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三少东——南g思怀优雅地骑着白马,绕行扬城一圈,迎亲的队伍在纷飞的
大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许多扬州人都躲在自家宅院里看热闹。
毕竟,同在城北大街开店,又能结成亲家,这种奇妙的竞争关系让他们历年
来的事迹都让好事者翻来再说一遍。
而穿戴整齐的新娘子也安安分分地坐在绣房内,等待夫君前来迎娶。
前头传来热闹的爆竹声,绣房的门也在此时应声而开,穿妥凤冠霞被的江华
儿以为是媒婆、丫环们要来催她出门,不料才起身,脖子便被一把锐利的钢刀
只住,动弹不得。
“是谁?”江华儿吓了一跳,焦虑地询问来者何人。
“是我。”低沉的男音响起,而覆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随即被撤下。
“朱大哥!”江华儿惊呼。
“没想到我会来抢亲?”朱雪镗下颚的胡髭未刮干净,眼中带着血丝,模样
不甚安好。
凝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娇美容颜;他的心里万分苦涩。
原本该属于他的幸福啊,如今竟与他相距如此遥远。这到底是谁的错?为什
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无妨。
一切的改变都是奸人的诡计,今天他早一步,在她成为他人妇前先行夺走她,
除了跟扬州父老宣誓他们还是会共度今生外,他也要给仇敌好看!敢抢他
的女人?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再说吧!。
“朱大哥,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从没看过这样的朱雪镗,江华儿不禁瞪大
眼。
“怎么,我家败了,你看见我就觉得碍眼了吗?”虽然知道情变、家变的缘
由怪不到佳人身上,他仍禁不住要口出嘲讽。
“朱大哥……”她嗫嚅几声,不知该说什么。
这样的朱雪钟让她感觉陌生。
向来,老实的朱雪镗总是她说什么就什么,将她视为珍宝,捧在手心呵护,
从不曾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今天这男人变了样,令她很难接受。
“朱雪镗,放开华儿!”听到绣房里传来的声响,南g思怀跟着江天赐一起
抢进门。
“如果我说不呢?”钢刀搁在江华儿的脖子上,他气定神闲。
“贤侄,我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千万别这样……”江天赐被那把刀吓得
脸色惨白,连忙呼喊朱雪镗要冷静。
“朱家因连年逃漏‘市肆门摊税’遭人举发,经明查暗访,发现你们图利地
方官,派你们顶包税务人员,再任意增税,欺压一般商民,这件事连王县令都
跟巡抚招认了,你怎么还敢出来?”南g思怀慢条斯理的语气带着笑意。
他仿佛没看见妻子遭人挟持般,正与朋友愉快地谈天说笑。
“啊……”江华儿两手掩嘴,不敢置信的望向她身后的朱雪镗。老实的朱大
哥怎可能做这种事?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派人去密告的?”朱雪镗恶狠狠地瞪着南g思怀。
这一番话无疑说明南g思怀指控得很正确,江家父女不由得闭气噤声,看着
两个人。
“怎么会想到我身上来呢?我可是安分的小商人,哪像你朱雪镗,扬州有名
有权的富绅都与你极热。”南g思怀耸肩,轻易甩掉情敌的疑虑。
“否则这案子还待查明,你又怎会知道得那么详尽?”朱雪镗咬牙切齿。
就是因为目前他的处境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否则他哪里容得江光头戏
弄他,把该属于他的华儿婚配他人?
有亏妇道的女儿前脚退了婚,后脚马上许配他人?这江老头实在是……
欺人太甚!
“是吗?不是都传到市街,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了?”扬起眉,气
定神闲的南g思怀瞄了身后小厮一眼,“否则我看账早就看花了眼,怎么还会
知道这事?”
朱雪镗对情敌的说辞不怎么相信,南g家如果这么简单?江老头会把自己的
女儿往他怀里送?
更何况他有消息来报,不少并吞商行的计画都让南g思怀抢先截走,所以他
更有理由怀疑他了。
“是啊、是啊。”小厮连忙点头。
“可恶!”朱雪镗拳头紧握。
原本还想通知远在京城的叔父趁事情没惹大前解决,这下坏事传千里,要即
刻解决可能难上加难。
南g思怀趁朱雪镗恼怒分神之际,挑起搁置在梳妆台旁的竹杖,用力攀打他
持剑的手臂。
钢刀没握稳,瞬间滑落在地。
“华儿,快走!”南g思怀大喊。
“哦……”早被两个男人斗智的行止弄得一愣一愣,见压制在颈上的钢刀掉
落,她马上往前冲。
“可恶,你回来!”忍住手臂的疼痛,朱雪镗扑上前去。
“不准碰我的妻子。”竹杖抵过来,南g思怀挡去朱雪镗的路。
“华儿是我的,我从小就跟她两心相许,你凭什么跟我争?”捡起地上的钢
刀,廉雪镗要跟情敌一决生死。
“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你们的婚约已取消。”南g思怀格开情敌的攻势。
“那又如何?我非带她走不可。”钢刀在绣房里乱挥,所及之处,物品皆毁
损、破碎。
“那是你痴心妄想。”淡淡回话,南g思怀运劲灌入竹杖中。
“你们不要打了!”身穿嫁裳的江华儿站在一旁大叫,希望两个男人停下手,
毕竟他们都是与她关系密切的人。
不论谁受伤,她的心都会不好过。
“华儿,我叫你到一边去。”南g思怀一心二用,手中的竹枚一面反击,一
面命令小妻子退到安全的地方。
“不!”江华儿眼中充满恐惧的泪水,大声拒绝。
他绝对不可以在危险的时候把她撇到一边去!
“可恶!南g思怀,我要你死!”朱雪镗大吼。
发觉心上人只注意着情敌,他心中气愤更甚,钢刀凶残地往对手的弱点招呼。
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个狡猾的男人夺走他的梦想、财产、女人,还要他忍受心上人椎心刺骨的
遗忘……
夺妻之痛、毁家之恨,怎是人生一帆风顺的他所能忍受的?现在还跟他嬉皮
笑脸,这家伙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他恨他!
竹杖、钢刀在装饰得喜气华丽的绣房里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江天赐急得像
热锅上的蚂蚁,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们别打了!”江华儿嘶声叫喊。但两人的拳脚也动得更快。
从小到大都偷懒的江华儿此时才悔恨不已,以前蓉哥要她学武时,为何她耍
赖皮溜掉……
现在累得夫婚费心,她连想帮忙都没能力。
自责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江华儿在慌乱中不小心踩到刚才撤下的红盖头,脚
一滑,整个人便往地上跌。
“小心!”南g思怀一闪神,朱雪镗的钢刀便猛力往他的x膛刺下!
“啊——”江华儿尖叫一声,连忙扑向前,抱住钢刀大哭,“你连我也一起
杀了,我要跟三哥一起死!”
“华儿!”嘶吼声从错愕的朱雪镗口中爆出,他被伊人突然蹦出来的行为吓
住,不敢再挥动钢刀。
因为刺穿情敌x膛的钢刀,也划破伊人阻挡的手臂,喜气洋洋的绣房内,顿
时血迹斑斑。
“三哥,我跟你去死……”江华儿趴在夫婿的x膛前大哭。
“笨丫头……”南g思怀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滴落在脸上的温热y体不知是
伊人的眼泪抑或鲜血。
他不准她哭得这么伤心,她的眼泪只准掉在他的床上……
他不准她哭!
不准……
“快点来人啊!”原本躲在一旁的江天赐看到女婿、女儿见血了,当下不顾
场内危险,大声呼叫,要所有的家丁都进来帮忙。
江家所有男丁一拥而上,抓住肇事的朱雪镗。
朱雪镗愣在原地,凝视抱着情敌痛哭的心上人,他的脚像生了g般,动弹不
得。
那张无忧的小脸是他爱恋的源头啊……
他为了她,把自己训练得更强悍,只为给她一个无忧的生活环境,立誓当她
终身的依靠;更为了她掩饰自己的真x情,用她最喜欢的面相出现在她面前…
…
但如今,她怎会抱着另一个男人痛哭?
她不曾爱过他吗?
他是问过她的意愿,才派媒人上门的啊……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
嫌猜……
——唐。李白。长干行童年歌谣,如梦境般在耳边回旋。
朱雪镗愣愣看着抱住情敌痛哭的小女人,他的心也随着破碎的哭声,片片散
落。
“有没有好点?”
江华儿笨拙地端着香菇鲜r粥坐在床边,边吹着气边询问躺在床上养病的夫
婿。
“嗯。”男人淡淡回应,闭着眼享受小娘子难得的女人味。
“你快把我给吓死了……”江华儿想到夫婿为了自己而分神受伤,心中就有
满满的愧疚感。
“早告诉你闪边了。”南g思怀不动声色地责备,“只要你不在旁边,我哪
会让‘你的’朱大哥伤着?你偏不听,这下连你的手也受伤,我还得拜托二哥
到天山找雪莲让你敷着……”
男人的口气又酸又凉,偏偏神经大条的小佳人听不懂。
南g思怀知道如果真要计较,他可能会被气到吐血,而她应该会贬着无辜的
大眼问他怎么了。
既然知道后果就不用发太多无谓的脾气,因为气死也没人知道……
但他还是免不了要酸一下,捍卫夫权。
“那伤不要紧,反正又没人看到。”江华儿不甚在意手臂的刀伤。
她只在意……
“不行!你必须完好无缺待在我身边,没人看到的地方也一样。”南g思怀
强悍坚持。
唔……
江华儿感受到这样滴水不漏的保护里所隐含的浓浓爱意,眼眶不禁又红了。
她真的好幸福啊……
“太爱我的话,我允许你给我一个吻。”南g思怀得意地跟伊人眨眼。
江华儿的香吻依言献上。
南g思怀乐陶陶地环抱如花美香,这就是他所求的,不管世间的功名利禄如
何诱人,他只愿身旁有她陪伴。
“三哥,朱大哥也不是故意要伤你……我想是爹不好,没跟他说清楚我跟他
退婚的事……”虽然目前很幸福,江华儿还是不忘跟夫婿提起朱雪镗的事,希
冀他能饶过他。
因为她的心中对他有股浓浓的愧疚感……
“哼!”南g恩怀非常不爽,重重地哼了一下;他就知道小娘子还记得她的
旧情人。
“三哥,你别生气嘛……”扛华儿轻轻贴在南g思怀身旁撒娇,“你看我们
这么幸福,可以永远在一块儿,相比之下,朱大哥太可怜了,你别让县太爷判
他太重的刑嘛……”
“我考虑。”南g思怀闷闷哼了一声。
他知道是自己横刀夺爱在先,朱雪镗才上门寻仇,对于如何处置情敌,他自
有想法,但是朱雪镗的存在威胁着他和小娘子的爱情,他要好好想过,才会决
定如何处理。
但在这之前……
“你要考虑多久?”不知夫婿担忧的重点,江华儿还傻傻地追问。
顾不得在小娘子前必须保持风度,南g思怀打翻醋桶,恶狠狠地表示,“那
要看你的表现罗!看你怎么救你的朱大哥啊!”
嗯?
夫婿的脸色好像怪怪的?
江华儿呆呆地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良人,“三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那就不要费神想这个,先休息喔……”
“你舍得不救你的朱大哥,让我先休息?”他心中的怒火又轻易被浇熄。
“嗯。”还看不懂丈夫脸色的江华儿轻快回复,“反正朱大哥在牢里也待了
一阵子,他应该待得很习惯,你只要让他出来,别让他受太多苦就好了,我们
——”
“别再说了。”他堵住江华儿喋喋不休的小嘴,不让其他男人的话题再干扰
两人。
再听到“朱大哥”三个字,他准发狂给她看!
这小妮子最好别来试他的耐x……
他们之间,只需要存在热烈的舌吻与甜蜜的情爱,其他无关的话题都不计提
起。
他都不允许!
尾声“少主,此后一别千里,还请您多多保重。”
老管家弯着腰,在扬州城郊外的一座小破庙里,跟好不容易从牢狱里营救出
来的主人道别。
“我知道,你也保重。”朱雪镗有点失神地凝视来时方向。
“这包袱里有我存的一些银两,跟几件替换的衣裳,少主您从小就不曾吃过
苦,在外头要是没人替您安排,您可要多忍着点……”一说到这,老管家免不
了老泪纵横。
偏偏他身子不争气,跟不得少主远行。老爷子在天之灵要是知道朱家败得这
么快,一定会很伤心、难过的。
“我会振作的。”想到偌大的家业已毁败,朱雪镗不禁脸色灰败。
是他不小心啊……爹打下来的江山竟然让他给败了……
要振兴不知得花费几年时间?或者穷极一生,他都无能再把朱家的家产争回
来?
“少主,老头子在这儿有块地……”老管家偷偷mm地从衣袋掏出一张陈旧
的地契。
“你……”这张地契拿给他做什么?
不拿给自己的女儿,让他的老年生活有所依靠,却拿给他这个败家子。
一时间,朱雪镗的泪水差点掉出。
“老爷子照顾我们一家子二十几年,我今天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一定要好
好报答。”老管家不由分说地把在岭南的一块地契塞到少主身上,“我们全家
人都已在扬州落地生g,要回老家也不可能了,这块地给您,让您有重新打拼
的本钱!”
“谢谢……”地在岭南,若今后都在那儿奋斗,就表示他回扬州的机会更渺
茫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年轻就领悟所谓的人生无常?也罢,伤心地何须多留?他
还是接受老管家的好意到岭南去发展吧,或许……他可以在那里重新见得人生
的春天。
想到此,朱雪镗坚定了信心。
他紧握着手中的包袱跟老管家道别,知道自己将会在异乡展现不同的风采。
老管家依依不舍地望着少主渐行渐远的昂扬身影。
“你做得很好。”过了半晌,醇厚的男音淡淡在老人身后响起。
“我不是帮你做事,我只是看不得少主落魄、不得志。”老人不舍地望着少
主离去的方向。
“我们都需要年纪大的耆老指点人生啊!”南g思怀并没有生气,不着痕迹
地恭维帮他把情敌赶到岭南的老人。
“哼!”老人负气不说话。
他怎么会不知道身后这个j明的臭小于打什么算盘?但,时势比人强,今天
朱家败落是铁铮铮的事实,与其让少主留在这里受窝囊气,还不如趁这臭小于
良心发现时,拿他一块地,送少主到外头发展去。
女人再讨就有了,发展家业比较重要。
他老头子是权衡过轻重,才答应替这臭小子做事,毕竟朱家要在扬州重起炉
灶的机会是微乎其微了。
他可是看不得娇生惯养的少主失意落魄一辈子。
这样从监牢里放出来又怎样?还不是个活死人?不如有施展手脚的机会,还
不用整天念着抛弃他的女人……
而南g思怀只是凝望着情敌离去的方向,不说话。
终于,他可以放下心头那块大石了,在伊人心中最强悍的情敌已经离开他们
的势力范围。
他从没想过跟自己是同类人的情敌,为何在妻子眼中会是那么良善?
老实、古意?
在他认识的大商人里,没有人有这种特质,当然朱雪镗也不例外,否则要怎
么掌理偌大的家业?那为什么妻子会有这种迷思?直到抢亲那天,他看到那双
迷恋的眼神……
情敌到手的胜利居然因为妻子的泪水而放弃。
当时他就知道,朱雪镗或许在商场上略逊于他,但在情场,勾心斗角的功力
绝对不会输给他。
他所以让一个女人对他念念不忘。
放心、掏心……
这或许就是华儿之前明明受到他的吸引,却仍坚持要嫁朱雪镗的原因吧。他
真是个可敬又可怕的敌人。
所以,他才决计要断了朱雪镗在扬州的路。
一山容不得二虎,华儿今生今世都是他的人,他容不下一个“朱大哥”在他
们之间晃来晃去。
妻子必须想的、谈的、关注的都是他,那是他理想中的爱情生活。
默默遥望情敌远去的方向,南g思怀知道自己铲除敌人的方式太决断,但囚
禁他的爱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这是他的爱情。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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