横梁之上,足足钉进去了三分之一。

对面汉子他似乎微微一怔,倏地站起,举步朝凌干青走来,口中带着醉笑,说道:「好哇,你小子原来是会家子,那是存心找碴来的了?」口中说道,身形一扑,双手似手似爪,朝凌干青抓来。

凌干青双目神光闪动,也倏地站起,朗笑道:「阁下借酒装疯,出手狠毒,方才若非在下把竹筷挡开,双目早就被你戳瞎了,在下还以为你应该知难而退,人却还敢过来逞凶,足见你平日依仗练了几年武功,不知如何鱼r乡里,今日若不给你一点薄惩,你真还不知天高地厚呢。」在他说话之时,那对面汉子已经落指如风,在凌干青身上连点了十几处大x。

凌干青依然和他面对面站着,任由他又点又击,若无其事,直等对方发现不对,要待收指后退,才微微一笑道:「你点够了么?」

那旁边两个汉子看出情形不对,急忙一齐抢身而上,左边一个道:「老哥幸勿介意,敝友喝醉酒了。」

右边一个道:「是啊,老哥怎好和喝醉了酒的人一般见识?」他们不去劝阻对面汉子,却一左一右出手如电,同时施展擒拿手法,各自一手击凌干青的脉腕,一手扣住了「巨骨x」,使他动弹不得。

对面汉子右手紧握拳头,面露厉笑,哼道:「老子还当你有多厉害,现在你还要狠吗?」拳头由下翻起,结结实实的一拳,击在凌干青小肚上。

凌干青被他一拳击中小腹,不痛而笑,目光一掠三人,点头道:「看来你们三位果然是冲着在下来的了,在下初到贵地,和三位无怨无仇,那好,你们是谁支使来的?」话声出口,两手朝前一合。

左右两人各自扣拿着他一条手臂,自以为万无一失,这下竟然身不由已,随着他手势,撞了过去。两个人不仅撞了个满怀,还「砰」的一声,两颗脑袋瓜都撞在了一起,痛得「哎哟」一声,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忙不迭往后跃退,但那也是心里想想而已,其实身子一动也没动,而且两人都已撞得鼻青眼肿,鼻孔里流出血来。

对面那个汉子在一拳击中凌干青小腹之时,但觉手臂微微一震,似乎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还以为是同伴推的,等他退后了一步,便已发现觉右手臂似乎有些麻木不仁,低头看去,自己右手还握拳头,没有放开来,要待放开,五指就像胶住了一般,再也放不开来,再一细看,拳头好像比平时大了许多,不,手腕、关节都已隐现青色,比平时chu胀得多,心头不禁大吃一惊。

凌干青若无其事的回身坐下,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才道:「朋友出乎毒辣,这只能算是薄礼,这条手臂已被在下震伤,如若十二时辰,不经在下替你解除,只怕会落个终身残废,要在下替你解除,也并不难,只要朋友肯跪下来磕上三个头,说出支使你们前来的人,就可无事。」说完,自顾自举筷夹菜,吃了起来,再也不去理会他们。

那对面汉子面如呖血,眼中包着红丝,厉声道:「小子,你不用猖狂,自然有人会来收拾你的。」这几句话的工夫,他一条右腕和握着的拳头,已经越来越肿,肤色发青,比平常几乎大了一倍。

「那好。」凌干青又喝了口酒,说道:「你们就留在这里陪着我,等他找来吧。」

刚说到这里,只见太华客店的掌柜陆文彬匆匆从楼梯赶了上来,看到凌干青,连连抱拳道:「在下听说客官和几位酒客,发生误会,特地赶来看看,客官没事吧。」

凌干青含笑站了起来,说道:「多谢陆掌柜,在下没什么事。」他一指三人,说道:「陆掌柜可认识他们么?」

陆文彬看了三人一眼道:「在下不认识,只不知三位如何开罪了客官?」凌干青让陆掌柜坐下,就把刚才发生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陆文彬陪笑道:「客官只是过路之人,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依在下相劝,这原是一场小小误会,好在客官并未受伤,就看在下薄面,让他们去吧。」

「这那是误会,他们三个明明是有人支使,冲着在下来的。」凌干青接着正容道:「就算刚才是误会吧,一个练武的人,居然在酒醉之后,出手如此毒辣,幸好在下还略识武学,否则岂不无缘无故被s瞎了双眼,而且另外两个假藉劝架,扣拿住在下双手,由他出手行凶,可见这三人练了一身武功,平日鱼r良民,横行乡里,十足是流氓、地痞之流,在下不过薄于警戒,要他们说出主使的人来。」

陆文彬望望三人,又连连陪笑道:「他们只是酒后闹事,那来的主使,客官初来敝地,和人无怨无仇,更谈不上是冲着客官来的,你就看在下一个薄面,让他们走吧。」

凌干青道:「好,陆掌柜可能另有顾忌,在下就看你老哥的份上,可以放他们回去,但为首这人,出手狠毒,这条右臂,就让他留个记号,恕在下不能替他解除……」

随着话声,就缓缓站起,走到三人身边,也不用手去拍,只是衣袖朝三人拂了拂,沉声道:「今晚凌某看在陆掌柜的份上,便宜了你们,今后如再怙恶不悛,遇上在下,那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了。」说也奇怪,三人经他衣袖一拂,本来定着不能动弹的人,x道都已解开。

那对面汉子左手抱着肿胀发青的右拳,厉声道:「姓凌的,山不转路转,咱们走着瞧。」

陆文彬忙道:「你们快些走吧,不能在这里再闹事了。」三人悻悻的下楼而去。

陆文彬也赶紧随着站起,朝凌干青拱拱手道:「多谢客官手下留情,在下这时候店里正忙着,恕要先走一步了。」

凌干青忙道:「陆掌柜只管请便。」

酒楼的食客,先前看到三人酒醉闹事,和凌干青坐得较近的,纷纷离席避开,后来看凌干青轻描淡写就把三人制住,听三人口气,好像还会有人赶来,依然逡巡不敢入席,直着陆掌柜出面,凌干青只拂拂衣袖,就解开了三人禁制,这场事总算过去了,才敢回到自己桌上,大家抬头看看梁上钉着的竹筷,更暗暗咋舌不止。

※※※※※※※※※※※※※※※※※※※※※※※※※※※※※※※※※※※※※※凌干青却若无其事,吃过了饭,就会帐下楼,回转后进,熄灯就寝。他想到那对面汉子被自己「乙木真气」震闭了手臂x道,依然口气极硬,似是有恃无恐,说不定夜间会来寻仇,因此只是和衣睡下,连长衫也没脱。宵过去,居然无事,第二天一朝,凌干青起身之后,店伙送来脸水,刚盥洗完毕。

只听掌柜陆文彬的声音在门外道:「凌客官已经起来了么?」人也随着到了门口,举步走入。

凌干青含笑道:「陆掌柜早。」

陆文彬忙道:「客官早,客官要去华山云台峰,在下已给客官找好一个向导,不知客官要何时动身?」

「多谢陆掌柜。」凌干青接着道:「在下此刻就要动身了。」

「如此就好。」陆文彬道:「那人已在前面店堂等候,客官用过早点,出去的时候,在下再给客官介绍好了。」说完,拱拱手退了出去。

凌干青匆匆吃过早点,走出店堂,果见一名黑瘦汉子独自坐在靠壁的长条凳上,这就走到柜前,会过店帐。

陆文彬朝那黑瘦汉子招招手道:「阿土,就是这位客官要到云台峰去了。」

一面朝凌干青陪笑道:「他叫阿土,专门给游客做向导的,连华山山上有几株草,都m得清清楚楚,为人诚实可靠,陪客官去一趟云台峰,只要三钱银子就够了。」

「没有问题。」凌干青道:「阿土,咱们这就走吧。」阿土面目黧黑,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往外就走。

凌干青觉得这人有些怪,似乎不大喜欢说话,反正是向导咯,他只要把自己领到云台峰就好了。当下也没和他说话,阿土走到前面,他就一路跟着他走。阿土脚下相当快捷,那是他整天都在翻山越岭的关系,山路走惯了,走在平地上,自然毫不费力。

凌干青跟在他身后,当然也毫不费力,你走得再快,也可以从容举步。不大工夫,就出了城,又走了十来里光景,已经到了华山脚下。阿土依然没有开口,领着他朝一座道观走去。这座道观建筑伟大宏丽,看去规模不小,一直等到走近,凌干青才看清一方匾额上写着「云台观」三字。

阿土脚下没停,穿过观前一片平台,似是要朝观中走入。凌干青不由得暗暗攒了下眉,心想:客店掌柜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云台峰,不会说错,那一定是阿土听错了才把自己引到云台观来了。这不过是心里转个念头的时间,阿土已经快要走近道观大门。

凌干青忙道:「阿土,在下是去云台峰。」阿土脚下一停,回头道:「没错。」

凌干青道:「但这时是云台观。」阿土道:「没错。」

凌干青道:「这是陆掌柜交代你的么?」阿土道:「没错。」他一连说了四句「没错」。

凌干青不禁暗暗摇头,陆掌柜怎么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向导,好像他除了「没错」,不会说第二句话一般,一面问道:「在下并不是要到云台观来的。」阿土道:「没错。」

凌干青道:「你快回来,领我到云台峰去。」

阿土愕愕的道:「到这里来没错。」

凌干青道:「怎么会没错?在下要去云台峰,这里是云台峰么?」正说之间,只见一名道人从大门中走出,朝凌干青打了个稽首,含笑道:「施主请了,阿土说的并没有错。」

凌干青听糊涂了,心想:阿土说的没错,难道是自己错了不成?这就问道:「道兄此话怎说?在下是要到云台峰去。」

那道人含笑道:「施主如果是游云台峰去的,就不用到敝观来,只是施主是找云台峰华山派去的,所以阿土先把施主领到敝观来了。」找华山派去的,要先到云台观来。

现在凌干青听懂了,敢情这云台观,是华山派的下院了。这就朝那道人拱拱手道:「这么说,贵观是华山派的下院了?」

那道人稽首还礼,含笑道:「正是。」

「如此就好。」凌干青拱拱手道:「在下很想拜会贵观观主。」

那人笑道:「贫道就是奉观主之命,恭请施主的。」

凌干青道:「道兄请。」

那道人笑道:「施主请随贫道来。」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凌干青随着他进入云台观,穿过两进大殿,折入左首一道侧门,那是一座花木扶疏的小院落,迎面一排三间j舍,窗明人静,十分清幽。那道人领着凌干青来至阶下,就脚下停,稽首道:「启禀观主,凌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快快有请。」

那道人转过身朝凌干青稽首道:「观主请凌施主入内相见。」便自退下。

凌干青说了句「多谢」,举步跨上右阶,只见一个头簪道髻,身穿青布道袍的老道人巍然站在门口,念笑稽首道:「凌施主远来,贫道有失迎迓,还望多多恕罪。」

凌干青看这老道人年约六旬以外,脸色红润,一脸俱是笑容,大是蔼然可亲,这就连忙拱手道:「观主好说,在下如何敢当?」

那老道抬手肃客,说道:「凌施主请里面奉茶,请。」

凌干青说了句:「观主请。」跨进屋中。

这里敢情是观主会客之所,窗明几净,布置得相当雅洁。右首一张椅子上,早已坐着一个身穿蓝纱长衫白胖老者,生得浓眉巨目,身躯伟岸,年在五十六七,目光炯炯逼人,看到凌干青走入,依然傲不为礼。观主让凌干青在左首一张椅子上落坐,早有一名道童送上茶来。

凌干青拱手道:「在下还没请教观主道号,如何称呼?」

「不敢。」观主含笑道:「贫道灵云。」他一指蓝衫老者说道:「这位是贫道五师弟戴良规。」

凌干青拱拱手道:「原来是灵云道长、戴兄,在下久仰。」这声「戴兄」,听得戴良规不由打鼻孔里「哼」了一声。

要知华山派商掌门人,在武林中身份极高,他是商掌门人门下的五弟子,自然平常自视甚高,像凌干青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小伙子,年纪比他门下徒弟还小了一大截,见到他,至少也该尊称一声「戴前辈」才是,但凌干青居然称呼他「戴兄」,岂不藐视了他华山门下?凌干青看他傲不为礼,心中也难免大是不快。

灵云道人忙道:「贫道听说施主远来华山,是找敝派来的,不知有何见教?」

凌干青道:「在下是来谒见贵派掌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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