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有人问过沈丹霄这样的话,他心神巨震,脑中轰鸣,整个人如立在云端,心中空落落的,上下无着,恐要失坠。可恐惧之外,更有一分微小的甜蜜,掺杂着懊悔、愧疚,一下下敲打他。
“……有。”
碧环夫人看了他一眼,声音放柔:“现在还是喜欢的吗?预祝沈盟主有朝一日得偿所愿。”
沈丹霄道:“已经晚了。我做了件错事,得不来原谅了。”
碧环夫人却道:“若对方喜欢你,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有挽回余地。若不喜欢,你做不做错事也不打紧。”
沈丹霄心中无有一丝欣喜,却不忍辜负对方好意,道:“多谢夫人开解。”
碧环夫人哀叹一声:“沈盟主,你可真不是个能说谎的人啊。”
她这一说,岳摩天便笑了一声,许是想起对方之前一本正经的赌咒。
他们边走边说话,他先到了住处,与对方告了辞。
这天夜里,沈丹霄独自在房里,想起了碧环夫人的话,想:自己当真不善于说谎吗?
自然是擅长的,实际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幼时身有锢疾,每年十月至十二月间,必然全身骨头痛胀难耐,时有昏厥,多半时候,缠绵病榻,不能如寻常孩童一般玩耍。
老师怜他小小年纪吃了太多苦,因而偏疼他。他自己又不是个恃宠而骄的,如此更多了一分关注,吃穿用度较越饮光用心仔细许多,零嘴玩具不断。老师待他不像养弟子,倒似养了个孙辈。
江湖上人只知道越饮光是个嗜剑如狂的痴人,除剑之外,心中再无他物。沈丹霄与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同门,对他性情,可谓再清楚不过。
遍数他见过的人,再没有一个如越饮光这般纵情任性,却又捉摸不透。越饮光是他的师兄,却没有做师兄的自觉,处处与他争。对方那时身体康健,活泼好动,攀山下湖,折花捉鱼,没有他做不成的。
沈丹霄与他相差两岁,勉强算同龄,那些玩具吃食,对方也喜欢,从师弟处拿来玩过尚不知足,一定要抓在手里,师弟不肯,便横夺过去。
他二人的老师,待小弟子慈祥,待大弟子严厉,凡见此种情形,定要拿了藤鞭,狠狠将大弟子抽上一顿。越饮光人小怕疼,被打得哇哇直叫,半身是血,仍咬紧了不悔改。
沈丹霄那时只觉这位师兄好生古怪,平常那么顽劣骄纵的人,这会儿又出奇硬气。四岁到十二岁,那些日子里,他只记住了师兄唇上咬出的血。
老师身在江湖,早年却是温文守礼之人,道:“等你长大,我自然不管你,现在却是要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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