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的人私下皆耻笑中山侯为银样蜡枪头,不能繁衍子嗣。又有人说是薛氏前几辈皆为征战沙场的悍将,一战则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手里欠下的人命债太多,血腥太重,报应在了后嗣身上。”
“不过一派胡言!”晏平澜闻之怒极,“存芳,你不要放在心上……”
薛存芳只平静道:“我命中无子。”
“所以先帝才会把薛天的第一个儿子就过继给了我。”
晏平澜凝视他半晌,方才肯相信其所言为真,渐渐抿紧双唇,拧紧眉头。
“是什么时候……是你的体质还是……不对,若是先天体质,先帝怎会经手此事?”他心念电转,颤声道,“难道……你十六岁时在宫中的那场大病……那时……”
“平澜,旧事无需再提,”薛存芳打断了他,又舒展唇角,如涟漪微动,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笑容,“放心,有仇报仇,我已为自己报过仇了。”
“重回北地,为父亲戎马一生的遗愿,母亲是中山人,亦念着魂归故里。”
他以一种沉静而平淡的语气陈述道:“我会回去的。”
第28章越人歌
年后的日程照例排得满满当当:元朔日给家中长辈拜年;朔二日妇人携夫婿回娘家拜见亲族;朏日则入宫向太皇太后请安;朔五日有“送穷神”的俗礼,又是开市的大好日子……剩下的日子再用于和其他亲戚朋友之间走动。好在薛氏在京中的亲友寥寥无几,未出朔日,薛存芳就得以从诸多繁文缛节中摆脱出来,赋闲在家,悠然自得。
转眼到了望日,此月十五,正是“上元节”。
薛黎从南书房回来,夫子今日给他们下发了一道特别的功课:要他们亲手扎一个灯笼,在上面写一首以“元夕”为题的诗。
薛存芳只得差人去买来灯纸、竹篾和浆糊,陪着薛黎一起坐在庭院里扎灯笼。
好半天才拉扯出一个粗糙的骨架,有下人从外面送进来一张信函。
“齐王府送来的。”
薛存芳揭开一看——无他,是聂徵邀他今夜同游元夕灯会。
他略想了一想,低声吩咐:“你去回信,就说本侯爷今晚要去群芳苑。”
等到用过夕食,又有人不请自来。
见薛存芳脸上赫然写满了“送客”两个大字,晏平澜扯住他的袖子,苦着一张脸卖好,“存芳,明日我就要启程回安南,这一去天南地北,从此直隔如参商,也不知他朝相见为何夕,你当真如此无情?”
薛存芳一振衣袂,抖开他的手,顺带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只要一想到近来的这一团纠葛和乱麻,有一半是这人从旁煽风点火、有意给他招惹来的,对着这张脸就免不了来气。
一听对方即将远辞,这份怨怼倒是悉数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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