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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第二章】西风簌簌

「第二章」西风簌簌

寒风怒涌,大地银白。一座破落衰败的山神庙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面目森冷的黑衣老者,嘴角咧了一咧,似笑非笑,更显得y森狰狞,沉声道:「孔老儿在麽?」

庙内应了一声道:「是古平兄麽?」只见一个灰衣劲装、独目、古稀化子疾闪而出,抱拳笑道:「干什麽事又找上了我老化子?」

古平yy一笑道:「古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伸手入怀取出一小布袋,摇了一摇,发出索罗声响,接道:「袋中装的明珠,值万两白银,奉咱们当家之命,相赠你孔老化子。」

老化子独目神光闪烁,淡淡一笑,也不伸手来接,注视古平一眼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皇甫当家致赠重酬,必有所为,不妨明告,孔槐能办就办,无法办到的,恕老化子不能接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古平哈哈大笑道:「你这臭化子,居然也会讲几句人话,咱们总瓢把子找你探听两件事,只要你m清底细就够了。」

孔槐毫不思索,嘻嘻一笑道:「只探听两件事,那好办,咱们进庙里谈。」

古平摇首道:「不必了,咱们长话短说,虽说是探听两件事,份量却重如泰山,总瓢把子相托探出神木令持有人是何来历?」

孔槐闻言神色大变,颤声道:「神木令又重现江湖麽?皇甫当家如何知情?怎麽老化子竟一无耳闻?」

古平冷笑道:「此人仅总瓢把子得见,并无第二人目睹,你如何得闻?」

孔槐亦怪笑摇首道:「老化子虽愚,却无法置信,在神木令下吃亏不算丢人现眼,皇甫当家仅一人目睹,事後只缄言不语,威望令誉丝毫不损,何以欲盖弥彰,内中定有蹊跷,老化子断言不止贵当家一人得见。」

古平赧然点点头道:「果然有点道行,料事不差。」遂说出皇甫炎在云龙山下,草亭相遇那黑衣蒙面少年後经过详情。

孔槐默然思索有顷,摇首笑道:「古兄请上覆贵总瓢把子,这万两银子恕老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愕然道:「为什麽?」

孔槐道:「凡事都有两种可能,倘或那蒙面少年虽是神木尊者传人,显然他路经偶遇,不平拔刀,非但金鹰镖局当事之人竟不知情,就是偷天二鼠至今亦感茫然,叫我老化子往何处寻觅真人下落。」

古平冷冷一笑道:「孔兄号称全知……

「毋宁说是包打听。」

古平道:「所以总瓢把子重金相托,无论如何请勉为其难。」

孔槐面有难色道:「恕我老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面色一变,目泛杀机,冷笑道:「孔兄当知咱们总瓢把子的习x?」

孔槐哈哈大笑道:「古兄是否意欲杀人灭口,须知你我武功不相伯仲,何况老化子庙中尚有几位朋友在,古兄未必稳c胜算。」

古平不禁心神大骇,暗道:「这倒是棘手之事,不料这名乞儿对价值万两明珠毫不动心,神木令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若不杀之灭口,恐贻无穷後患。」遂冷笑道:「危言恫吓无用,贵友究竟是何方高人,可否引见?」

孔槐淡淡一笑道:「那倒不必,薰犹不能同器,若古兄坚持一见,请随老化子入内。」

古平闻言不由大为恐惧,目睹孔槐有恃无恐神情,越发相信是实,怎能自投罗,沉声道:「古某绝不强人所难,只望孔兄不要後悔。」

孔槐冷笑道:「我老化子从不後悔,老化子日後如有损一丝毫发,贵派将招惹杀星上门。」

古平不禁骇得倒退了一步,瞪眼诧道:「什麽,孔兄你是说神木令传人与你有了交往?」

孔槐冷冷一笑道:「那倒不是,老化子为求自保,逼不得已将古兄今日来访之事风声传开,何况庙内还有人证,绝无虚伪,老化子如有三长两短,惹下杀身之祸的头一个就数你古二爷。」

突闻庙内传出一森冷语声道:「不错,兄弟听得一清二楚,愿为人证。」

孔槐不禁心神大震,暗道:「果然壁缝有耳,老化子如贪财应允古平所求,祸将不测。」他料不到庙内有人潜入,遂将计就计,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古平面色惨变,道:「孔兄,你我交情不恶,为何陷我於万劫不复之地。」

孔槐正要答言,忽闻蚁语传声送入耳中,一面凝神倾听,一面佯作沉吟之态。须臾孔槐微笑答道:「既然古兄一再相逼,这样吧,老夫念在昔年交情上,自愿略效棉薄,不过事成与否,实属渺茫。」

古平不由大喜过望,抱拳一揖道:「孔某先行代总瓢把子致谢,珍重再见。」身形疾s,几个起落,身影杳失在雪野远处。

孔槐定了定神,转面低声道:「那位朋友暗中相助,非但解救老化子杀身之祸,而且化解丐帮无穷後患,此恩此德,永铭五内。」

只听庙内传出哈哈大笑道:「老化子那来这麽多礼数,进来叙话吧。」

孔槐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跨入庙内,只见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含笑站立在神龛前,不禁心中一寒,赶紧抱拳长揖道:「两位怎知老化子栖身在此庙内?」

吕鄯哈哈笑道:「你我三人江湖人称丐偷三绝,耳目通灵,你的住处哪有我俩m不清的道理?」

孔槐道:「老化子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二位相中老化子丝毫无用。」

姜大年冷笑道:「你若接受皇甫炎的明珠,我姜老二要偷你的岂非举手之劳。」

孔槐不禁一怔道:「原来两位预知皇甫炎要找上我老化子?」

吕鄯道:「正是。」

孔槐呆了一呆,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吕鄯忽长叹一声,正色道:「吕某久知孔兄是一侠肝义胆人物,与天蜈帮勾结,不过虚与委蛇而已,所作所为志在以恶制恶,无非与丐帮保存一份元气,如今神木令再出江湖,莫不与正消邪长有关,武林乱象渐萌,望孔兄相助神木令传人一臂之力。」

孔槐大惊失色道:「怎麽二位竟认得神木尊者衣钵传人麽?」

姜大年摇首道:「我俩为感神木尊者传人救命之恩,追上拜谢,他言不必道谢,相托我等查明二事,一为严天梁何人所杀,另为乾坤八掌伏建龙为何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大小之故。」

吕鄯接道:「此事重大,决非无因,你我须审慎小心行事,神木尊者传人因j研一宗武学,尚未臻化境,故重托我俩,以待他武功大成後再谋定复动。」

孔槐不禁大喜道:「神木令重现江湖,那群邪定然胆寒,不过神木尊者传人习艺未竟,决非短短时日内能武功大成,老化子想群邪因神木令一现即隐,反促成武林大乱。」

吕鄯道:「你我不能故布迷局,使群邪心怀顾忌,举措不定麽?」

孔槐不禁赞道:「好,你我说做就做。」丐偷三绝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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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又是红叶黄花秋又老,竦雨更西风季节。武义金华官道上飞驰而过两匹骏马,掀起黄尘滚滚,姻尘漫天中分辨不出骑上两人身影。两人两骑直奔至金华城内一幢气象宏伟、八字门墙宅门前,停下後一跃下鞍。其中一人正是病金刚孟逸雷,另外是一青衫俊美少年,鸢肩蜂腰,英气奕奕。

孟逸雷笑道:「严老弟,愚兄为你引见一位朋友,此人是富春江水道上一名龙头大哥,名向照阳,是个豪气干云英雄汉子。」走上石阶望了望敞开着的门内,道:「门上哪位在?」

内面掠出一个环眼豹头大汉,目睹孟逸雷,不禁一呆,转颜笑道:「原来是孟大侠,快请。」一面洪声道:「孟大侠到。」赶紧肃容延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近来可好,张豹你发福了,宝眷好否?」

张豹忙逊笑道:「孟大侠说笑,小的贱体chu安,家小老幼均托庇。」

孟逸雷道:「张豹,你面笼y霾,愁眉难舒,难道遇上困难无法解决麽?」

张豹不禁一怔,忙道:「孟大侠委实神目如电,小的并无什麽,只是敝上遇上烦恼之事,有道是主忧臣辱,小的无能分忧,为此发愁。」

说着只见锦袍魁梧中年大汉抢步飞出,洪声如雷道:「孟大侠,什麽风把你吹来的,这麽多年来小弟思念不已,只是大侠游踪无定,无法捎信问好。」目光转注严晓星,接道:「这位少侠,恕兄弟……」

孟逸雷忙道:「你要多亲近点,这位是孟某新结识的拜弟严晓星,才智武功都在孟某之上。」

向照阳忙抱拳笑道:「严少侠幸会,向某是个chu人,若有礼数不到之处,望请海涵。」

严晓星躬身一揖道:「不敢,在下末学後进,学浅识陋,向老师请多加指点照拂。」

向照阳忙道:「哪里哪里,严少侠太自谦了。」说着肃容延入大厅。

大厅布置倒也不俗,分宾主坐後,孟逸雷道:「向老大,听张豹说你遇上困扰之事,究竟为何?」

向照阳赧然一笑,长叹一声道:「七年前蒙孟大侠解救危难,得掌富春水面龙头老大,唯恐基业稍坠,不敢丝毫陨越,怎奈平地又起风波,三日前舵下有数名弟兄在兰溪逛窑子饮酒玩乐,竟与当地恶霸之子钱荣奎争风吃醋,发生斗殴凶杀,钱荣奎负伤败逃,岂料他竟是南天三魔马天义首徒颜大雄所收不成材的徒弟,约请其师及凶邪赶来相助,投帖约在今日傍晚江畔决一雌雄。」

孟逸雷冷笑道:「我当是什麽大不了之事,你向老大武功不弱,属下不乏高手,何惧於颜大雄,不过理屈在谁?」

向照阳道:「屈在钱荣奎无事生非,是以小弟察出显有预谋,钱荣奎亦伤得可疑,如小弟所料不差,钱荣奎此举必为夺取小弟基业诡计。」

孟逸雷道:「向老大,你准备如何应付?」

向照阳苦笑道:「除了在武功上决一生死,别无良策。」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好,孟某与严少侠决助你一臂之力。」向照阳大喜过望,连声称谢,这时手下已摆下酒宴,延客入席。

严晓星凝眼望了桌面一眼,只见俱是应时名肴,清蒸大蟹、炒河虾、鳜鱼浓汤、兰溪豆豉、红焖山**、南宏板鸭等。孟逸雷啧啧称赏道:「严老弟,孟某最是嘴馋,这些菜虽非山珍海味,你我却难得有此口福,遇上此地名肴,孟某可大快朵颐了。」说罢哈哈大笑。

向照阳是个极为豪爽的汉子,席中绝口不提钱荣奎之事,尽谈些江湖轶闻,他口没遮拦,令人捧腹。这一顿欢宴,从午後一直吃到日色斜西,方始酒醉饭饱兴尽,向照阳欠身立起道:「容向某告辞片刻,调遣人手。」

孟逸雷颔首道:「请便,孟某与严老弟在此尚有事商谈。」向照阳就此匆匆离去。

孟逸雷望了严晓星一眼,道:「老弟,此乃你一举成名大好良机,今晚好自为之。」

严晓星摇首叹息一声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在下只望血海大仇得报,心愿已够矣。」

孟逸雷道:「老弟,你得知仇人是谁麽?」

严晓星摇首道:「不知。」

孟逸雷微笑道:「今晚老弟若戮杀颜大雄,盛名必不胫而走,传播江湖,杀害令尊主谋者定然慌乱,自乱步骤。」

严晓星默然须臾,道:「悉依孟大侠之命。」

孟逸雷忽面色一变,右掌朝厅外疾扬,只听一声冷哼,天井檐上一条身影倒撞下来,叭哒坠地。严晓星身形疾逾电闪掠出,一手抓起,不禁一怔,只见那人已是七孔流血、气绝毙命,血y成紫黑色,显然毒发身死。孟逸雷亦接踪掠出,诧道:「此人是何来历,无疑是南天三魔爪牙,孟某想不出南天三魔几时以剧毒控制门下匪徒。」

严晓星道:「何以能断定此人是南天三魔手下?」

孟逸雷道:「此刻除了南天三魔门下外,还有什麽人敢来?」严晓星心中认孟逸雷太过武断,自己初出江湖,无话可辩其非。

向照阳率领手下纷纷赶来,皱眉说道:「小弟因住在城内,官法森严,不便在居处设禁,以防莫须有之罪,所以此贼才得潜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识得此人来历麽?」

向照阳摇首道:「必是颜大雄遣来探听小弟举动,孟大侠、严少侠咱们走吧。」

他们一行,到达江岸之上,已是薄暮时分,江水汨汨,晚霞惊天,对方却无一人影。孟逸雷四顾了一眼,道:「向老大,你已在四外布好伏桩?」向照阳点点头。

孟逸雷道:「我等就在此候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屹立劲疾西风中,宛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忽见江心上流驶来二艘双桅巨舟,却一无灯火,缓缓泊向江岸。向照阳目睹三艘巨舟来得蹊跷,不禁心神暗震,低声说道:「小弟并未闻报水面上有可疑船只,这三艘巨舟未免来得不是时候,非但灯火全无,而且不停靠在码头上,反泊在……」

孟逸雷忙挡住向照阳话头,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此时此刻我等不宜分心,即便是颜大雄等匪徒,我等仍不宜稍露慌恐之色。」

严晓星暗道:「江湖风云诡谲,委实不错,这三条巨舟来意莫测。」凝目望去,似觉一艘巨舟内有十数道锐利目光注视在江岸上。

蓦地天边遥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令人不寒而栗,隐隐可见十数条人影划空疾闪掠来。向照阳哈哈大笑道:「颜朋友真是信人,你我就此刻下道儿来,强存弱亡,胜者为高。」右臂一挥,猛然呼呼声响,四外升起数十支火炬,照耀得如同白昼。

颜大雄身裁瘦长,小眼膺鼻,凸牙唇掀,颧骨高耸,蓄着两撇鼠须,目光闪烁,面色惨白如纸,火光映照下,生似一具骷髅披着人皮,使人毛骨悚然。只见颜大雄y恻恻笑道:「我道你邀来何方高人助拳,原来是病金刚孟逸雷。」

孟逸雷目中神光暴s,冷笑道:「颜老师别出言讥刺,孟某请问此事发生屈在何方?」

颜大雄怒道:「颜某爱徒伤重几乎不治,请问屈在何方?孟逸雷你这是明知故问,颜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弦外之音,不论谁是谁非,今晚各以武功一定生死,暗讽孟逸雷问话未免多余。

孟逸雷道:「那麽向老大手下多人死在令徒辣毒刀法之下,这笔血债如何清偿法?」

颜大雄目中凶光一闪,喝道:「孟逸雷,难道你有耳如聋,未听清颜某说话麽?」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颜大雄,你哪里是代徒报仇,分明是另有y谋,觊觎向照阳数百里富春江水面基业,无事生非,强要向老大袒背负荆登门请罪,明知向老大办不到,竟逼令向老大让出基业……」说着面色一寒,沉声道:「试问你颜大雄比起百足天蜈皇甫炎如何?」

颜大雄面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昔年云龙山下皇甫炎率众强劫金鹰镖局的暗镖,孟某尚且不惧,何惧你颜大雄。」

颜大雄闻言桀桀怪笑道:「孟老师在自己脸上贴金,那晚如无高人暗中相助,今日你孟逸雷墓木已拱,屍骨成灰了。」说着右掌一翻,徐徐伸出,掌心顿泛深蓝磷光,突然一个旋身,虚空往十数丈外手执火炬的向照阳手下船帮弟兄击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那船帮弟兄倒地死去。

忽闻江面巨舟传来娇叱惊诧声道:「y磷掌?」

三艘巨舟上突灯火通明,中间巨舟上忽飞起五条娇俏身影,快如流星,落向江岸,一沾即起,飞越火炬投向场中。只见为首是一红衣明艳少妇,身後紧随四个捧剑貌美少女,均是国色天香,艳光逼人窒息。颜大雄目睹红衣少妇,不禁面色大变。

严晓星低声伺孟逸雷问道:「红衣少妇是谁?」

孟逸雷面色异常紧张,答道:「罗刹夫人,她极少在江湖露面,但每次现身必有重大事故,行事虽介於正邪之间,人倒正派,似嫌偏激,出手辣毒异常,黑白两道均畏如蛇蠍。」

只见罗刹夫人目注颜大雄,笑靥如花,娇声道:「看你不出,竟将南天三位老怪物的y磷掌练得六成火候,风闻三位老怪物最近与皇甫炎沆瀣一气,有所图谋,可有其事麽?」

颜大雄一语不发,目中杀机大盛,突然双掌猛向罗刹夫人推去,磷光疾闪,一股y寒动气潮涌而出。罗刹夫人嫣然一笑,右掌曼妙拂出。只见颜大雄一声大叫,身形腾空跃起,猛然倒撞摔落,内腑尽裂,口吐鲜血,狞声道:「罗刹夫人,你好辣毒的手法。」言罢嘴中鲜血泉涌而死。树倒猢狲散,群邪胆寒魂飞,转身四散逃去。

向照阳躬身施礼道:「救助之德,永铭不忘。」

罗刹夫人道:「我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规,今晚无端出事并非与你解纷,而是意欲请教孟老师一事。」

孟逸雷抱拳道:「不敢,只要孟某所知,无不奉告。」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那麽三位请登舟一叙。」

严晓星在他们语对时,发觉四少女不时凝注自己,不禁俊面一红,目光避开,眺望三艘巨舟,只听孟逸雷道:「老弟,我等却之不恭,何妨登舟一叙?」

他本想推辞,忽见罗刹夫人晶澈双眸望着自己,心神一颤,低声道:「一切唯孟大侠马首是瞻。」

罗刹夫人忽嫣然一笑,道:「三位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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舱中宽阳爽溱,布置得宛如华丽大厅一般,流苏g灯,紫檀木桥,大理石方桌,绦幅山水悬挂两壁,角隅放着四盆兰花,散出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大理石方桌上已备下八角j致菜肴,罗刹夫人就着下首主位坐下,然孟逸雷、严晓星、向照阳三人谁也不肯坐在上方,所以上首竟空着,孟逸雷、严晓星二人共坐一方。黄衣貌美少女上前斟酒,酒色澄碧,清冽芳香。

罗刹夫人敬酒三遍後,忽向严晓星问道:「少侠贵姓?」

严晓星肃然答道:「在下姓严。」

罗刹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严少侠,少侠j华内蕴,武功显然已臻炉火纯青境域,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严晓星答道:「在下业师为世外隐逸,从未涉足江湖,在下只知他老人家姓邬。」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令师世外高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令人欣羡。」继而又问孟逸雷道:「我有事不明,意欲请问孟大侠,三年前孟大侠是否亲眼得见神木令?」

孟逸雷心头暗暗一震,道:「孟某确亲眼目睹。」继说当日详情。

罗刹夫人轻笑一声道:「皇甫炎偷**不到蚀把米,我只道皇甫炎这几年为何凶焰大减,只敢暗中行恶,借刀杀人,果然传言不虚,不过孟大侠事後末与那蒙面人交谈麽?」

孟逸雷摇首答道:「他待皇甫炎离去後即悄然隐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缘吝一面,不胜憾然。」

罗刹夫人默然须臾,轻叹一声道:「神木令再出江湖,谅与西北道上甘凉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惨死有关。」严晓星不禁心神猛震,脸色微变。

孟逸雷诧道:「两者有何关连,恕孟某愚昧,请道其详。」

「紫霞庄主严天梁死於非命,这风声竟秘不外泄,可见主凶深谋远虑下筹之已久,後不知如何走漏,因此传播开去,但已距严天梁之死有数月之久,一切蛛丝马迹均已湮没,神木令再出谅与查明此事不无有关。」罗刹夫人轻喟一声道:「怎料一晃又是三年,竟一无动静,谅追查主凶遇上艰阻,还是时机尚未成熟,迄未露面江湖……」

孟逸雷心中大感困惑,忖道:「究竟罗刹夫人有何图谋,言词闪烁,使人甚感惶惑?」

只听罗刹夫人道:「我最近查出一丝端倪,只觉其中扑朔迷离,令人混淆不清。孟大侠有所不知,我与太极剑客赵振藩是远房宗亲,因赵振藩近来名声寂杳,打听出他六年前已遭惨死。」严晓星始终不动声色,正襟危坐,目不邪视。

孟逸雷说道:「太极剑客赵振藩竟死了麽?为何孟某一无耳闻?」

罗刹夫人曼叹一声道:「事因严天梁而起。」

孟逸雷道:「风闻严天梁与赵振藩交情莫逆……」

「就是死在相处莫逆上。」罗刹夫人眸露黯然神伤之色道:「九年前紫霞庄主严天粱无意在深山中与九指鬼王相遇,两人均是自负功力,严天梁更是疾恶如仇,口角动武之下,九指鬼王丧命在严天梁手下,严天梁在九指鬼王囊中取得一册手抄秘笈,笈内似是藏文,除此尚绘有图形。严天梁回庄後判断出那本手抄秘笈内载旷世绝学,本欲入藏,又防敌人觊觎掀起一场血腥杀劫,其时正值赵振藩在紫霞庄上作客……」

孟逸雷道:「莫非赵振藩竟为凶邪误认作严天粱作了替死鬼麽?」

罗刹夫人轻摇螓首道:「并非孟大侠所想像的,当时赵振藩向严天梁晋言,谓乾坤八掌伏建龙艺出西域,谙稔藏文,不如由他送往伏建龙处译成汉文。」

只见罗刹夫人发出哀怨叹声道:「严天梁遂将那本手抄秘笈托与赵振藩带交於乾坤八掌伏建龙处,当赵振藩到达伏建龙处之际,突生剧变,群邪围袭赵振藩,伏建龙亦身负重伤险遭不测,那本秘笈竟为一凶邪获去。」

向照阳忍不住答道:「莫非伏建龙与群邪表里为奸,赵振藩遂成为奸谋中祭品?」

罗刹夫人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也有此想法,但事实却不尽然,一则乾坤八掌伏建龙在武林中极具人望,列为正派高手,未必见利忘义。」

严晓星低声道:「王莽谦恭不出时,一生真伪有谁知?」孟逸雷与罗刹夫人不禁一怔。

罗刹夫人道:「严少侠似对伏建龙知之甚深。」

严晓星俊面一红道:「素昧平生,在下不过心有所触而已。」

罗刹夫人深深注视了严晓星一眼,道:「再伏建龙丝毫不知赵振藩要来他处何为,认系赵振藩途中招怨树敌,引来强仇,自己遂被殃及。」

孟逸雷诧道:「夫人何以探得如此清楚?」

罗刹夫人微笑道:「稍时自会提及,伏建龙重伤之体强自支撑检视赵振藩致命伤势,因群邪均是玄衣蒙面,更在月黑无光昏夜,莫可辨识,幸亏赵振藩一息尚存,断断续续说出要伏建龙去寻严天梁。」

孟逸雷道:「伏建龙去了紫霞庄麽?」

「去了。」罗刹夫人答道:「伏建龙探测知道赵振藩致死之由,遂决定封刀归隐,其实他在暗访那晚围袭群邪下落,自後江湖上却未见伏建龙现踪。」说至此又太息一声道:「就在紫霞庄主死後不久,突闻伏建龙诛戮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老幼,且後每隔数月,即有一黑道枭雄惨遭伏建龙屠戮,孟大侠,请问伏建龙如此做为了什麽?」

孟逸雷略一沉吟道:「如非他已找出线索,把当年围袭赵振藩的凶手,按图索骥,一一诛戮,就是查明了杀害严天梁主凶及其羽党。」

罗刹夫人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於盛暑时路经襄阳,偶在道旁救助一人,自称为紫霞庄门下,当时群邪大举进袭紫霞庄时他适在场,他藏在积屍内虽幸免一死,却无时不刻意欲代主人复仇,我何以如此清楚,就是此人道出。」

孟逸雷浓眉一剔,道:「此人何在?」

罗刹夫人道:「他死了,五脏六腑均已糜腐,不治而死。」

「他死在何人之手?」

「酆都双判。」

孟逸雷道:「看来酆都双判亦是当年参与猝袭紫霞山庄杀害严天梁凶手。」严晓星强自抑制着内心激动,决心找着酆都双判碎屍万段。

罗刹夫人忽道:「孟大侠路经金华,是否亦是耳闻龙游白鹤山藏有一柄古代神兵鲁阳戈而来的麽?」

孟逸雷不禁一怔,道:「孟某并无耳闻。」

罗刹夫人目露困惑之色道:「孟大侠恐言不由衷,如此重大之事,哪有未曾耳闻之理,此刻黑白两道群雄均纷纷赶往白鹤山而去。」

孟逸雷正色道:「孟某去岁在严少侠恩师处作客,与严少侠一见投缘,便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几年,严少侠奉命下山历练,遂结手再出,一路行来并无耳闻此事。」

罗刹夫人正欲启齿,突闻江岸上随风传来一声y冷笑声道:「罗刹夫人在麽?」那语声森冷似水,令人毛发悚然。

罗刹夫人花容微变,道:「冷面秀士。」严晓星忽瞥见那黄衣少女面色惨淡,似是惊惧已极。

只闻孟逸雷低声道:「老弟,冷面秀土为宇内有数魔头之一,功力高不可测。」

罗刹夫人忽格格娇笑道:「庞老师,你久未露面江湖,也为了鲁阳戈竟不惜退隐之身重出麽?」

「夫人明知在下为何而来,何必多问。」冷面秀士答道:「在下不知可否登舟一叙?」罗刹夫人面色一冷,缓缓走出舱外。黄衣少女目泛怒光,悄然闪入邻舱。

须臾,只见罗刹夫人与一面色森冷如水中年文士先後走入,紧随冷面秀士之後却是年约二十四五的英武挺拔背剑少年,惜其眉梢眼角逼泛悍鸷之色。冷面秀士望了孟逸雷三人一眼,立现不屑之色,道:「原来夫人舟中已有嘉宾在,那麽在下似嫌冒昧了。」

罗刹夫人面蕴寒霜道:「我为庞老师引见三位朋友。」

冷面秀士冷冷答道:「不用了,在下不愿见之人,不劳夫人多费唇舌,何况在下脱略己惯,更不愿陌生人卑躬屈膝。」

严晓星闻之怒火陡涌,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冷面秀土在我等眼中不过是个好高骛远,自命不凡狂徒而已。」

那少年突也脸色一变,手出如风,身形电闪右掌按向严晓星而去。只听蓬的一声大响,一条身影似撞而出。只见那少年踉跄倒退了两步,血涌气浮,面色苍白,目中逼泛怒光,严晓星仅双肩晃了晃。冷面秀土鼻中冷哼一声,右臂缓缓抬起。

罗刹夫人喝道:「且慢。」

冷面秀士不禁一怔,道:「难道在下这样不对麽?」

罗刹夫人冷笑道:「自然不对,我丝毫末失礼,以礼延入,又向庞老师引见三位朋友,怎料庞老师傲慢不逊,致引起这位少侠不忿,令徒更无端出手,自取其辱,若庞老师再特强动武,传扬开去,哼,我岂能将一生威誉废在庞老师手中。」

冷面秀士不禁语塞,面色铁青,望了严晓星一眼,目光怨毒,道:「日後遇上,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转身即欲同他孽徒离舟。

严晓星冷笑道:「你错了,若你气度狭隘,恃武报复,葬身无地的恐非在下而是你冷面秀士。」冷面秀士闻言心神暗震,如再说下去徒然自取其辱,遂充耳不闻,冷笑一声,同那少年先後跨出舱门。

罗刹夫人道:「庞老师为何急看离去,歉未能稍尽地主之谊,恕我不恭送了。」舱外寂无回声。

罗刹夫人笑道:「此乃冷面秀士生平末受过如此之辱,数十年来武林中闻名丧胆,避道而行,怎料今日折翻在严少侠手中,真是初生犊儿不畏虎,令人钦敬。」

严晓星道:「不敢当此谬奖,在下一时不念出手,如非前辈仗义执言,恐在下未必能c胜算。」

罗刹夫人暗暗赞许,忖道:「此子g骨人品无一不是绝乘,沉稳若定,极为少见。」暗中萌生一念。

忽闻孟逸雷道:「如无他事指教,孟其三人意欲告辞了。」

罗刹夫人道:「我意欲恳求孟大侠相助,日後如发现乾坤八掌伏建龙下落,可否传信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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